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迷梦

我拦下他说：“我自己便是大夫，我没事的。”
    他忧虑地坐下来，看着我却相对无言。我们彼此都明白，彼此又都不想说。
    良久，他慢慢讲到：“思雨，我希望你过得快乐。如果你真爱唐义就抛下一切跟他走吧。”
    我摇摇头。我何尝不是这样想，但可能吗？不可能。我生来就是为天子而活，唐义，我又该怎么去追逐？
    “不要说我了，说说你吧。告诉我你的故事。”我说。
    智涯给我拉了拉被子帮我盖好，然后说：“其实爹是在将军府口门捡到的我。那个时候我只有一个月那么大。但爹、娘都很疼爱我，视我如亲生。我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爹娘是谁，或许他们就在我附近默默注视着我，也或许他们已经不在了。我一开始还偷偷地打听，可现在，放弃了。既然有了疼我的爹娘又何必追究太多？
    如此比起来，倒是我更幸福些。至少我还有亲爹娘陪着渡过了小时候，天子啊天子，你真是受苦了。
    他对着我笑笑：“我小时候从未受过半点委屈，爹现在还要把家业和官位让我继承，我已经十分满足十分感激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不能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子欲孝而亲不待——是啊，我想好好孝顺爹娘都没机会了。想到这里心里又猛得漾起一股悲伤，却已经欲哭无泪。
    他接着说：“我七岁那年，一个道士来到我们府上说要收我为徒，并问我的名字。爹娘一直想给我取个好名字却一直都没想出来，所以那时都我‘少爷’。道士知道后就当场给我取名叫‘智涯’，取‘智者之人，不堕苦涯’之意。爹娘听了高兴，便让他做了我的师父。他在府上教了我一年武功便带我去了他的修炼之地——崂山。在那里他教了我那套武功，而且一呆就是七年……”
    “那套武功的名字是你取的吧？”我问他。
    他惊奇道：“你怎么知道？师父说这套功夫是神人所传但没取过名字，于是就让我取一个。我见当时天高云飘格外美丽便叫它‘飘云剑法’。师父还说他有一次下山遇到了一个有缘人，便传了他三招‘飘云剑法’。并约定期限为三年，期限一到便要去收回，因为这套武功师父说只有我才能学。可我到现在都没找到那个人……”他显出一丝失望。
    我从床头枕头下拿出那本书递给他说：“可是这本秘籍？”我开始确定智涯就是天子。
    他拿起来看了看说：“思雨你从何得来？确是这本没错，师父那本已传给了我，可你怎么会有？”他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了那本书，跟我的一模一样，只是他的上面有名字，我的是空白。
    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若这样他都不是天子那我只剩死路一条了。我终于寻到了他——天子——而且他非常喜欢我。可我的心里怎么会有悲伤？怎么会有绝望？怎么那一刻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我还知道你要找的那个人是谁。”我说，“是唐义。”
    智涯显得更为惊奇，他肯定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晓这么多事情。可我多宁愿我不知道！
    “思雨你如何知道的？”他忍不住问。
    我不回答却问道：“我嫁给你好么？” 
 第四十五回 再见旧颜非故人
    我问智涯：“我嫁给你好么？”
    智涯愣在那里似乎还在想我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好像不敢确定我是在问他。
    “怎么，你不愿意吗？”我又问。
    他急忙说：“不是，不是，我求都求不来怎么会不愿意？只是……”他神色又黯淡下去，“只是这是真心话吗？那唐义……”他却突然又止住了没继续说。
    “你不相信我吗？”
    “相信，当然相信。思雨，就算你不能真的嫁给我，有这句话我就满足了。”
    我嘴角弯出一抹微笑，可自己却明显感觉到有种苦涩的滋味在心里蔓延，蔓延，蔓延，然后钻到心里那最不可触摸的地方，让我在那一瞬间心痛的不能呼吸……
    智涯，以后你就会明白我的用意了，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你，请你也不要怪我。
    紫裳，希望你能把握自己的幸福，我不再纠缠唐义了。
    唐义，不管我们还有没有缘分我都会记着当初的誓言，可你还会等着我吗？
    而我自己，从此就要与自己心爱的人形同陌路，看着他与别人双宿双栖。从此我就要嫁作他人妇，守着另一个人的满足和幸福。
