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静/两生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本来应该是我的，是我的。”
  没等胤禩把话说完，孔静慢慢的别开了头，使得胤禩的手尴尬的停留在半空中。
  胤禩惊讶的看了看落空的手，突然怒不可遏的把身前的孔静推倒在了地上。“你真的这么决绝？为了他老十三？”
  “不是！”孔静断然的否定了胤禩的问题，平复了一下情绪，站起身来拍了拍一侧的土。“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控吗？不是因为你还对我有情，而是因为你对我别有居心。”
  “没有！我没有！”胤禩慌乱的背过身，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凌乱的影子。
  “没有？”孔静冷冷一笑，慢慢的走向胤禩，伸手抚摸着胤禩僵硬的脊背，轻声问道：“禩哥哥，在你知道你的小敏敏被人侮辱之后，你最先想到的是什么？是锥心之痛的愤怒？还是有机可乘的喜悦？”
  “在你心中就如此的恨我吗？”胤禩转身握住了孔静的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腕，“宁愿把我想象的如此绝情？”
  孔静无法再与眼睛中闪烁着暴戾的胤禩对视，手腕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却被胤禩更加用力的攥紧了。
  “在你入宫的时候，我明明打点好了一切让你可以去景阳宫服侍惠妃娘娘，这样你我就还有在一起的机会。当初是你辜负了我，竟然去了翊坤宫，我以为你只是和我斗气，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跟了他老十三，不管我娶了舍心还是纳了梨花你也是无动于衷，你真是是曾经和我山盟海誓的敏敏吗？真的是？”
  “不是我无动于衷，是我的心已经死了。当初是我太傻，妄想会和你有什么结果，竟然忘记了自己是个什么出身。试问即便当初我去了景阳宫，你我就能够在一起吗？”
  不等胤禩回答，孔静继续质问说：“如果不是我已经跟了十三爷，你认为郭罗洛家的格格会安安稳稳的嫁给你？”
  趁着胤禩完全愣怔住的时候，孔静终于摆脱了他的控制，背过身稳住了心神，不再犀利，转而柔声道：“我知道你过得比谁都苦，只是看开些吧。要我去推十三爷作牺牲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你连娜仁也不顾了吗！”
  “娜仁？这与娜仁什么相干？”孔静转身看着口不择言的胤禩，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一直冷静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双手哆嗦得甚至拿不住一方手帕。
  “我……”胤禩连连的后悔，只是话一出口已经是覆水难收，索性忍着心直着说了下去：“十四弟喜欢娜仁，也求我跟大哥去要，只是碍着她是你妹妹我一直没应允，因为我想着你一定不想她再走你的老路，如今你对我这样，我又何必向着你！”
  “好，这样才好！”孔静只觉一阵断肠之痛涌上心头，两行热泪汩汩而下。“既然这样，你我再不用念着旧情，说什么谁向着谁！”说着孔静伸手从荷包中掏出一枚印章掷在了胤禩身上，怆然的拍拍自己的胸脯指着胤禩说道：“我们这些人哪一个的生死不是捏在你们的手里，你又何必假惺惺的碍着我。十四爷喜欢就让他去要吧，要不要的着都是娜仁的命，与别人不相干！”
  说完这些，孔静转身飞奔而去，只留下胤禩茫然无知的望着地上泛着青光的寿山石印章，一幕一幕的往事再度来来去去。
  “这个送给你吧。”少年胤禩拿着一个小布袋一脸的献宝。
  “这是什么？”年幼的敏敏接过布袋掏出一枚印章，左右翻着看了看才见上面刻着敏敏二字。“这刻的着实丑，我要它干什么。”虽是这么说着，却还是面带喜色的重新收好塞进自己的荷包里。“皇阿玛赏我的寿山石，我让人刻了个印章，结果还剩下一块我便自己刻了一个小的，丑是丑些。”
  “我说呐，原来是下脚料。”
  “哎，你恼什么，这可是我自己刻的，为了这个还伤了个手指头，不信你看！”
  “好了，是我不好，给你赔不是。”
  “那你要如何赔罪？”
  “嗯？”
  “不如赔给我做媳妇！”
  “你说什么？还是快拿回去吧，谁要与你拉扯这些！”
  天威难测
  “那时候我们都太孩子气了。”胤禩苦笑着摇摇头，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印章，不停的摩挲着上面的“敏敏”二字，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把印章收回自己的荷包中蹒跚的走了。
