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之恋帝都保卫战

  半晌无言，安静的氛围里只听见两排牙齿啃馒头的声音，麒麟盘坐并盯着眼前土地发愣，金刚杵在他脸上望了片刻发现他没有反应，于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后的老翁失身上。从刚开始，这个老翁看也不看一眼他们这边的动静，金刚杵对这个人很是好奇。
  金刚杵手握一个馒头，轻声走到老翁身侧，微微俯身将馒头奉上，说：
  “老施主，我观你的面相，颇有饥容。既然一时半刻钓不到鱼，不如先吃个馒头充充饥吧？”
  老翁不耐烦加上不屑向金刚杵手上的馒头藐视一眼，淡然道：
  “这种世间最枯然无味的食物，老朽不愿苟尝。”
  “老施主，您这种眼神再加上这种语气就不对了！”
  金刚杵突然间高强的音量惊醒了正在沉思的麒麟。他皱眉起身，与暂停啃馒头的银刚杵一起，转身面对着金刚杵和老翁。老翁因为金刚杵的突变态度稍稍惊愕，金刚杵不悔不惧，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貌继续说：
  “老施主，你是根本不明白，馒头对我们佛门中人的意义。要知道，众生平等，我们要博爱所有的生灵，不可妄生杀念，积累滔天罪恶。佛氏中人，一生云游四方，济世渡人，馒头乃是必备。没有任何一种干粮像馒头一样便携简易，经久耐食。佛说浮屠是无量功德，那么馒头就是所有浮屠的基石！圆圆的馒头，饱满，洁白，纯净，你第一口咬下去，可能什么滋味也没有，但是，只要耐心认真去嚼，就会有甜香回味无穷。佛祖教导我们，一叶一菩提，千万不要小看每一个小小的馒头。对于我们来讲，馒头就是世上最美的东西！它就是世界，就是我们心中的佛。”
  金刚杵和银刚杵一同虔诚合掌，麒麟望了他们一眼再似笑非笑看向老翁。老翁从鼻孔中发出一声音响，麒麟暗自摇头。他十分感叹着两个孩子是不是不入色教出来的，他一点也不相信，不入色能带出中规中矩明教义的徒弟。
  “不走运了少年，”老翁带着一丝星火哼道，“在我眼里，鱼才是最美才是命。”
  “那你总得钓上来一条我们才不担心施主你会被饿死呀？”
  金刚杵话音刚落，老翁的鱼线轻动。一轮动感轻灵的弧线过去，金刚杵与银刚杵并肩擦了擦眼睛，在看清老翁钓钩上的确绑的是石头后，两人一起笑得前俯后仰，差点没在地上打起滚来。
  麒麟望见老翁握着鱼竿的手因加力而颤抖，他迅速看了一眼仍然笑得热闹的那对师兄弟，闪身上前想要对老翁婉言些什么。老翁淡着脸色，什么也不说，俯身一颗一颗拾着地上的石子。
  老翁在八方摆上石子，麒麟顿觉四周气压强迫。两个小和尚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渐渐收敛了笑容和声音。
  麒麟望见水面云雾聚集，再回头看向老翁，他手持钓竿，于石子所摆的坎方位与离方位各敲一击，沉声道：
  “蛇阵前行，鸟阵殿后。青龙返首，飞鸟跌穴。”
  最后一竿声音铿然落下，水面波涛腾涌，麒麟淡然立在漫天的水滴和游鱼下，皱眉向老翁问道：
  “前辈是……”
  老翁向麒麟一摆手，然而望向他们三人的眼光里有明显的电芒指向金刚杵和银刚杵。
  “前辈就免了，老头子我有一个诨号，烟波钓叟。”
  烟波钓叟几乎架上了十里之长的火堆烧烤他从水中震出的成堆的鱼。金刚杵与银刚杵盘膝一旁不住默念往生咒，并且不断向老翁白上几眼。麒麟暂且不关心这两方的返老还童以及少年意气，他已经确定眼前这个老翁就是小鱼儿的父亲。刚刚看见他在烟波之上露的那一手，再想到小鱼儿之前的梅花阵法，他不禁感叹这一家的学问果然博厚。
  然而，感佩归感佩。麒麟当然看得出他从水里震出这么多鱼完全是在与两个小和尚赌气，并且故意放出那样气势逼人的大招也是为了恫吓那两个小孩子。想到这一处，麒麟又不禁无语摇头，小鱼儿的性子还真是有亲子继承的渊源，至于这一大堆的鱼，那就太可怜了。
  “喏！”
  麒麟回过神，面前时老翁递过来的一串烤鱼。
  “你不是和尚，不需要戒杀戒荤，吃吧！”
  麒麟是实在服了这个老头子了，直到现在，他仍然在于那两个孩子赌气。麒麟看一眼那对师兄弟，他们都闭着眼睛撅着嘴，一脸的不屑以及不以为然。麒麟望着手中的鱼竿，他现在好歹也是正式的佛门弟子，况且与那两个还属纯正的师出同门。这个鱼，他怎么也不能吃。
  “对了，两位小师父，你们接下来是什么打算？”麒麟找个话题向那俩师兄弟说。
