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狐

  “我在乎妳，也可以毫不厌烦的包容妳的一切，不论是妳的坏脾气还是妳做过的错事，真的。可我，无法杀人。”他重申，字字认真有力。
  神是不能杀人的，神若杀人必坠入魔道。
  而他坠入魔道，最终定会招致女娲那个老太婆派腾蛇来追杀他的结果，毕竟损失他这么一个傀儡对老太婆来说可是很丢面子的事。
  当年在崑仑山换来肉身成神以后，得到的不过是比凡人短短几十年寿命多出许多的仙寿和神所具备的超凡术力，以他之能，在天界并不是屈指可数，比他有能力的神，大有人在。
  象是与帝江一般剥了对方爪牙，偶尔戏弄一下孟极那种兽类和妖类倒还可以，要是真与腾蛇那种类型的正面对上，他连半点胜算都没有。
  “我、我并不是想要无理取闹……”他始终无法说出口的理由，她倒是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
  “我知道，所以，我是不是得感谢妳偶尔的体贴？”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看来她还没有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那是当然的！只是事先说明，我是不会变乖也不会对你言听计从的。”呛人的口气，还是一样“恩怨”分明。
  “就算妳没有那么做，我还是会一样疼妳、宠妳、爱着妳。”正如当年的妲己一样。
  他不需要她变得温顺乖巧，也不需要她对他言听计从，她只需维持原貌就好，任凭她再坏再不听教也罢，他也有足够的耐心去包容。
  “骗子。你疼的、宠的、爱的不是妲己一个人吗？其实你一直都只把我当成消磨时间用的玩具吧？”被人利用惯了，她向来就不习惯领别人的情，再说他梦呓的时候时常提到妲己，要她相信他那些一把一把甜蜜到腻死人的甜言蜜语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我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很久了。”
  “抱歉，还没有呢！”她就是要折磨到他身心憔悴、精神分裂，然后哇啦啦哇啦啦的对她先前的所作所为吐尽一大堆弃如敝屣狠话以后跟着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们之间有着太多，妲己也好，胭脂也好，成了他们之间一堵又一堵高墙，阻拦了她对他的感情投注，磨灭了她对他的信任依赖。
  “总是乱发脾气惹我生气，其实妳就是想逼我离开，从此再也对妳不闻不问，对吧？”一针见血，轻易就揭发她那么点不长进的坏心眼意图。
  “我哪有！”她已经试过很多方法了，真的很多，可是这个男人忍耐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她至今都没有看到。
  真是太难搞了，她至今都没有见过这么难骗这么难打发的男人！
  姜望的唇边挂上一抹笑，拉着她软软的小手按在自己胸臆，不着痕迹地温柔道出她心中积聚压抑着，从来都不敢表达的想法。
  “这里，永远只给妳一个人，想笑也好，想哭也罢，不需要虚情假意，不需要尔虞我诈，只要妳愿意，投进来就会有妳想要的温暖、妳想要的依靠。”
  什麽、什麽……这是什麽情况？！
  心里好像被注入了一股暖流，越来越多，越来越滚烫，蔓延着向四肢百骸进发，抵不过他眼里话里的过分温情，纤瘦的身躯忍不住微微发颤。
  好含蓄的话语，为何在她耳里听来却恁地直白？
  “我……我才不要呢。”牙关在哆嗦，抽回自己的手，企图粉饰太平地给予一句口是心非。
  面对她的拒绝，姜望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过几天我要启程去漠北，估计也是三个月左右才能回到金鸾城。妳背上的伤虽然都已痊愈，但妳还得卧床十多天，以免遭到别人起疑。”
  补充的说明打消了她追去的念头，刚被打没多久就能下床活蹦乱跳的，别人不把她当成说三道四的对象才怪。
  “你又去？”比起她的伤会不会让人起疑，她更在乎他话里的离去三个月。“难道漠北就有那么多美酒佳人，能让你一去再去，留恋不已吗？”
  “说什麽傻话，我是去帮大皇子办事。”当然其中也夹杂着私事，不过要瞒着她去解决。
  “什麽事？”
  “秘密。”
  “既然是大皇子要你办的事，我就更有兴趣知道了。”还很有兴趣破坏。
  不然哪有每次都是他破坏她的好事，连她破坏他的好事一次的机会都没有的道理？
  小巧菱唇咧出坏笑，暗想丢下她一人捷足先登，那根本就是做梦。
  “不听话的丫头，别忘了我与妳说过要卧床十多天的事，到时候我都不知道已经走出多远了。”就是算准了她现下不能出门才告诉她，不然哪有可能分明知道她要做坏事，还特别关照她，亲自揭了自己的底让她跟？
  “嘿嘿嘿……”怪异的笑声从她口中溜了出来，又因他突如其来的瞪视瞬间消音。
  他干嘛瞪她呀？
  这还是他第一次瞪她呢！