  清音阁下大多数人没有注意到八贝勒胤禩的悄然离座，同样的大部分人没有注意到他神情恍惚的回坐，只有九阿哥胤禟和直郡王不约而同地举起茶碗对饮了一下，而戏台上正是春香拽倒了西席陈最良引得底下一片讪笑的时候。
  十四使劲扬着脖子在对面直郡王福晋身后的一群人里找娜仁的身影，可等到娜仁出现的时候却见她眼睛一直在晃神，根本没有聚焦在戏台上。
  天下没有不散的戏，夏天也转眼过去。进入天高气爽的八月之后，康熙的御驾又继续北上，接受蒙古贵族的朝拜，同时进行秋狝行猎。
  一行人首先到达的是森济图哈达驻地，孔静刚收拾好帐篷就听见外面传来十四的吆喝声。孔静也没想太多便扔下手上的活计转身挑帘出了帐篷。
  帐外的十四骑在马上正在和春生打混，一见孔静出来了连忙打马到了跟前指着旁边牵在春生手里的一匹小马嚷嚷着说：“我给你挑得，好好练练，过两天咱们一起玩儿去。”孔静走到小马前面拍了几下，见还算温顺便翻身上马问十四说：“不会就咱俩吧？”“哪儿啊，我愿意，我十三哥也不愿意啊。”十四拍马走在前面领着孔静的马慢慢溜着，接着说：“有你，我，呃，娜仁，十三哥有空就再加上十三哥。”
  “娜仁有空？”孔静任由马带着和十四骑出了营地到了一处空地上。十四支吾了半天才说：“我求大嫂给她假不就结了嘛。”孔静怔怔的点点头，突然一拍马屁股，向远处的草原疾驰而去。
  扎营后的第二天康熙就带着所有的王公贝勒进入围场开始第一场行猎，大部分的女眷也抓住一年一次机会进量的显示着自己马上的风采。因为和其他府里的女眷也不算熟识，孔静也就没去凑那个热闹，只是悄悄地在直郡王府的一干人中找到了娜仁，二人便一起躲开了人群，在一个帐篷后面说话。
  娜仁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对于孔静的问话也只是有一句答一句。孔静只得坦率地说道：“过两天十四爷要找你一起去骑马，你愿意吗？”
  娜仁板着脸不知所以然的眨眨眼睛，半天才悠悠地说：“他让我去我就去呗，既是福晋准了，我还能说什么。”听见娜仁这般的回答，孔静立时惊异得说不出话来，娜仁这才觉得有些异样，一面投进孔静怀里，一面撒娇着说：“他既然和你说了，你就也会去吧？应该还有十三爷对吧？只是玩一玩嘛，去就去嘛！”
  “也是，就当咱们姊妹出游好了。”孔静捧起娜仁的脸，宠溺的点点娜仁的鼻子，引来娜仁娇嗔的抗议，孔静心中这时才轻松下来，重新把娜仁揽进怀中，不想破坏这份纯真。
  晚间，康熙设宴犒劳行猎中表现优异的满蒙八旗将士，并且会照例赏赐骑射技艺精进的宗室皇亲。席间，康熙位于首座，左面是蒙古贵族，右面则是亲贵大臣，随驾的嫔妃却只有执掌后宫凤印的贵妃佟佳氏在康熙一侧作陪。
  场地中间燃烧着熊熊的篝火，蒙古女子和壮汉们随兴的挥舞着头巾跳着欢快的安代舞，两边的满蒙贵族包括康熙帝在内也被热烈的气氛所感染，不为身份所拘的相互推杯问盏。
  十四和周围的兄弟喝过一轮的间隙忽然瞥见娜仁和孔静都身着蒙古长袍，一蓝一红的站在场地之外，两张相似的脸被篝火映照得愈发娇艳，一时之间竟让十四不知不觉地看痴了。
  “老十四看什么呢？”一旁的老十拎了个酒坛子推了十四一下，让十四不由得打了个趔趄。十四茫然的接过斟满的酒碗一饮而尽，这时才回过神来，一拍大腿把碗塞回给老十径直朝孔静姊妹走去。
  一直完全沉浸在欢乐里蹦蹦跳跳的娜仁并没有觉察到十四的靠近，孔静虽然看见了却只当是十四过来不过是打个招呼，因此当十四拉着娜仁就要进到场地中间的时候，孔静和娜仁才同时回过神来，惊讶得不知如何才好。
  可是此时十四已经拉着娜仁站在了篝火旁边，跳舞的姑娘和小伙子们也开始围着这两人更欢快的跳起舞来。十四借着酒劲不断的翻转跳跃、凌空踢腿引来阵阵喝彩，也让娜仁渐渐放松下来，忘情的合着十四跳了起来。
  周围的宗室王公认出了带着美人跳舞的十四，纷纷拍掌叫好，老五等皇子见康熙毫无反应更是开始起哄。只有胤祥刻意的在人群中找到了一脸焦急之色的孔静，稍稍思忖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朝孔静走去。
  胤禩冷眼看着十四与娜仁的舞蹈，又下意识的瞥见了十三正在孔静耳边低语着什么，一股莫名的力量忽然从心头传到举杯在唇边的右手上，青瓷的酒杯竟然“呛郎”一声应声而碎，碎片裹着鲜血落到地上，把一边的小太监惊得瞪大了眼睛好久才想起来扑上前掰开了胤禩的手择出了嵌进肉里的碎片。
  胤禩的失常并没有落入胤禟之外的人的眼里，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还是聚焦在场地中央的篝火旁，并且气氛更加盈天，因为这时十三阿哥胤祥竟然也拽着一个身穿红色长袍的姑娘进入舞群，其优美潇洒的舞姿绝不逊于十四。娜仁早已把怯懦抛诸脑后，拉着不知所措的孔静一起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