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娘子安

19 旧爱,请退散


贪酒一来,诸事易办,他只轻挑起卓远手腕子,将脉一把,随即抽针在卓远后背心房处扎了两针。
    这两针看似轻巧,却是贪酒用自身内力注入银针,再将其通入卓远心房,相当于为卓远之心,强加了助力。
    于是乎,卓远二十余年未曾痊愈的心疾,就这般被贪酒扎两针治了个好。
    “不过是幼时在母胎中闷了口气,落得个心力不足之症。如今若非受些生死大惊吓,这位公子定然无恙了。”贪酒收起银针,二十几年不曾动手,方才下手之际,手指似乎是有些僵硬。
    “这...这便好了?”元宝睁着圆鼓鼓双眼,诧异地喃喃道:“果真是比阿碧四蹄跑得还快。”
    阿碧是唐青宣的马,自幼由元宝照看。因马匹为棕红色,元宝便取其反,唤之为阿碧,唐青宣也不曾反对,便默认至如今。
    暖儿早在贪酒起身之时,便又重新跑到卓远塌旁,细心为其擦拭汗珠。
    苏言虽不知眼前为卓远施针之人是何方高手,因心里信任唐青宣,便也静静在旁等着贪酒收针。在贪酒宣布卓远心疾已然痊愈之时,那一瞬间,她不激动是假的。
    “这位前辈,”苏言上前行了一礼,感激道:“今日承蒙前辈出手相助,苏言,感激不尽。”
    贪酒看了眼含笑的唐青宣,往后退了退,避开苏言的一礼,负着手道:“丫头,这榻上之人,与你有何干系?”
    苏言一愣,继而定定道:“卓远乃是苏言多年好友,亦是府上师爷。”
    贪酒嘴唇微动,皱眉道:“老头没看错的话,你是青宣小子的媳妇可对?即是如此,此事便不该由你来谢,今日若非青宣好言求我来,老头估摸着还在会周公。”
    苏言回首,望着唐青宣退回他身侧。贪酒话中之意,她已明了几分。在唐府中,一家之主是唐青宣。贪酒在唐府内救人,该向其致谢之人,也该是唐青宣。撇开这些不说,贪酒摆明了偏向于唐青宣,苏言为其他男子向他道谢,他怕是为唐青宣不甘。
    果然,下一瞬贪酒便紧接着道:“老头之意,并非想说青宣小子为此事费了多少力。只不过,青宣媳妇,这世俗礼仪,主次之分,你该知晓。”
    “九叔,我娘子连我自己都舍不得说上几句,九叔今日这般严肃,着实没必要。”唐青宣握住苏言的手,轻轻捏了捏,笑着对贪酒道,“娘子重情又有义,至于世俗规矩,在青宣眼里,远不及自家娘子这份情义来得重要。”
    贪酒扁几下嘴,小山羊胡子抖了几抖之后,拂拂衣袖,负手踱步转身朝门口而去,“青宣媳妇,跟老头来一趟。”
    苏言一怔,稍稍一犹豫,便将手从唐青宣掌中抽出,紧随着贪酒而去。
    唐青宣心里放不下,紧了紧拳,也即刻跟了上去,却被行至门边的贪酒转身喝了住:“站住!老头知道你疼媳妇,我不过跟她讲几句体己之话,你跟来凑什么热闹,老头又不会吃了她。”
    唐青宣皱眉欲正欲开口,苏言转身微微摇首,轻道:“你与华公子奔劳了一夜,抓紧了先去眯会儿。若是天大亮了,又该要忙茶会之事了。我随前辈去去就来。”
    “小媳妇都比你宽心的多。”贪酒咬牙手指唐青宣,疾走几步抓了苏言手腕,两人就这么一人拖,一人随地出了门,只余唐青宣仍怔怔对着敞开的屋门。
    “莫忧心了,那老头不会为难嫂夫人的。”华其谦屈肘捅了捅唐青宣,“我去寻个地儿睡上一觉,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再烦再忙也莫再找我,就只当还我这人情吧。”
    言毕,华其谦打开折扇,掩唇打了个哈欠,转身出了门。
    唐青宣依旧立在原处,蹙紧的眉头并未因华其谦之劝松开,反而越皱越紧。先前在大门那厢,贪酒盯着苏言欲言而止的神情,再加之现下单独将苏言唤出门的情形,唐青宣知道,苏言该是出事了,而且,已然被贪酒察觉出。
    寻思良久,他也琢磨不透期间内情,便只得无奈重呼一口气。但愿苏言无事才好。
    回身之际,暖儿为卓远细心捏被角的动作落在他眼里。唐青宣再次蹙眉,先示意元宝将老大夫送出唐府,而后行至暖儿身后。
    “丫头,今日我唐青宣以姑爷身份问你一句话。你是否真打心眼里在乎卓当家?”
