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娘子安

23 茶会,莫出岔


秦真果不负外人所传的“天生奇才”之能,只用半盏差功夫将茶会记录本翻了一遍,便声称已可上场。
    这本应该是解决了唐青宣眼下的难题,然而待三人行至会场时,恰在场外遇见之前拒绝与会的甄先生。
    唐青宣见甄先生愿意出席,心里自是想着要老手出场的。于是,他在脑中速度过了一番对秦真委婉相拒之言,然而,秦真似是一早便料到唐青宣之意,在唐青宣尚未开口之际,他便抢先对甄先生道:“甄前辈可还记得五年前贡茶之事?李代桃僵,偷梁换柱。”
    甄冕起初还是一副傲气模样,心里甚至盘算着以主持之事威胁唐青宣之后将要在茶会做的举措。哪知唐青宣身侧的陌生男子,突的开口将五年前只几人才知的事情稍稍揭了个开。甄冕眯眼盯着秦真,秦真满脸带笑,任由甄冕盯着他看。
    甄冕只觉秦周身气场越来越熟悉,在视线移至秦真腰间的龙纹玉佩之时,双腿一抖,险些跪了下。好在秦真手快,及时制止了他。只凑在甄冕耳畔,轻道了一句:“茶会主持,我替你来。”
    甄冕哪敢不答应,秦真摆明了就是故意让自己勘破他的身份。这样一来,他便是不想让也不得不“自愿”相让了。
    他又看了看唐青宣,见唐青宣泰然模样,一时间捉摸不透,这二皇子可是真的由唐青宣请来压场的。不过,眼下他也顾不得琢磨这么多,只慌忙弯腰请秦真入场。
    秦真越过甄冕身侧,腰间玉佩再次落进甄冕视线,他止不住双腿又是一抖,身子不禁弯得更低了。说起他为何能这般快识破秦真真实身份,说来,还要归于秦真之前说的“五年前贡茶”之事。
    五年前,淳塘坊尚未有如今规模和名声,卓家的逸香坊亦是如此。于是,那时候淮安城献入长阳城皇宫内的贡茶,理所当然出自当年的淮安第一人,也就是如今的甄冕之手。哪知,历年来都会提前打点好一路上贡茶落脚的各个驿站的甄冕,因五年前的稍一疏忽,为人给钻了空子,险些酿下灭族之灾。
    他因家事一时间无暇提前给驿站驿官们好处,本以为那些驿官相识已久,自己只需如后补上便可依旧得到方便。却不想,那一年贡茶中途的驿站,一名驿官因意外而亡,而后顶替上的新人,没有收到甄冕给予的好处,夜里便未有差人看管贡茶。
    哪知,那日夜里便被人偷梁换柱,将上好的贡茶,全换为烂菜叶子。更糟的是,此事直至护送贡茶的官员抵达长阳,在初步验收之际才察觉。
    护送之人在第一时间买通上级官员,将自己从此事中洗白而出,独独丢了烂摊子给远在淮安的甄冕。
    此事传到甄冕耳中之时,已是离事端解决之后十余日。后来他只知,此次贡茶审核之务,恰落在二皇子步渐商身上。也不知二皇子处于何目的,总之,此事是步渐商相助于甄冕。甄冕得知的这些,都在一封引有龙纹图案的密信上。
    得知真相之后,甄冕连夜赶往长阳,却不想都被二皇子拒于门外。他真未曾想到过,他见着二皇子的第一次,竟是在这茶会之上,而且,还是要顶替自己主持之位。
    甄冕只能无奈哀叹,若是唐青宣今日有二皇子相助,那他的那些提议,再损茶商利益,他们这几个打算逆的人,也不得不服从了。
    唐青宣的贵宾席紧挨着苏言的,两人对面是正举杯相向的华其谦。
    唐青宣与苏言各自对华其谦一笑,便细细听着秦真之言。
    “在座的各位同僚,在下秦真,乃是甄先生的弟子。今日家师身体有恙,这茶会之事,各位不介意由秦某主持吧?”
    简洁明了,瞎掰胡造,秦真说起谎来,丝毫不比唐青宣利落。他甚至不顾上看甄冕一眼,便能有模有样将主持程序从容串起。
    秦真宣布各茶商可相互相商,随意落座之后,原本静谧的茶会,瞬间活络了起来。
    苏言一直在旁观望,当下有机会出声,便侧首问唐青宣:“这茶会是谁人先办的?”
