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狐

第34章


  不、然、呢?
  这三个字无限放大,以极为缓慢的速度飘呀飘,像螃蟹横行一样飘过她脑海。
  “你是笨蛋吗?”其实本来该问的是:你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不然呢?他居然问她不然呢?!
  感情他真以为尚书府是他家,只要他一走过去门口的守卫就会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老爷,然后让大门为他敞开?亏他居然还敢问她不然呢!
  “爬墙这种体力活不适合我,鉆狗洞太失身份,走后门说得不大好听,而且又不能担保后门没有守卫。”意思就是他不打算在她面前表演天人穿墙那套,也不打算表现高难度动作抱着她飞进去,而是选择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进去。
  “你不是真的想从大门口走进去吧?”辛娆瞪着眼,神情好愣,若他说是,她一定会当场晕过去。
  “正解。”他赏了她一个足够魅惑人的淡雅微笑,伸手在她眼前像写字又像画画一样,在空气中画出一道鬼画符,奇怪的是她好像看见他画出的东西在眼前发出微光闪烁了一下,似是化成有形,往她眉心飘入以后只觉被什麽冰冷的东西碰触了一下,随后眼前又什麽都没有,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那是什麽?”她知道他总是会些千奇百怪的法术,比如凭空生火、隔空取物一类的,起初还以为他是钻研道术或旁门左道多年的江湖术士才得大皇子所用,后来随着时间增长,对他的认知也越来越多,她发现他跟那些只懂得幌骗人的江湖术士又有很大不同。
  “隐身术。”他清淡描写,仿佛他会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神、仙或是某些法力高强的妖魔都能轻易做到这种事,以前的妲己也会,但现在的辛娆只是区区一介凡人,因此他必须在她身上用上隐身术才不会被人看见他们溜进尚书府的举动。
  “隐、隐身术?”她还是头一回听见这么新颖的东西,甚至还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
  对着他眨了几下眼以后,她低头把自己全身上下看了一遍,发现手脚四肢都还在,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和脸,分明就没感觉缺少了什麽,也没有发现自己身上哪处消失不见。
  厚,他根本就是在幌她嘛!
  “妳在看来看去、摸来摸去的做些什麽?”要说卖弄风情勾引他,她的动作也未免太诡异僵硬了,整个傻乎乎的模样跟当年那只狐狸在他面前耍笨似的。
  辛娆倏地抬头,朝自己身上胡乱指了几下。“你,还看得见我吗?”
  这笨丫头,原来是在尝试他所谓的隐身术到底有没有效果。
  姜望不禁失笑,以指节在她头上重敲一下。“我是施术者,妳说呢?”
  “我怎么知道?”她又没用过好吧!
  “走吧。”无法跟她解释更多,他笑着轻轻摇首,拉着她就往尚书府大门的方向走。
  “等、等一下。”辛娆原地不动,身子前倾把他扯了回来。“你的呢?”
  他记得给她用法术隐身,自己却不用,难不成他从头到尾就是个隐形人?
  “我不需要。”姜望回头看她,眼神好复杂,却没有再说出半个字。
  从小的教育让她练就察言观色的本领,令她能区别出对什麽人该说什么样的话,她也知道对于这个男人什麽时候该问、什麽时候不该问,当他不愿意再说半句以及露出那种神情的时候,她就真的不该再追问下去了,因为下面的事就算知道了也不是她能理解的范围,更不是她能涉及的。
  姜望真的是个很奇怪的男人,无论是大皇子的事抑或是他们那一伙人的动向计策他都会一字不漏地无私贡献给她,可唯独对他自己的事绝口不提。
  他虽不至于高深莫测,却叫她总是捉摸不透。
  她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任由他拉着走向尚书府的大门,刚踩上门前第一级石阶的时候她还有些心惊,瞠着惊恐水眸望向门口的两名守卫,战战兢兢地仔细观察他们脸上会不会出现什麽意图驱赶他们的凶狠神色。
  可是没有,那两个守卫好像石头雕刻一般维持着同一个动作,只除了两只眼睛还会眨动以外,连他们就这么大赤赤地从眼前走过都没有任何表示。
  真的是隐身术生效了?
  有如此能耐之人定非泛泛之辈,怪不得从一开始大皇子就不问缘由地接纳他。
  她不知道心里的感觉是开心还是难过,她不了解他,一点也不。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姜望用门上的门环敲门,发出了好大声响,不止惊动了她,也惊动了门口的两名守卫,她被吓得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朱红色的大门就随着一声极其沉重的声响被打开,里头一名老仆探出头来。
  “谁呀?”
  “没有人呀。”两名守卫也是无比怔忡,心想难不成还没到鬼节就这么猛?
