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妾

我没骗你。周康扣留了碧月，知道此事，所以用词要挟我，让我不得给你通信。他只以为你知道后必然怨我，甚至杀我可是我却知道，你不会，你舍不得我”
    杜月娥盯着丁陆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出，掷地有声，直入人心。
    丁陆缓缓松手，朝后头椅子上靠去，闭眼叹息：“不错，我舍不得。大概是我前世欠着你的。”
    杜月娥扶着他身子站起来，见他神色憔悴脸上的疲惫毫不掩饰，从内到外的渗透出来，蔓延全身。心中难受，过去一点一点帮他揉着额头，低声说道：“你莫伤心。我只是恨王石恩事事控制于你，我当时傻了，只想着不如让三爷掌握这府里一切，咱们寻个机会远走高飞，自由自在的也好。我真的并不是要害你。”
    丁陆身子没动，却一把握住杜月娥的手掌，颤声说道：“我信你。这世上，便只有你知道，我是如何苦楚。”
    他一个男人，说着竟流下泪来，还是闭着眼眸，低声说道：“自小他告诉我的事情，我本也不是就一定听的。只是月娥，当你想着法子反抗之后，发现结局还是和他说的一模一样，一次是这样，两次是这样，大事是这样，小事也是这样，你的心便已经死了。”
    杜月娥低头亲吻他的发髻，看见黑发中的几丝白发，不由呜咽起来。
    “他说五娘会背叛我，我加倍的对五娘好，可是终究她还是真的弃我。他说三哥会害我且成功，我便事事都讨好三哥，可还是不能让三哥对我放心。他说我十六岁上会有芳姐儿，果真如此。他说……”
    丁陆靠在杜月娥怀里，喃喃自语，说了一桩桩一件件，说的泪流满面。
    “月娥，他说你将会害我不能成就大业，说我早晚会杀了你的。你怕不怕？”
    丁陆的声音愈发的颤抖，虽然在问杜月娥怕不怕，却实则是他自己内心怕到了极处。不待杜月娥回答，便摇头说道：“我宁愿我自己死了，也不要你死。你知道不知道我内心受着什么样的煎熬。便是我娘死了，我怕我生你的气，那日找你之前，我吃下一颗痛彻心扉，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忍受那刺骨的疼痛。再去寻你，只想着我已经代你受罚，我今后也为你还罪。我怕我跟你在一起，不知何时就迁怒于你，我说要百日不得相见，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怕我离你远了，又疏远起来，果真有一天如王石恩所说不再放你在心上，便又过来瞧你。我怕，我什么都怕”
    丁陆说着呜咽起来，低头不再说话。
    杜月娥泪如泉涌，把他抱得紧紧的也是说不出话来。
    一夜静坐，谁都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再做什么。
    第二日早早的，外头便有人敲门，却是周康带着王石恩来了。
    周康进门便瞧了杜月娥一眼，见她眼睛红肿好似一宿没睡，但是好歹还安然无恙，大约是和丁陆说好了的。于是手不由摸了一把随身的匕首，瞧了王石恩一眼。只待丁陆发出信号，便要拿下。
    杜月娥有些无奈，只紧紧拽着丁陆的衣裳，痛恨的看向王石恩。
    而王石恩的脸色十分不好看，进门便骂丁陆：“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离这个女人远些远些我才走了两日，你尽然夜夜宿在这边你是不想要命了事不是”
    这架势言语，根本不把丁陆当成是个主子。
    丁陆竟然也不恼，只恩了一声，平平声音问道：“你去哪里了？”
    王石恩怒道：“我去哪里了？我倒要问你我存下的那颗涅宇返魂丹哪里去了”
    他声音愈加严厉，丁陆闻言脸色唰的变得有些难看，侧身紧紧把杜月娥护在自己身后，一声不响的看向王石恩。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这东西是天下奇珍炼制所成，可避奇毒可避邪气，要在九原明河下面埋藏二十年才可取出。如今就快到时候了，你到底拿去做什么了？”
    王石恩脸色憋得通红，气的直跳脚，大胖脑袋上头眼睛似乎快要凸出来了，便是周康在他身后，也被他的怒气冲的后退一步。
    丁陆还是不说话，王石恩指着杜月娥骂道：“这个妖女，妖孽，妖孽你吃了我的涅宇返魂丹，我便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这模样实在可怖，吓得杜月娥大喊：“我没吃”