    智涯惊喜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我：“思雨，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那些情况的？”他指的当然是“飘云剑法”的情况。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这是秘密不能讲。”我半开玩笑地说。
    他用神秘的眼神盯着我，看了好久突然说：“思雨你真漂亮。”
    我被他这突然冒出来的赞美搞得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有两朵红云浮上了脸颊，必竟没有听一个男人如此认真地夸赞过，我羞涩地转过头不看他。
    他继续打趣我说：“你现在这娇羞的样子一点都不像那个人前立威的武林盟主。”
    我听了也不禁笑了出来。他说：“看见你开心我就放心了。这么久以来总觉得你有好沉重的压力，而我却不知该怎么帮你。犹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那超俗的打扮和纯洁的眼神让我以为你是仙女下凡。那时候我就在想，以后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让我好好照顾你吧！”
    他情真意切的话让我好感激，但是除了感激我却找不到半点心动的感觉，或许那颗心早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尽管我对着智涯点头答应他的要求，也只是为了让他放心，让他高兴，我不能再让他受伤害。
    我的身体却一日比一日差了下去，心口从隐隐作痛变成了现在的痛不堪言。我也给自己把过脉却无任何异常，于是我明白，这是在历劫。这是提醒我要时刻记得自己的的身份和任务，要尽快跟天子成亲。
    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在逃避，哪怕多留一秒钟让我思念唐义，我宁愿承受所有的痛苦。等到不痛的那一天，便也是我心死的那一天。
    我让杏儿扶我去看看紫裳，我突然发现自己虚弱的就好像随时都能化成风四处飘散。这让我想起一个神仙最为恐惧的词：灰飞烟灭。
    刚出门却见服伺紫裳的小丫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她面色慌张地说：“小姐，不好了！紫裳姑娘不见了！”
    我身体晃了一晃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刚去她房间打扫就没看到人，只有这封信……”她将手里的信递到我手里说。
    我拿过来见信封上写着“姐姐亲启”。
    我拆开来，心里暗暗担心，紫裳啊，你到底去了哪里？就在那一刻，心里有种飘忽的感觉告诉我，这一切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第四十六回 俗事放手流水过
    信上紫裳说不想再打扰我和唐义的生活，因此不辞而别。我叹口气将信折起，她选择要走，我能留得住吗？
    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紫裳，于是吩咐下人去满城找她，如果找到了就把我准备的银票给她，她怀着孩子不能受到任何委屈和伤害。
    秋高气爽奠气已经过去，这几日是连日阴雨。细细的雨丝飘落下来，像忧愁一样缠绕在人身上，缠绕进人心里。“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下来，雨也渐渐大了起来。我让家丁准备了伞在门口，唐义就要回来了。
    前些日子有批贵重货物要从京城运往洛阳，我担心路途遥远会出事，唐义便自告奋勇要求前往压货。这一去，半个多月就过去了。他却不知这些日子发生了多少让人犯愁的事。
    不过另我欣慰的一件事就是他们找了三天，终于在城外一户人家找到了寄住的紫裳。知道她平安无事我也放心了。平常人家吃穿虽然比不上这里，可她若能开开心心也就都无所谓了。一开始我还担心她会拒绝我的东西，谁知她竟然痛快收下了。我开始笑自己多虑，紫裳怎么会跟我记仇呢？
    雨势终于小了些，智涯陪我在“听雨阁”领。听着雨一滴一滴地打在地上、廊上、花朵上、枝叶上，有种舒服的想睡的感觉。我看着阴沉沉奠空想，雨神啊，为什么总会下雨？是不是行雨的法宝被童子偷了去？然后自己哑然失笑，如果雨神听到肯定会骂我的。下雨乃是天意掌控，我又怎么会不知道？神仙依然无法逆天而行，无法逃避天意的安排，更何况现在只是一个凡人的我？
    智涯看着我瞬息万变的神情有些莫名其妙。他满脸幸福地说：“我已经把我们的事告诉爹娘了，他们都很高兴。思雨你看我们的婚事如何安排？”
    婚事？！我惊愕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对啊，我跟智涯的婚事已经订下来了。可我的脑子里显现的画面却是在充满阳光的日子里，和另一个男人牵手在蓝天下高山前许下今生今世的誓言……
    我笑一下说：“你看着去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