    “是我父亲尚在世的时候,为了淮安城的茶叶生意,联合几位前辈一齐办的。”唐青宣将手中剥好的花生推至苏言桌前,继续道:“原本的意图是为了联合淮安城的茶商,带动淮安茶产业发展,只是随着之后参与茶商的增多,渐渐变了味儿。”
    “恩,如今似乎是交易多过合作。我方才观察了几人,皆将眼神落在你身上,看来,淳塘坊的生意又要大上一些了。”苏言挑眉。
    唐青宣笑,摇首道:“未必,我猜,他们今日不会过来。”
    苏言:“为何?”
    唐青宣笑意加盛:“因我唐青宣在替娘子剥花生,并无谈生意之心。生意场上,人人是精怪,他们不会看不出我如今想作甚。由此,生意之事,大概要等几日后他们单独约为夫了。”
    苏言轻捏起一粒剥净的花生仁,视线转了一周后,似不经意开口道:“那边空余之位,可是卓远和步小郡主?”
    “是。”卓远毫不掩饰应道,继续将手中剥好的花生塞进苏言手中。
    苏言略微有些走神,呆愣少顷后问:“你说,九叔真将他的心疾医治好了?这都是自娘胎带出来的,只那么扎两针便能痊愈,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唐青宣拍拍双手,嘴角勾起,问苏言:“娘子可知九叔是谁?”
    苏言摇首:“我虽能看出他很厉害,却不知他到底是谁,也猜不透他与你的关系。”
    “娘子可曾听说江湖上的神医,贪酒老儿?”
    “贪酒,九叔?”
    唐青宣手肘撑着矮几,托腮望着苏言,“正是。我不过是沾了阿谦的光,才得以将他请进唐府,为卓远医治心疾。只不过,要九叔出手相救,便相当于在他心里划刀子。”
    唐青宣眼眸刻意敛下,落在苏言眼中便是“落寞”。唐青宣连夜寻医医治卓远的心疾,她原本就为此对他生了好感。现下得知九叔便是贪酒,更了解到要贪酒出手会有何种结果,心里便是一阵说不清的莫名。
    苏言第一次好不避讳唐青宣的直视,也与他望着自己一般,细细盯着他看。这是怎样的一个人,能毫不避讳在苏府外扬言此生非自己不娶的人;能在成亲当日任由自己戏耍,果真搬去青楼的人;能准确洞察自己内心,并且做出明智让步的人;能因私心不让自己见卓远却依旧费心为卓远寻来贪酒的人。
    苏言心里似有个身影,忽近忽远,忽明忽暗,她望着唐青宣,想伸手将心中的身影捉住,却只是眼中一片茫然,那若隐若现的身影,也突然消失了。
    苏言收回视线,耳畔便响起一阵问候声,苏言不自禁循声向入口处望去。
    “卓当家的来了,卓当家的,一年未见,卓当家还是如此俊姿啊。”
    “卓当家的,往年你都是按时到场的,今日为何迟了这许久?”
    卓远依旧一生白衣,墨发高高束起,清爽干净,面对各个茶商接二连三的问题,他未有意思恼怒,好脾气的笑容一直挂与脸上,“家中出了些事,这才晚了些。诸位莫因卓某的晚到而失了兴致。”
    “卓当家,这姑娘是谁?生得好生伶俐,可是卓夫人?”
    卓远望一眼他身后的步温柔,淡笑道:“她是步小郡主,南阳王小女,此次不过是借助在卓府之内,各位请慎言,莫把小郡主名声毁了去。”
    客气之笑,客气的回话,卓远俨然还是淮安百姓眼中那个翩翩文雅公子卓远卓师爷。
    应付众人之后,卓远带着身后的步温柔正色走入会场,寻空位之时,恰见盯着自己的苏言,以及苏言身侧静静剥着花生米放在苏言矮几上的唐青宣。
    自那日在淳塘坊争执起,他是有些时日未有见她了罢。卓远深深吸气,闭眼缓了缓心跳。如今,她已然愿意接受唐青宣对她的好了。若是在从前,依着她“无故不受好”的性子,怕是不会碰一下唐青宣剥出的花生米,甚至,也不会允许唐青宣如此做吧。
    卓远嘴角苦涩弯起,睁眼之后,行至苏言跟前,含笑努力平静道:“果真是唐少爷用心一些。上次带言儿来茶会,还是一副仓促狼狈偷躲样子,却不想今日已然落座于贵宾席了。”
    唐青宣看也不看卓远一眼,自顾着剥手中花生米,随意道:“卓当家莫不是以为我有如此能耐吧?”
    卓远不语,笑。
    “不过是言儿应得的。用智谋轻巧褪去那些闹事茶农,你说,她担不担得起此位?”
    卓远:“此事卓某有所耳闻,只能说,唐少爷,这一回,你可是娶了件宝回家。”
    唐青宣望着苏言,嬉笑道:“青宣看中的自是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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