  “哦，师父吩咐我们去找大雪山！”金刚杵放开手掌睁开眼睛说。
  烟波钓叟专心致志啃鱼的同时，有意无意向他们瞥去一眼。麒麟听到金刚杵这样说，明白是不入色给他派的两个帮手。当然，他第一念头思虑这两个孩子能否能帮上忙，其次皱眉估量这个“大雪山”究竟有什么样的重要意义。金刚杵看麒麟久久不说话，自己又开口道：
  “施主你接下来做什么呢？”
  麒麟本打算说些什么，银刚杵突然插话：
  “我听说师父这两年新收了个小徒弟，师哥。我们现在干的这个累活难道不应该交给辈分更低的去历练吗？”
  老翁这时停下啃鱼的动作，似乎对这个问题饶有兴味。麒麟在心里咯噔一声，完完全全咽下他准备说出的话并低下头。
  “一点也不错！”金刚杵拍着自己的大腿义正词严说，“我9岁就跟着师父，师弟你7岁就跟了，我们可是为师父当牛做马了七八年啦，论资历，谁能老过我们去？听说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秃子，得到了师父的万千器重，师父还教了他好多好多的看家本领！乖乖，别让我知道这小子是谁，不然我把他带回庙里，天天让他挑水煮饭！”
  “还有扫院子！”银刚杵举手高兴地补充说。
  “还有缝补浆洗什么的，送泔水他也逃不了！”金刚杵接着说。
  “还有还有，菜园子里浇大粪！！”
  “哈哈，这个损了点儿！”
  “还有还有……”
  两个人于是乎沉浸在了相互美妙的设想中，自娱自乐得十分高兴。老翁挨近麒麟快要贴到地面上的脑袋，轻轻一声在他耳边说：
  “你拣金子呢！”
  麒麟骤然坐直身子，眼光一边来回闪烁一边笑着掩盖心虚与不安。他不看老翁的脸，转头向那对师兄弟道：
  “我看我还是陪你们去找那个大雪山吧。”
  “真的啊？”两个和尚更加兴奋。
  麒麟一脸良善的笑，老翁向他瞥去不屑眼光的瞬间，麒麟回头死死将他盯住。老翁吓了一跳，支吾说：
  “干嘛……”
  麒麟满脸堆笑，温良恭俭道：
  “劳烦仙翁为我引路。”
  “开哪门子玩笑！”老翁起身大大舒展了四肢，完全一副就此别过的姿态，“你以为老夫是无业游僧么。”
  烟波钓叟走开不到三步，麒麟往火堆中加一根枯柴，淡淡说道：
  “小鱼儿，不晓得现在怎么样了。”
  老翁戛然止步，猛烈回身。金刚杵和银刚杵被他火光映照下的脸吓得不轻，麒麟在唇边闪过一缕胜利的笑。
  麒麟本以为烟波钓叟在丘陵国熟路轻车，而且资深老道，谁想在接下来的岔道选择上，麒麟不知多少次强行抑制动手处理他的冲动。麒麟已经不计较他一到岔路口就在地上摆出三枚铜钱，左摇右摇，一会儿看太阳，一会找星星，然后在地面画满长长短短的阴阳爻，也不计较他一掐指计算就是两三个小时，最可恨的莫过费了以上所有的功夫之后，他们找到的仍然是除了悬崖就是绝壁的死路。
  金刚杵再也看不下去了，终于联合起他的师弟，将他们两人的至尊法器——一枚金刚杵一枚银刚杵合于岔道口，请求佛法指路。他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不管是不是真的佛光乍现，只不过每一次的结果都是做了错误的选择。于是，告别了悬崖和绝壁，他们又被无数条岔道困扰，直到所有人被绕得晕头转向。
  金刚杵仍然要再次请法器择路，麒麟一边头疼抱住他，一边在心里痛哭流涕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不入色为什么要抛弃你们了。
  天色又晚，麒麟带领他们燃起火堆。再盲目找下去也是枉然，他需要冷静得想一个可行之策。
  师兄弟俩依旧围着火堆商量怎么整治他们师父新收的那个小徒弟，相互咯咯笑得响亮。
  立在一边观望远处的麒麟在听到金刚杵说“最关键的还是要每天揍他”这一句时，眼棱骨猛然一跳。他抬手揉眼睛，却在目光倾斜之间看到老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边。
  “想吓死谁呀你！”麒麟压低声音和恐惧跳开一步说。
  老翁的表情淡淡的，一眼也不看麒麟，说：
  “你为什么要找大雪山。”
  麒麟冷静下来，沉思片刻，淡淡一笑答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老翁向他瞄一眼，颇有意味地说：
  “我只是知道，这地方不能轻易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