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静/两生

第38章


“十四爷?”娜仁歪着头想了半天,愣愣的回答说:“他有来找过王爷啊,还给福晋问过安,就这些。”“哦,”孔静仿佛是随便一提的而已,轻轻应了一句,转而又说:“天越来越热了,不要得空就出去胡混,别再中了暑。”娜仁不太在意的点点头,一边抚摸着趴在炕上玩得弘晌。孔静知她没听进去,又不能直接说十四的事,只有默默的叹了口气,低头思忖了一下,又说:“如今你也是大人了,这今后也该打算打算了。”娜仁不明就里的啊了一声,傻傻的眨眨眼。见娜仁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孔静无奈的微微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已近申时时,娜仁连忙说要回去了,孔静也不多留,抢先抱着昏昏欲睡的弘晌送出门去。转回水心榭的时候,一进门竟然看见十三坐在炕上正吃着西瓜看书。孔静一时起了兴致,便蹑手蹑脚的接近胤祥,谁知手还没碰到胤祥就被一只突然伸出的手顺势一拉,头晕眼花的一阵,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胤祥怀里了。“去哪里了?”说着胤祥扔掉左手里的书,抽出孔静大襟上的手帕擦了擦手,孔静好没意思的说道:“娜仁来坐了会儿,我去送她了。你今天回来的也早。”胤祥把下巴搁在孔静头上没有接孔静的话。孔静忽然从胤祥怦怦的心跳感觉到莫名心慌,刚要抬头仔细看看胤祥的表情却被胤祥收紧的手臂重新摁在了怀里。
  “要不要出去玩两天?”两人相拥着沉默了许久,胤祥才打破了沉默。孔静在心里琢磨着胤祥话语背后的意思,半天才问道:“要去哪里呢?不怕热吗?”“我们去多伦诺尔,”胤祥像抱着小孩子那样摇晃着,眼睛向窗外寻找着方向,“那里比承德还要自由,是我们大清击溃葛尔丹后蒙古贵族们朝贺皇父的地方。”
  孔静终于隐隐的感觉到了胤祥心浮气躁之后的心事,“我知道了,”说着孔静抬起手勾住了胤祥的脖子半跪起身子搂抱着胤祥,在他耳边喃喃低语道:“我们去多伦诺尔的汇宗寺,去斋戒几天,去给,给韩烟超度。”“还有莫云,请菩萨给他一个好来世。”胤祥把头深埋进孔静的肩窝里,说话的声音闷闷的,却字字句句落在两人心上。
  多伦诺尔距离承德还有半天的路程,但是骑着快马只要不到一个时辰,孔静也就弃了马车,和胤祥起了大早一起骑马赶在午时之前到了汇宗寺。
  两个人和不多的随行侍卫静悄悄的暂居在寺内,每天听活佛讲经,和僧人们一起斋戒,为一个个在身边失去的生命寻求超度。但平静总是暂时的,三天之后直郡王一家竟然也出现在汇宗寺里。胤祥和孔静并没有向任何人声张这次的多伦诺尔之行,两家人的相见或者只能算是一场。
  孔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直面这个军功赫赫掌管宗人府将近十年的皇长子、和硕直郡王。如此真实的看着那伟岸的身躯和那英武的脸,孔静怎么也不能把他们残酷杖毙立青的人身上联系起来,但是事实往往是残酷的,就连她自己遭受的一切都是间接拜这位不仅仅在战场上征战的将军所赐。
  眼前一个个衣着华丽的人全都挂着温文尔雅的笑脸,相互寒暄中谨守着兄友弟恭的角色,而一团和气的背后,就需要一个个卑贱的灵魂作牺牲。
  孔静站在胤祥的身后,挂着不引人觉察的淡淡讥讽嘲笑着眼前执着于所带来的惊喜的人,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到了娜仁的身影。娜仁纯真妩媚的一笑,让孔静的心神瞬间得到了如清澈泉水般的洗涤。只是这种懵懂的欢乐却又不知道还能保留多久。忽然,就在孔静对着娜仁回以微笑时,一道阴冷的目光让孔静不由打了个冷战,可等到转头去寻找时却只见直郡王脸上只剩下冠冕的表情。
  “哈,你和十三爷偷跑出来玩,没想到让人抓包了。”娜仁见到孔静后的第一句话还是让孔静宁愿相信这是一场,相信世界上还有一份不掺杂任何利益的感情。趁着直郡王和大福晋到正殿参拜,孔静带着娜仁站在远远的柱子后面,低声问道:“王爷和福晋要在这里盘桓多久?”娜仁抓抓头,嗯啊了半天才说:“福晋可能要多住两天,小世子太恼人了,好容易清静了自然不舍得回去。王爷嘛,可能明天就会回承德吧,毕竟还有许多要务要处理吧。”
  “还以为这里的风凉只有我们知道,却没想到还能碰见别人。”孔静抚摸着娜仁的头发,悠悠地说:“你说是不是巧得很?”“嗯……”娜仁用力点点头,一头扎进孔静怀中享受着爱抚,眨眨眼天真地说:“我也以为到这种地方来除了菩萨还是菩萨,还不想来呢。只是王爷见福晋被小世子搅闹得不安生,一定要陪着来。不过这里倒真是比承德风凉,不过就是荒了点。”“是吗?”孔静长叹了口气,拍着怀中的娜仁,耳边忽地钟鼓唱经之声大盛,烘托着这座蒙古贵族为了歌颂康熙大帝无尚军功而建的巍巍迦蓝愈发的庄严肃穆。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姐姐在念什么?”娜仁好奇的抬头询问,孔静刮刮她年轻不解时事的脸,第一次对着她讳莫如深的摇摇头。
  佛前