    暖儿小手一僵,心中突突直跳,却不敢隐瞒,轻轻点头。她喜欢卓远,在随小姐在苏家后花园见到卓远那刻起,她便一直喜欢他。以往还会因苏言之故,将自己的感情死死藏着。可如今苏言已嫁入唐家,自家小姐与卓远已然不可能,她便再不想将自己的心遮掩住了。
    “今日之事,你可恨言儿?或是,恨我?”
    暖儿眼眶蓦地滑落两颗泪珠,绞着手指,亦是颔首。她一直以为,苏言嫁给唐青宣,便是让卓远受了最大的苦楚。再加之苏言之后对卓远的表白毫不犹豫拒绝,甚至在淳塘坊为了镶草小丫头给卓远难堪,而今又雪上加霜对卓远避而不见使得卓远心疾突犯,几乎丧命。这一切的一切,皆因苏言对卓远太过于狠心造成的。
    暖儿也说不上自己是否恨苏言,只觉得苏言这般做错了,她不喜这样的苏言。
    唐青宣冷笑,手掌重重盖在桌上,“却想不到,言儿视如姐妹的小丫头,竟因一男子而恨她。”
    暖儿心中一痛,眼泪落得更甚了。
    “也罢,既是你喜欢的,我今日便卖你一个情。待卓当家大好了,我便替你向他求个名分,日后你也莫再跟着言儿了。”
    “姑爷!”暖儿震惊回首,朦胧泪眼前,是立在门槛处的苏言,“小......小姐......”
    苏言不应,轻轻反问:“替你求个名分,你可愿意?”
    “小姐......”
    “不反驳,那就是愿意了。”苏言自嘲一笑,“也是,你总该要嫁人的,这几年是我亏待了你,日后你跟了卓远,也可享享身为主子的福了。”
    暖儿不同意,也不反对。在她心里,既想继续跟着苏言,毕竟这么些年了,两人也有了情分。苏言拿她当姐妹看,她有何尝不把苏言当做至亲之人。可她又想着,若是能跟卓师爷相守,日日相对,她暖儿,亦是愿意的。
    于是,她不说话,只垂了小脑袋落泪。
    苏言静静立着,盯着暖儿垂下的脑袋看了许久,末了落寞一笑,道:“既然如此,等卓远醒了,你便跟他走吧。”
    “小姐......”暖儿蓦地抬首,换来的是苏言转身离开的背影。她想提起步子去追,却更想着,日后能与卓远呆在一处了,她便是再如何,也止住了步子。
    “却不想,真正伤了她心的人,是你这不念恩情的小丫头......”唐青宣草草看暖儿一眼,挥袖亦出了门。
    ******
    苏言自客房出来后,先是在门外随手抓了个小厮,要他通知卓府的人来将卓远带回,接着便回了随园。
    径自进屋后,苏言稍稍看了眼卧房,便亲自弯身从矮柜中取出棉被,仔仔细细将它铺在卧房中的木床上。整理被子之时,她看着手中拿错了的合欢被面,再回忆之前贪酒避开众人单独对她所言,先前暖儿之事便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是越涨越红的脸和一颗扑腾的心。
    她故作镇定将被褥理好,将被角捏平之后,唐青宣也恰进了卧房之门。
    苏言听见声响,便转身行至唐青宣身旁,替他除去了长袍。
    “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天才大亮,你趁这机会先好生歇了,万事等你睡醒了再说。”
    唐青宣拦住要出门的苏言,握住她的手臂微微一带,便将苏言困在身前臂间。
    “不急,言儿可否先告知为夫,九叔唤你出去,可是说了何事?”
    苏言点头,“自是有说的。不过,并非一些要紧之事,无非是要我待你好一些之类的话。”
    唐青宣失笑,捏了捏苏言手臂,“这话他该对我说才是,这老头怕是又喝糊涂了。”
    “恩。”苏言将额前发丝拂至脑后,指了指新铺好的床,道:“还是先歇着吧。书房不必去了,我加了床新被,日后便在此夜宿。”
    唐青宣垂首,托着苏言脖颈,垂眸紧紧往进她眼里,她终究不愿将心事向他全盘托付么?他后禁不住再次将苏言收于胸前,喟叹着问:“言儿,这一份赔偿,你可觉得够?”
    苏言原本挣扎的身体渐渐僵住,呆了许久,才闷在唐青宣胸口前颔首道:“唐青宣,这一次,多谢你了。”
    并非谢你救卓远,亦非谢你如此周到的安排。只谢这一次你让我安了心,安了这一颗,为你担忧的心。
    苏言此时所想,唐青宣自然不知,也正是因苏言尚未说出口的那些话,气得唐青宣差些再给卓远喂几颗迷药。她竟为另一个男的来感谢他,将他推到陌生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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