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汐的眸子渐渐转黯,她从容从贵妃榻上站了起来,手指一指其中一个小太监:“你,四月初九,收了某某宫女十两纹银,是与不是?”
那太监瞬间抖得更加厉害,白皙的额角上,汗水汩汩的冒了出来。墨汐直接越过他,走到另一名老妈子跟前站定:
“还有你,皇上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离开,又都做了些什么,你都一字不漏的告诉宫中某位美人是么?”
那老妈子瞬间一僵,将头匍匐于地上,止不住全身颤抖,哆嗦着嘴。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墨汐每走到一个奴才跟前,那奴才便忍不住身体跟着一抖,将头低得不能够再低。而墨汐却只想笑,她偌大的兴庆宫,竟然没有几个奴才对她是衷心的。
不是她人的眼线,就是一些见钱眼开的角色,要这样的奴才伺候着,她不是每天都要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么?
成天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时不时拿她去给别人打点小报告,这样的日子,她够了。
除了要防其它妃嫔,连自己宫里的奴才们都要一并防着,她怎么能够忍受得了。况,对付一个赫连钰,已经让她心力憔悴了,她真的无心再和这帮子奴才周旋了。
“本宫还是那句话,愿意留下来,效忠本宫,对本宫忠心不二的,本宫欢迎留下,但若心存歹念,想对本宫不利的,本宫一定不会姑息!本宫能够抓你一次,便能够抓你二次,但下一次,本宫就不会像今次这般放过你们了,你们好生斟酌!”
墨汐说完之后,便转身,一屋子奴才一个个经过了刚才那一场胆颤心惊之后,都不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紫薇与李福站了起来,他们二人神色镇定,而其余之人却大都或多或少有些后怕。他们二人无不是嘲讽的看了地上这一群奴才一眼,而后离开。
自这以后,兴庆宫偌大的宫殿中,便只剩下三人,一名医女明月,一名宫婢紫薇,还有一个管事太监李福,其余宫人,都被醉妃遣散。
墨汐因此被人私下里议论,乃是当今最难伺候的主子,而墨汐却一笑置之。
金銮大殿之上,赫连钰斜斜倚靠在龙椅上,冷峻的眸子,望着底下争论的群臣。他倒是一脸淡定,就这么冷冷望着底下争得面红耳赤的群臣,面无怒意,也不出声阻止。
其实争论的群臣也就是分为两个党派,分别是以丞相墨渊为首的一党,和以瑞智王刘渊为首的一党。
而两人争论之事,无非是,新晋的醉妃。墨渊作为醉妃的亲生父亲,自然希望醉妃宠冠六宫,他也能够父凭女贵。
而瑞智王刘渊自然是十分反对,认为醉妃乃是红颜祸水,狐媚君主之人,实乃是祸害,怕将来对赫国带来不幸云云。
其实各为其主,都是为巩固自己的地位所想。墨渊是醉妃的父亲,而刘渊却是容贵妃的父亲,故所谓的两党之争,若再牵连远一些,便是这后宫两位妃嫔之争。
赫连钰平时最烦的便是这后宫之事,拿到前殿来说,如今这两位当朝重臣,不仅说了,还争得如此不可开交,他自是十分气恼。
面上仍旧一派风淡云轻,眼神已然渐渐转成幽蓝的冰寒之色。如玉的面容,薄唇紧闭。
两人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这里是金銮大殿之上,而那龙椅上还坐着一位至高无上之人,慌忙对了一个眼色,回过神来,住嘴。
方才的吵闹声终于归于平静,赫连钰薄薄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若他是一个女子,定能够倾国倾城。
底下众臣被他这一抹笑意,大都摄去了三魂六魄,倒吸了一口气冷气。众人皆知,这笑美则美矣,却叫人发自内心的胆寒。
“尔等今日,在这大殿之上,是在教朕如何当好夫君,如何选择妃嫔是么?”
声音清润如玉,丝丝扣人心弦,却叫人平白的觉得,从脚底升腾起一股子寒意,站立不稳。
一众大臣先是一愣,而后皆匍匐跪于地上,颤抖着回道:
“臣等不敢!望皇上明鉴!”
赫连钰眼神越见冰冷,狭长凤眸微微一眯,冷冷道:
“如今内忧外患,正是国家危难之时,西南夜国虎视眈眈,东北白国蠢蠢欲动,而我赫国,东南边连日来大雨不停,西北边又遭风沙袭击,干旱连连,正值这种时候,尔等不但不关心国家大事,却在大殿上,议论朕的后宫?”
跪于一地的群臣闻言此话,更是吓得将头低得不能够再低,连刚才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位大臣,亦是不再多言。
赫连钰刚登基为帝,瑞智亲王刘渊与其子刘易,对他能登上大宝,自然是功不可没,但功高盖主,定会威胁到他的皇位,故他只好将墨渊也拉为己用,双方势均力敌,自然是有所牵制。
而另赫连钰头疼的是,这二人竟然狂妄到在金銮殿上,公然开战,还如此不把他堂堂一国之君放在眼里,若不是因为初登大宝,动不得这二人,以他的脾气,怕是早将这两老头给直接砍了。
“今日早朝议事到此为止,朕希望,下一次,你们能论出点实事来,退朝!”