  “没没没,没你们个头!两个兔崽子三更半夜无所事事,无聊到想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哎哟李伯,不是我们、真的不是我们吶!”
  “不是你们难不成还是鬼——你们还不如给我骗鬼去!”
  在老仆和守卫争吵期间,姜望竖起一指抵在唇上,难以掩饰的清淡浅笑攀上唇角,拉着她从老仆身旁经过进入尚书府内,他们的动作也仅仅只被老仆认为是身旁突然拂过一阵诡异的晚间冷风。
  如此轻易就进入了户部尚书的府邸,直到现在辛娆还对刚才的事有点目瞪口呆。
  不过过程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在这座府邸里找到户部尚书栽赃嫁祸给西州刺史的证据,而那种证据通常都会被存放在书房一类的地方。
  尚书府的书房姜望一下子就找着了,这让她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有备而来,进去以后他马上关上房门却没有锁上,然后在一排排书架间快速翻查寻找什麽,一边找还一边朝她招呼。
  “快来帮忙,找去年九月和十月户部对皇宫库银支出的编册记录。”
  “你怎么知道能在这里找得到?”
  那编册该是户部侍郎编写的东西,此刻应该是存放在皇宫里才对。
  “昨晚我离开之后马上就去了宫中的户部查过,那批在西州刺史那里搜获的库银理应由赈灾官员再次发往临渊或暂时收回国库查清待办,可户部的编册中却独独少了去年九月和十月那两册关于临渊赈灾库银的记载。想必是他没有直接把银子归还国库,用在了别的用途上。”
  “你的意思是户部尚书偷走了户部侍郎编写的册子,自己拿回府中要篡改些什麽?”
  姜望轻轻点头。“如此大一批库银突然不见,任谁都会起疑,他定是因为无法写明银子的去向所以将编册带回自己府中重新编写伪造一份放回宫中,以便掩人耳目。”
  “你昨晚不愿留下来就是爲了这个?”她突然有些别扭起来,毕竟昨晚自己还跟他怄气怄了好久。
  “除了这个,好像没有什麽能让妳不犯险又能给妳铺路的了。”他嘴上虽然从来不说,可每次给她情报的同时都会早她一步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绝对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没有一次例外。
  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的关心她,看来真的是她误解他了。
  但“好心情”这种东西还没有在她心里站稳脚,他突如其来的补充顿时让她火冒三丈。
  “毕竟西州刺史太有用处,倘若失去了他,大皇子会感到很困惑的。”
  下面这句可以省略了好不好?
  大皇子大皇子大皇子大皇子……他心里、脑子里时时刻刻担忧着的其实都只有大皇子皇甫舒河对吧?哼!
  辛娆咬着牙,不住左右研磨,生着闷气也开始动手找编册。
  大皇子、大皇子,总有一天她要帮三皇子登上皇位,灭掉那个皇甫舒河!但最首要的是她要赢过这个最最可恨的姜望,用绣鞋把他踩在脚下让他对她俯首称臣。
  对,就是这样,现在要先找到证据,要先帮梁叔叔脱罪……
  “有人。”姜望倏地站起,把她拉了过去,皱眉环视书房一周,然后拉开一个大书柜的柜门,把他们两个人都塞了进去。
  “唔……唔!”有人?哪里有啦?她快被闷死才是真的有!
  辛娆在他怀里不住挣扎,直到脚步声、开门声、谈话声传来,她才在他怀里安静下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白大人果然神机妙算,事先找了个替死鬼顶了贪污库银一案。”
  “其实也不算是替死鬼,要怪就只能怪他恰巧路经临渊,也怪他恰巧看见我们的人搬运银子的事,更怪时间又恰巧对得上,因此西州刺史便成为我们的代罪羔羊。”
  一切,只是如此而已,被那个人形容得云淡风轻,好像在找人待罪以后连那么一咪咪的罪恶感都没有,冠冕堂皇笑容可掬地附上一句:你活该。
  这样的说法让她气愤到想要咆哮,拼命克制自己千万别挣脱开身后的男人,别推开眼前碍事的柜门,别冲出去给外头面目可憎说着这些混帐话的那家伙来个结结实实的有力一拳。
  “那么……恕属下多嘴问一句,不知二皇子对于调走库银之后的事和库银的用途将会如何解决?”
  那笔钱非小数目,二皇子本就要得很急,但若短时间内全数脱手去做买卖恐怕一定会遭人质疑。
  “调走银子之后的事你不必担心,我自由打算。临渊城不过区区百来人口,即使全部死于水患也不过等同于在人的三千烦恼丝上拔下毫不起眼的一根,根本不痛不痒,不足挂齿。你只需好好修改户部编册再把它放回宫中,没有人会怀疑到你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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