  可是好奇怪，这笑声，这种笑的方式，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妳好好睡一觉吧，记住，不要跟上来找我。”
  “哦……”经他温柔抚摸发丝而闭上的眼瞳不再顽抗睁开，应允的话伴随着浓浓鼻音逸了出来。
  现在，还是好好睡上一觉吧，等到时候才有力气和脑子想着到底要怎么从府里脱身追上他。
  她就是想破坏他为大皇子办的好事，她就是想看他无奈叹息说败给她的嘴脸，那多让她兴奋、多让她心情愉快呀。
  连梦里都会梦见这样的情景，让她快乐起舞……
  ***
  姜望的话有点说得太满。
  就在他离开金鸾城出发前往漠北的两天后国舅府来了一个客人——一个可以帮她解决挨打以后需要卧床养伤的客人。
  这个人确实叫她意外，竟然是那个神神秘秘的白大人。
  “白大人，这边请。”
  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她刚好被吵醒，一听见“白大人”三个字立刻伸手揉自己双眼，说什麽也要好好擦亮眼睛看清楚这个白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等他走了她就画张画像找人去探查他的底细。
  姜望不让她跟，她还是有别的余庆节目的呢，哼哼，看，这不就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下官还有一个请求。”
  “白大人但说无妨。”
  两人停驻在屋前，没有入内，谈话间让她知道爹好像很畏惧他，不然一向仗着自己妹妹是得宠贵妃的他，哪会对别人用这么谦逊的口气说话？
  那位白大人的请求引起了她的兴趣，让她忍不住侧耳倾听。
  “下官想要与辛姑娘单独相处一会。”
  “这、这……孤男寡女，恐怕多有不便……”虽说是二皇子身边的大红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提出这样的要求，未免也有些太超过了吧？
  “只是一会而已，况且下官为辛姑娘看诊也不需要花上太多时间。国舅若是介意辛姑娘名节问题，大可把两扇房门都敞开，派人守在门口慎防下官会对辛姑娘做出逾越之举，亦是无妨。”
  “不不，本官自是信得过白大人。白大人请请进吧，本官在隔壁院落的花厅等候。”
  “那么，下官先行谢过国舅了。”
  爹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房门很快就被关上，连那一点点脚步声也完全隔绝。
  接着传来的是男子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声，很轻，几不可闻，跟姜望那个总是看起来好像在飘的男人很像。
  辛娆扭转头想要看清对方长什麽模样，却忍不住倏地一惊。
  这这这……这是什麽鬼状况？
  眼前确实有一名穿着缎绣锦袍的男子朝她缓步走来，举手投足之间比姜望还要优雅宜人、温文尔雅，只是看不清他的脸？！
  原因是来自于他左手端着的小小香炉里，不住飘升，然后环绕着他的上身飘散不去的浓浓烟雾。
  “辛姑娘，如此近距离与你面对面相谈，还是第一次。”
  是呀，还真是第一次！
  难道你不知道跟本姑娘的“第一次”还用这么古怪的东西遮掩自己的容貌是失礼的吗？！
  “白大人？”从未从任何人口中听说过他的全名，唯有也学别人那般称呼他为白大人。
  “正是在下。”温和的嗓好比一块细腻滋润的美玉，听在耳里让人产生春风拂面的柔和感觉。
  只是分明无害的男嗓却叫她心生戒备，禁不住言语直接切凌厉。
  “白大人不是说为小女子看诊的吗？”既然不愿意让她把他的尊容一睹为快，那就赶紧速战速决，为她看完诊就离开吧，不然在她面前乱晃又不让她看清他的脸，这样子很碍眼耶！
  白大人突然无声牵起一抹笑，她知道他确实是笑了，虽然她仍旧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觉得他那道笑好看极了，像极了谦和有礼的芝兰君子。
  尔后，他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辛姑娘背上的伤已然痊愈。”
  “你——你怎么知道？！”包括那天晚上在墨香楼的事，她相信他的出现绝对不会是偶然。“还有，那天在墨香楼，你为何要出手帮我？”
  “并不是只有大皇子身边的姜望才懂得在别人身上施下法术以便查看。再者，我从不知帮助一个人需要用上什么样的理由。”白大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羊脂小瓶放在她枕畔，续道：“今日，我来此不过是想问一句：利用别人的人和被利用的人，辛姑娘选择当哪一方？”
  “什、什麽？”说实话，她没听懂。这个白大人的话比姜望的还要深奥难明。
  “姜望为妳做的一切都是另有目的。那件事，若搞清楚了，待辛姑娘妳从漠北回来以后便告知我，妳的选择，到时候，我定会助妳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