  晚上,经过半天奔波的大福晋早早的就要安置了,孔静也就退了出来不忘嘱咐娜仁好好休息。回到她自己和胤祥所住的禅房时,胤祥还没有回来,另一边院子里直郡王的房间里反而人影绰绰。快到半夜的时候,孔静才迷迷糊糊的听到了不真切的动静,还在犹豫要不要起身的时候胤祥却已经和衣躺在了孔静的身边,从后面身手抱住了孔静。
  潮热的空气围绕在相拥而眠的两个人身边,不过一会儿汗水便渗到衣服中间,让两个人的身体完美的胶合在一起。孔静握着环在腰间胤祥的手,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哑哑的低声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回去,”胤祥的声音中听不出肯定或否定,让孔静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等天亮了,我们再决定。”孔静怔怔的眨眨眼睛,黑夜映衬着眼睛中的闪烁愈加的明亮。
  没过多久,身后已经传来了胤祥平稳的呼吸,孔静却再没有睡意,只感觉到一阵一阵的闷热潮湿让她不能够心平气和。隐隐有僧人们作夜课的声音从大殿的方向传来,孔静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终于轻轻地坐起身来,放好胤祥的胳膊,摆正了从枕头上滑下来的头。一推开门,清爽的空气让神气为之一振,孔静漫步走在只有下弦月的黑夜之中,朝着从正殿传来的影影绰绰的灯光下意识的走去。大殿里无数的喇嘛虔诚的歌颂着俯瞰终生的佛祖,而佛祖唇边似乎挂着嘲讽,嘲笑着红尘中执迷不悟的终生。
  直郡王只住了一晚便返回了承德,大福晋又住了两天终究放心不下弘晌也起程返回承德。事情似乎就这样告一个段落了,胤祥周身不再散发着累人的戒备,转身就报以孔静一个灿烂的笑容,孔静一直沉重的心一下子雀跃起来,凸现着和庄严嘲弄着世人的佛祖相抗衡的自甘沉沦于这红尘的不悔。
  夜里突如其来了一场雷雨打破了持续好几天的潮湿闷热,却也搅得人们心神不宁。孔静好不容易才浅浅的睡着,于是身边的空荡很容易让她突然的警醒。外面只剩下滴滴答答的屋檐滴水声,一道月光斜斜的射进床帐里。孔静掀开帐幔只见小小的禅房里静悄悄的流淌着月光和清风,胤祥不见了踪影,也听不见平时应该有的晚课诵经的声音。带着满心的疑惑,孔静心不在焉的穿了衣服,草草的绾绾头发,推开门一脚踏进了一洼水中,清脆的水声似乎在昭示着一切都一如平常,却愈发凸现着四周的寂静气氛,越接近正殿,不寻常的静谧就越让人心慌。
  远远的就看见胤祥被烛火拉长的身影,背对着自己站在正殿中央给佛祖上香,孔静十分好奇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虔诚,便从大殿拐角处上了台阶,轻手轻脚的顺着外墙向门口走去,可是还没走几步殿里却传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并且十分熟悉。孔静硬生生的收住身型,往后退了一步在心里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捋了一遍,一个名字便突兀的出现在脑海中。
  “好了,跪下来听我念一段经文吧。”胤禛捻着佛珠微闭着双眼,并没有在意胤祥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反而在胤祥在身边的蒲团上盘腿坐下之后开始人心平气和的念起了大悲咒。胤祥阴着脸耐着性子听胤禛念完了整部大悲咒,在胤禛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时,终于忍不住首先提起了导致两人之间龌龊的事情。
  “经也念完了,可以说正经事了。”
  “在何谓正经事?”胤禛唇边漏出一丝冷意,又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这才说道:“你当真不答应和大哥之间的协议吗?”
  “不,”胤祥坚定的回答,甚至带着几分斗气说道:“这叫什么协议,不过是为了利益牺牲一条人命罢了。”
  “难道你觉得做这种牺牲不值得吗?”胤禛也有些动气,但仍然隐忍着,竭力克制着闭上了眼睛急促的捻着佛珠。
  “反正我不会同意的,四哥你要扳倒太子,我可以不惜任何代价,只是除了孔静之外!”
  殿里的对话进入了死胡同,许久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而站在殿外的孔静还没有从胤祥最后一句话带来的茫然无措中缓过神来,扶在窗台上的右手死死的巴在灰砖上,蓄长的指甲深深短进了肉里。
  “要想让皇父对二哥彻底绝望就需要有一个契机,甚至需要有人陪葬,我不希望这个人是你才会去和老大他们媾合,但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置我的苦心于不顾,你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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