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琅玉

第116章


  精英部队的将领仍不依不饶:“找凤公子何事?”
  蔚染冷笑道:“这个,我没有必要与你一一汇报罢。”
  将军权衡利弊,考虑一番,道:“好,我派人去通报,在此之前,你不可越过此界。”
  待医官走远,弘凤兮遣散走马车里的侍女,走至榻边,俯□将她瘦弱昏迷的身躯抱起来,挽在怀中,然后慢慢地执起右手,犹豫了一番,终还是竖起手掌紧贴于她背脊上的血脉,源源不断地将温暖的内力输送入她的体内。
  后方又有侍卫求见弘凤兮,堪堪被马车外的中军将领拦下,怒斥道:“凤公子此刻不见人。”
  “可是……”
  “可是个屁,弘凤兮在给王妃娘娘输送真气,若是出个差池,全军都要给她陪葬,你这条命不打算要了是不是!他奶奶的,一群死脑筋!”
  士兵被堵得语塞,便又急行返回了队尾,蔚染不经意瞥了眼,看见他与精英部队将领耳语一番,不多时,那个将领便朝他走了过来,高傲地笑着,开口便道:“你以为你是谁,凤公子是你这贱民可以见的吗。我劝你赶快滚,凤公子不会见你。”
  而在将领说出“不”字的瞬间,蔚染早已拔剑出鞘,一刀砍翻了这个对他无理又傲慢的男人,看在祢祯的份上,他本想忍下这口恶气的,姑且放过他一马,现在通报不成,只好费点力气杀进去。
  他,今夜势必是要见到她,才肯罢休的。
  精英部队的将领就这么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给放倒了,他的剑法快得出奇,出手又快又狠,根本就看不清剑招的走势,分明就是一个杀手才有这样敏捷的身手。后边的守卫皆是一惊,少了统帅之人,侍卫乱作了一窝蜂,横竖不分一哄而上。
  他冰封的眼眸一眯,气势瞬间凌厉如箭,浑身上下散发的,是杀手贯有的阴冷杀气。杀手素来喜欢血腥和杀戮,在晓晴楼历经严苛杀手训练的他,自然也不例外,他冷冷地一笑,唇齿间弥漫开的,是许久都不曾尝到的,血的滋味。
  这时候,尚在马车上屏息静气为祢祯运气的弘凤兮,还不知道马车的后方,已成为了搏命厮杀的战场,有一个浴血奋战的男人面对着满地的尸横遍野,漂血狼藉,冰冷的脸容上绽放了虚无缥缈的笑容,那诡异阴森的笑容,像极了开在沙漠上鲜艳妖异的血之花。
  已是第四十一次为她透入内息,为压住她体内的寒毒,频繁运功强制化解,他弘凤兮不是神,纵然身体再怎么强健,也抵不过内力的溃损耗尽,身体亏虚。十大名剑之首的他,此时大概连军中最无用的士兵,都无法敌得过吧,真是可笑,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与她的肌肤仅有一层单薄的布料相隔,他的掌心轻轻摩挲着她单薄的背脊,逐渐感受到衣料下透出的回暖温度,好不容易又度过了一次难关,弘凤兮想,一天内将她从鬼门关救回了几次,待她醒来,真是要向她好好讨一笔奖赏才是,否则岂不是亏大了。
  端详着她素净的脸庞,长得不算美艳,却十分耐看,反而让他有一种赏心悦目之感。印象里她从来都是素面朝天,不上脂粉,不描眉,真是不明白这个女人是怎么想的。他微微地笑起来,托起她娇小的身躯,顺势倚靠在自己的胸膛,将手指穿透她浓密的发丝间,享受着她内里散放出来的幽香,那种香气,不会过分浓烈,淡淡的透着梅的芬芳。
  “呀——”昏倒在他怀中的女子睁开眼,望见的第一样物事,便是近在眼前色咪咪的男人脸面,惊叫出了声。她下意识理了理衣裳,才惊觉自己不过穿着内衬,衣料很薄,领口很低,那岂不是被弘凤兮占去了不少便宜,她顿时恼羞成怒,恶狠狠地扑在他手臂咬了一口,拿着一副盯着色狼的目光怒视着他。
  弘凤兮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的无辜,不由得悲戚地想,为何有的女人昏睡时温顺得像只小猫,醒来后完全变了一番模样,整一只凶悍的母老虎,还是望江阁里的美娇娘来得女人味。彼时祢祯正一左一右揪住他的脸面向外拉,原本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庞硬是被摧残得犹如一只大饼,弘凤兮默默地泪了。
  于是进来汇报战况的侍卫也在一旁默默地泪了,秦王的妃子和凤公子一道在榻上互相搂抱?(互掐),肌肤之亲?(分明是她暴走在咬他),眼望着不堪入目的画面,侍卫暗暗地揣测,自己是否还有命可以看见明天的太阳。
  弘凤兮其实很想把那个女人反手掐回去,可是她上半身的重量大部分都落在他的左手上,他一松手,她会摔到地上,他有点舍不得,那还是任由她掐吧,他十分委屈地想。
  “那个……”侍卫终于不怕死滴发话了。
  奇迹般的,他与女人竟然有志同道合的时候,两道凶光齐齐射向门口的侍卫,那个侍卫顿感凶多吉少,恨不得立刻敲破脑袋昏死过去。
  弘凤兮飞身掠了出去,以威慑力?(淫威)逼迫侍卫就范,那侍卫不得不把一副看着奸夫淫妇的目光,变得相当纯洁善良。(呃,那是什么目光。)在恐吓威逼之下,侍卫瞬间抽风的脑袋,忽然又运作了一下,记起了重要的事情:“凤公子,杀手来袭,我军伤亡惨重。”
  弘凤兮敛眸一思,随即问道:“伤亡多少?”
  侍卫答:“将近一千。”
  弘凤兮又问:“来了多少杀手?”
  侍卫答:“一人。”
  弘凤兮远远地望了她一眼,莫名暧昧地冲她一笑:“想不到你看上的男人,还挺有出息的。一人单挑大秦一千精兵,那可不是人人都干的来。”至少他弘凤兮可不会为了一个别人的妻子,犯傻豁出性命硬拼。
  弘凤兮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那个杀手现今如何?”
  “身负重伤。”侍卫答毕,便躬身告退。
  她簇拥着温暖的被褥,安静地靠在榻上,方才还欢乐的眸光,闪过一丝黯然。
  是他,来了吗?
  既然决定了放弃,既然宁愿避之不及,又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赶过来,只为见她最后一面。
  以性命为赌注,只为一面,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弘凤兮轻轻一笑,姿态潇洒俊逸地抬起眸子看她,悠悠然抿起唇,不紧不慢地道:“如何?他既已寻来了,是否要改变主意了?”
  要见他吗?
  要见他吗……
  
