一日春风吹满园

19 第十九回


天黑下来时,轮凤元龟各自抱着两大坛酒上山来。
    轮凤还在一边咂舌道,“我说那家的女儿红不好吧,你个臭老头偏不信。”
    元龟哼哼道,“是老头我掏的银子,你聒噪什么?十七啊,过来喝酒。”
    叶十七坐在油灯前不做声,低着头捣鼓手中的木头。
    林缘君忙走过去,嘿嘿笑道,“晚生来陪爷爷喝。”
    元龟瞥了她一眼,“一个女儿家家的,会喝酒?”
    林缘君点头如鸡啄米粒。
    元龟沉声一笑,丢给她一只大碗。
    林缘君一边偷偷在桌底下倒掉酒,一边暗自好笑,她酒量其实并不好。在沈哥哥成亲那天,她可是吐得天昏地暗,翻肠掏胃。哎,倒酒的做法确实有些不厚道。但是不这样,她怎么套出伏羲琴的消息?元龟啊元龟,快快醉过去吧。
    可是,两大坛酒见底了,也不见那两老头有丝毫喝醉的倾向。两人红光满面,互相搭着手臂。轮凤叹道,“虽然尽乐却不尽兴。”
    元龟也道,“不尽兴哪能尽乐?”
    说罢,两人哈哈一笑,躺在旁边的竹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林缘君嘴角抽搐,忙走过去摇元龟老头的手臂,“前辈,前辈。”
    “叫不醒的。他们向来如此。”叶十七隐在跳跃的油灯里开口道。
    林缘君哀叹一声,“这得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能拿到我要的东西?”话未说完,只觉得颈部被什么蛰了一下,她一巴掌拍过去,惊叫道,“竟然有虱子!”
    叶十七冷冷一笑,“这种地方自然有虱子。”
    林缘君撅起嘴,只觉得浑身都痒起来。她往身上抓了抓,几天没洗澡了?
    “叶十七,这里可有水洗澡?”
    “出门往右走有水潭。”
    林缘君借着火把的光环望了一周,是一汪深水湖。她展眉一笑,把火把插在旁边,脱了衣服跳入水中。虽已入夏,这山中的水却还是凉人。林缘君打了个激灵,往湖中央游过去。冰凉的湖水轻轻滑过每一寸肌肤,比月光还要柔软,荡得她心里一片舒爽。想起以前在家时,山过去便是海,沈哥哥带着她在浅海遨游,自己像是海中的一朵浪花,身不由己,随着浪水漂浮。滋味与这里的大不同。这里,她像是一跳鲤鱼,只有摆着自己的鱼尾才能拨开水向前游。
    林缘君从水里出来时已经精疲力竭。她在岸边躺下,深深吐出一口气。头顶的夜空布满星辰,闪闪烁烁,遥远无极。她坐起身,正要穿上衣服,眼角却瞥见隐隐有个黑影藏在树后。她忙遮住身体,喝道,“谁在那儿?”
    叶十七从后面缓步出来,灯火的红光映得他长身玉立。
    林缘君脸色一黑,“原来叶公子也做这种下流之事。”
    “在下想起这潭中有水蛇,怕吓着林公子。”叶十七脸上一片阴影。他心中道,只是看着你游得这般畅快,不好扰你的兴致,只好在一旁看着以防万一。
    “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公子下水的时候。”
    林缘君脸上一红,心里一阵狂跳,本来冰冷的身子轰然一热。她顿了顿,“你……你可有看到……”我的身子?
    她虽未说完,他却知道她要说什么。 “你担心什么?天太黑,自然看不见什么。”叶十七不禁好笑,暗自道,我若告诉你,我看见了你胸口上的红胎记,你会怎样?是杀人灭口,还是以身相许?
    林缘君此时脑中浑浑噩噩不能思考。其实只要她稍一回想那日两人在离山洞中的情景,她就该知道,叶十七是能够夜里识物的。可惜她此时脑中明显一团浆糊。她期期艾艾一阵,开口道,“你快走,我要穿衣服。”
    叶十七轻声一笑,转身就走,并不忘提醒道,“天气越来越热,这林子里,蛇也越来越多。”
    林缘君连忙叫住他,“你,你先别走。背着身站着,等,等我。”
    结果,在雾山住了三天,林缘君也没找到机会与元龟说话。
    这天夜里,叶十七油灯下又在削木头,一边还看着她焦急的脸笑,“你若能从他手里拿到东西,蛇都要拜你为师了。”
    林缘君哼了一声,转念想到这老头的怪脾气,眼眸一转,蹭到叶十七身旁道,“你教教我?”
    叶十七翘起眉尖,“我为何要帮你?”
    林缘君扁嘴道,“好歹朋友一场。我若拿不到东西,怎么回去?我若不回去,怎么把沈哥哥那件上好的夜明珠偷来送你?”
    “你要从老头那儿拿什么?”叶十七笑得诡异。
    林缘君眨着眼,自以为抛出了一道诱人的秋波,“我若告知你,你可愿帮我?”