    “就是你吃了否则你怎么会对我下的迷香没反应当**不听话控制丁大虎，我便怀疑了，后来验证果然如此我这才想到我的返魂丹，赶去明河看，果真不在了老六，你糊涂，你简直太糊涂了”
    王石恩大喊大叫的过来要拨开丁陆扯杜月娥过去，丁陆吓得一把推开他揪着杜月娥便往外跑，却哪里跑的了。
    后头周康见状，抽出匕首便在后头朝王石恩捅去，王石恩袖子微微一动，周康便软倒在地再不能动弹。
    “哈哈，你也想杀我，不看看你配不配”
    王石恩模样有些癫狂，指着丁陆气道：“你个不孝子，你个不孝子，你为了一个女人把我几辈子的命都毁了，你知道不知道？”
    丁陆在角落里死死的挡着杜月娥在身后，听见这话不由辩解：“我只是怕你执意要害月娥，才给她暗中吃下，她并不知道的……你再做一颗，过二十年便可以再吃了，我看你身子也好的很……”
    “你懂什么”
    王石恩劈手推到桌上的杯碗，怒道：“我命限便在今年，你拿了给她吃，我怎么办”
    “你说过，这返魂丹并不能救命，只可避毒返魂……”
    “不错。我要命做什么，要命做什么？难道要来再活一辈子吗？我只要返魂即可，只要返魂即可”王石恩怒不可遏，每个字都是喊出来的，却根本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他喊出这句话后，突然好似精疲力尽，跌倒在地，双眼空洞无声的看着前方，笑着说道：“第六次了，我活了第六次，却还是不能避开当大夫的命，不能阻止那个瞎子给丁大虎算命，不能保护余姚小姐不被她欺负……”
    他的胡言乱语让在场三个人都听得震惊不已，杜月娥和丁陆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头的不可置信。
    “你，活，活了六次？”
    杜月娥磕磕巴巴的问了一句，王石恩哈哈大笑，并不看她，却是说道：“我不愿意的，活这么多次，明明知道要发生什么，却总是改变不了，你试试，你可以试一试”
    他摇头，叹息，狂笑，拍地板，在地上打滚，各种疯癫动作尽出，突然四肢着地仰躺在地上看着房顶不动了，吓得丁陆差点就要过去摸他鼻息，快要近前，突然听见他开口说：“杜月娥，你真是个妖孽，我每一世都要想尽办法与你为难，却总是要输在你的手里。”
    他这么说了一句，突然一下子坐起来，盯着丁陆说道：“我为何总是避免不了生下你这个孽障你母亲那个贱人，丁大虎不给她种子就来算计老子”
    又是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杜月娥连忙去看丁陆，见他表情僵硬一动不动，脸上却微微颤动，显是十分震惊。杜月娥连忙使劲拍打他的脸颊：“六爷，别听他胡说”
    “我胡说？”
    王石恩嘿嘿笑着，怨毒的说道：“我为了你算计，逆天行事，才被天惩罚，我自知道今日就是我的死期，而等我再睁开眼睛，我便是王家那个不过十岁的神医王石恩我将再一次进入当年的余家，再见到落魄的丁大虎，再生下你这个孽种”
    生生世世循环往复，处处知晓先机却不能改变最终命运，这种恐怖让王石恩一夜一夜的睡不着觉，他说着说着脸上便也带着惊恐表情，幽幽说道：“你八字不好，该送往周家将养，长大后又偏偏一事无成，此生无大作为。而丁府六爷丁陆，却可带着丁大虎筹谋好的一切，顺顺当当的走上皇位。所以在第一次重生之后，我便把同日出生的你和丁陆换了过来。”
    周康和丁陆互看一眼，都有些接受不了。
    “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你却还是要被杜月娥这个女人迷惑，你幼年会中血蛤，然后依赖于她。之后为她背叛我，不愿意走上我为你安排好的道路。把这天下拱手让给他……”
    王石恩指着周康，绝望的看了一眼，笑道：“是我不该逆天行事，本来你才是丁陆，本来他才是周康……”
    疯癫，绝对的疯癫。
    杜月娥吸了一口冷气，紧紧的抱住丁陆，感觉到了两个人的身子都在不停的颤抖。
    “第一次重生，你的出现让我震惊；第二次，我要杀你，却次次不成，反倒弄巧成拙，让老六注意上你；第三次，我迫你**，送往西域，却更是让这个不孝子偶然见到，鬼迷心窍；第四次，我处处给你出谋划策，让你也随我心意，却还是不能最终控制住你；这一次，我暗中指点马氏，让你与老六结下深仇大恨，却还是不能让你们反目成仇……”
    王大虎咬牙切齿，面目可怖，缓缓道来，如地府鬼音，吓得杜月娥和丁陆频频后退。
    他忽而垂头丧气，忽而大笑不止，句句怨天，又时而咒骂杜月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