赫连钰朗声道出,而后甩袖离去,一干大臣仍旧跪于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墨汐坐于梳妆台前,由着紫薇给她梳妆打扮,仍旧的选择那种素色的衣裳,只是头上不再出现那根白玉发簪。
思起那日在大殿外的围栏旁,她将那一枚白玉发簪凌空丢掷,最后摔成了两半,此时望着空空如也的发髻,眸光黯了黯。
紫薇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丫头,墨汐眼中的那一抹黯然,她自然是看在了眼底,她也深知,自己的主子,平素喜好什么。
她从一堆琳琅满目的发簪中,选中了一枚相对素色也没有那么华贵的簪子,自作主张的给墨汐别上。
望着镜中,未施粉黛,竟美得如此摄人心魄的墨汐,她都不由感叹了一句:
“娘娘果然是个大美人!”
墨汐对镜望了一眼,这张脸,她已经看过了十多年,虽然深知是一张美得人神共愤的脸,但看久了,也就淡然了。
对着铜镜莞尔一笑,紫薇惊得目瞪口呆,同为女子,她也为墨汐这绝世的容颜,给深深震慑住。
墨汐抬手,她忙伸手相扶,忍不住有些尴尬。好在墨汐并不以为意,嘴角眉梢,还露出少许笑意。
“娘娘!”月明躬身立于门外,轻声唤了一句。墨汐抬眸,扫向门口,看到明月身旁还站着一个紫衣女子。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容贵妃身旁的贴身宫婢—紫香。紫香一直是个灵活丫头,见墨汐瞟向她,忙上前行礼。
“奴婢见过醉妃娘娘!”这张脸,曾经在她是墨府庶出小姐的身份时,显得那样的张扬,而如今,她成为了宠冠六宫的醉妃之后,她却毕恭毕敬,笑得那么掐媚了。
墨汐不动声色,诚然很想扑上去,将这女子撕成碎片,将她伪装的面孔揭掉,但却并未真正如此。
她信步走至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紫薇端了茶至她手中,她接过茶盏,垂了眸,轻轻吹了一口,茶叶飘香,萦绕她的鼻端。
上等的进贡茶叶,果然不比一般茶,光闻这味道,就与众不同。抿唇喝了一口,袅袅茶香扑鼻而来,在嘴中化开,清润甘甜,沁人心脾。
紫香进屋起,便跟墨汐行礼,墨汐为妃,她未唤她起来,她自然是不敢兀自站起,虽心中不悦,但面上却仍然要做得低眉顺眼。
只因,今日的醉妃,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位柔弱,能让人随意欺负的墨府庶出小姐了。而如今的她是宠冠六宫,获得赫连钰由秀女直接晋封的醉妃。
墨汐喝了半晌,眼角瞟见那紫香微躬的身体似有些站立不稳,正自瑟瑟发抖,她深知那样站着,比直立之时,是要难站得多,方醒悟过来一般,幽幽开口:
“起吧!”紫香如释重负,不由在心中暗自吐了一口长气。
“谢娘娘!”墨汐将茶杯交至一旁紫薇手中,漆黑双眸直视着立在一旁的紫香。
“姑娘今日来,所谓何事?”紫香是刘玉儿身边的人,她来,定是刘玉儿授意,而墨汐与刘玉儿,可谓是一向水火不容。
其实并非她容不得刘玉儿,倒是刘玉儿似乎就是想跟她杠上,死咬着她不放而已。
“回娘娘的话,奴婢是奉容贵妃之命,请娘娘去延禧宫一趟!”诚然此时的她,已贵为醉妃,但刘玉儿仍旧凌驾于她之上,故她宣她过去,按照规矩,她必须走这一趟。
她也深知,刘玉儿并非善类,只怕这一趟延禧宫,定不会让她好受,但她不怕。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神却清冷的叫人不敢直视。
她抬手,长长护甲衬着她那双白玉的手指,格外的显得妖娆万分。从前看刘玉儿戴着时,已经够妖媚了,而如今她戴着,刘玉儿无形中,便被她给比了下去。
她从容立起,只道:“稍等一会!”不顾屋外紫香有何反应,她携了紫薇的手,径直往里走。
她并未如紫香心中所想,是去内间梳妆打扮一番,而不过是走到贵妃榻上侧身躺下。
“替本宫捏捏,近日不知为何,总觉得肩膀和背部酸痛的厉害。”似乎完全不记得屋外还在等着她的紫香,她徐徐道来。
紫薇低低笑了笑,轻声应了一句,随后白皙玉指,力道适中的在墨汐背后轻捏着。屋中铜鼎中燃了香料,袅袅清香围绕屋中,鼻端萦绕着,这凝神香,让莫汐困意渐渐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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