    叶十七把手中的木头吹了吹,放入怀中,转身就走。
    林缘君连忙拉住他,好声好气地道,“我要伏羲琴,叶公子帮帮我。”
    叶十七那双眸子在灯光里泛着流光。我自然知道你要找伏羲琴,也知道你要拿来救人,只是不知,是何人对你来说这般重要,不惜要以身献琴。刚要说话,却听窗口有东西在噗噗作响。叶十七眼光一闪,稍一移步,从窗外抓进一只通身雪白的猫头鹰。
    林缘君一边咋舌叶十七身手之敏捷一边走过去喜道,“这般模样的猫头鹰倒是少见。”
    叶十七从爪上抽出一个东西,手臂一伸,那猫头鹰扑闪着翅膀消失在夜空。林缘君一阵惋惜,转眼却见叶十七瞧着手中的字条眉头微皱。
    “有什么事?”
    叶十七抬头道,“在下既然已经帮你找到元龟了,接下来要作甚么,林公子自己看着办。在下先走一步。”
    林缘君还未反应过来,张着嘴正要说话,叶十七身影一闪,不见了踪影。却听轮凤老头的声音叫道,“叶十七,等等老头子。”木门在风里吱吱呀呀,林缘君看着屋外漆黑一片。这是把她一人留在元龟这儿了?
    次日一早,元龟一手抱着他的十九一手捧着一壶酒要下山去。
    林缘君忙上前拦住,“前辈这是要走么?”
    “你怎么还在这儿?”
    林缘君嘿嘿一笑,“晚辈上山来给前辈带来了宝贝,前辈走了,晚辈给谁去?”
    老头这才转眼兴致勃勃地看着她,“什么宝贝?”
    “前辈可吃过竹焖鱼片儿?”
    “竹焖鱼片儿?没听说过。鱼有什么好吃的。”说着,抬脚又要走。
    林缘君拉住他,“前辈不吃可别后悔。”
    元龟看着她将信将疑,“果真好吃?”
    “那是自然。”
    元龟嘿嘿一笑,“你去做来。若不好吃,老头子有你好看。”
    “前辈先去屋里喝会儿酒,马上就来。”林缘君暗自翘了翘嘴角,老头你这般好吃,我的拿手好菜怎会留不住你?到时候你若不乖乖把伏羲琴献上来,我一根鱼刺把你给扎了。
    竹焖鱼片儿做起来容易的很。当年在海边时,渔夫大叔特意教过她。林缘君好不容易从河边捞上一条香鱼,大得吓人。费了好大劲儿才刮了鳞片,将鱼肉一片片地切下来。她又找来两根竹管,将鱼片一层一层放进去,在锅里闷了一刻钟。这样当然不能吸住人的胃。她眼眸一转,跑出去找来一些米壳和着辣椒水拌在一起。这米壳若不过量,是可以改善口味的。
    老头瞪着那几根深色的竹管,“鱼在哪儿?”
    林缘君赶紧把竹管剥开,一阵竹香与鱼的香脂味儿沉在热气里扑面而来,老头眼睛一亮,赶紧伸手抓起一片,蘸了些酱料吃了下去。
    林缘君眼巴巴地看着吃得畅快的元龟,“前辈,味道怎样?”
    元龟吃得高兴,摇着头叹道,“鱼肉细而不腻,鱼香淡而不重。正好,正好。只怕老头子我要三日不知肉味了。”
    林缘君弯下眼眉,一边给他剥一边道,“前辈喜欢就好。”
    元龟抬手抹了抹嘴边的辣椒酱,突然起身一把揪起林缘君的领子,喝道,“你这般诱我,却是为了何事?十七既不在,我将你生剥了也无人知晓。”
    林缘君暗暗抽了抽嘴角,这老头还真难伺候。她只得嘻嘻笑道,“老前辈莫要生气,你要喜欢,以后我再给您做就是了。”
    元龟瞪了瞪眼睛,放下她 ,颇为不屑道,“既然如此,我便收你做徒儿,跟在我身边,给我做饭。以后,你便叫鱼二十。”
    林缘君嘴边又是一抽,“老前辈说,说笑了。晚辈不敢高攀,还是不用吧。”你要是一个不爽快,把我给吃了,多划不来。二十?“老,老前辈,莫非叶十七的名字也是这样来的?是您收的第十七个徒儿?”
    “这是自然。那孩子聪明不用说,却狡猾的很,前年生得一场大病,竟然把老头子的琴给讹走了。”
    “叶十七确实狡猾的很。”林缘君笑道,只是,本是灿烂的笑容突然一僵,“什么?您说什么?琴?可是那把五弦伏羲琴?”
    元龟不满道,“这么大声作甚么?”
    “前辈,你早把伏羲琴给了叶十七?!”
    元龟冷下脸,“你现在虽是我徒儿,却万万不可觊觎那把琴。”
    林缘君忍不住暗骂道,他爷爷的,谁是你徒弟。害我折腾了这么半月,却原来就在叶十七手里!她压了压心中的邪火,摆着脸笑道,“前辈可知道叶公子急匆匆上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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