  锦线华饰的马车透出清浅朦胧的黄色光芒,在昏暗的夜色里飞快的走着,宛若一条明媚的流星划过,绕转过了一个巨大的弯,在一片空茫的大漠上骤然停下,发出马儿悲戚的嘶鸣。
  弘凤兮遣走了精英部队,偌大的荒漠上,显得寂寥而苍凉。她掀手撩开了布帘,在遥远的距离外,有一人带着满身的伤痕累累,仰躺在冰冷的黄沙上,身下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色,宛如一朵盛开得灿烂的血莲花。
  她连忙披上御寒的深灰裘衣,推开车门,缓缓地轻移莲步朝他走了过去。弘凤兮飞快地在他身上点了几处穴位,封住血脉,以防止再这样放任流血不止下去,到时候真的是连命都无法保住了。
  她矜持地敛襟朝弘凤兮福了福以示感谢,然后便径自走到蔚染身边蹲下,查了查他的伤势,所重的刀伤虽多,但都未伤及要害,甚至伤口都不是很深,她意味深长地一笑,还好他是个杀手,作为杀手的基本要素便是,要在以寡敌众的劣势下,避免被伤及要害,否则,他大概早已丧命多时。
  弘凤兮在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淡淡地问了句:“是否要我将他叫醒?”她自是清楚弘凤兮所谓的叫醒他,是以自身的内力度入蔚染的体内,让他勉强维持生息,便可暂时清醒过来。“弘凤兮,你为我已耗尽了内力,再使用多了,恐怕伤及脏器,你的这份心意我领了。”她平静地凝视着地上的男子,轻轻道:“能够这样近看他最后一眼才离去,我已心满意足。”
  弘凤兮收起漫不经心的笑意,低下头与她道:“夜间天凉,也不要在这里太久,我……在马车上等你。”她笑了笑说好,弘凤兮自袖中取出个绣金暖炉递交给她,便径直往回走,她将暖炉接过来,抱在手心里,有一股沁人的暖意流遍四肢百骸。沉眸望着弘凤兮远去的高大背影,她想,弘凤兮其实是个好男人,那个被他深爱着的女子,晚晴,约莫是很幸福的吧。
  转头面着蔚染,她伸过手指轻轻地抚了抚他冷峻昏迷的脸容,紧闭的双眸,就连沉睡的时候都紧皱的眉头,蔚染这些年来是背负着怎样的仇恨,一步一步地过来,她不清楚,但真的为这样的男人心疼。
  她脸上没有久别阔见的欣喜,眼底也没有过多的忧伤,“很抱歉,你最痛苦的时刻,我都不在你身边,守候你。”
  六年了吧,与他不曾相见已有六年了,时光蹉跎如是很快,当年她不过是初离皇宫的公主,不晓得诸多人情世故,委身作与他的侍婢,他倒也没有十分为难她。在相濡以沫中孕育出来的感情,不是假的,但事到如今,也已无法兑现当初的诺言。
  ——此去一别,三年为期,待归来时,吾为汝妻。
  这一别,又何止是三年,岁月荏苒,万物变迁,有何事会是一层不变的。六年,不是一个短暂的时间,这里面可以发生许许多多的事,而这些事改变的,又岂止是她对于他的感情。不得不说她对于生死不明的他,死了感情的心。
  烽火盈天的夜袭后,她竭尽所能地拜托求人去搜寻他的消息,不得而终;很多年过去了,他亦不曾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想,这大概就是他要留给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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