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娘子安

24 茶会,莫出岔


卓远淡笑,一时间不知该眼神落于何处,只疏疏淡淡越过矮几后的夫妻二人,落于桃树枝桠上。
    唐青宣余光略带他一眼,佯装试探问候:“果真是心疾痊愈之人,卓当家今日气色,是史无前例的好啊。”
    苏言一愣,又见卓远瞬间失了血色苍白的脸,不由恨恨咬牙,双手紧握成拳。这身侧之人,只遇上卓远之时才会这般幼稚,止不住露出毒牙么?
    唐青宣淡定贴近苏言,一手不着痕迹伸入桌下,探进苏言袖中,轻轻将她紧握成拳的小手掰开,面上笑意不改,继续气定神闲对卓远道:“莫不是卓当家的不知自身状况?也是了,当日卓当家离开我唐府之际,尚在昏迷,此间发生何事,也无怪你不知。”
    唐青宣止住话头,不再继续往下说,而是轻轻带了眼卓远身侧的温柔小郡主,这一眼,可谓是意味深长。如何个意味深长法子呢?步温柔小郡主是这般理解的。
    “小郡主,你若再不接话,可是想看你的卓哥哥继续对我家娘子不死心?”
    小郡主心肝儿一颤,倏地抓了卓远衣袖,干笑道:“卓,卓哥哥,那日是温柔的疏忽。卓姑姑要我转告你的,说是你心疾已经痊愈,日后与常人无异,再不必担忧情绪大起大落了。”
    唐青宣一手腾不开,索性将手中正剥着的花生搁下,倚了苏言而坐。微微一侧首,又“无意间”将视线落在小郡主身上。
    小郡主鬼使神差地再向卓远走近一步,继续扯着他衣袖道:“卓哥哥,那日随你回来的唐府小厮说,是唐、唐少爷寻了神医将你治好的。”
    眼见着小郡主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唐青宣才顺势接话道:“不过是与贪酒老儿有些小交情罢了。怎么说卓当家那日倒在我唐府外,我唐青宣都该负些责任,如今,你也莫要记在心上,只当我欠你的罢。”
    话虽这么说,然而但凡稍稍有些脑筋的人都听得出来,唐青宣笑意后的话,正是实实在在地在提醒卓远,他欠了他唐青宣,一个大大的人情。
    苏言在旁一直沉着脸,紧咬着牙关不放,气得已然不想开口。原以为他那日真是因歉疚而相求贪酒,却不想他是这般意图。亏她还因他彻夜奔波而心忧,现下想来,委实有些不值得。
    苏言手上一使力,狠狠将手从唐青宣手中抽出。唐青宣不恼,脸上神情意思不变,继续贴上前去,再次寻了苏言的手握住。苏言挣了两次,第三次时,却是怎的也挣不开,被唐青宣牢牢握住。
    另一旁,卓远闻言,只消片刻,便失了大半气力。此时此刻,他方承认,他卓远确实不如唐青宣。而她苏言,也确实只有唐青宣能护得起。这一认知,却是无关男人尊严,只是一种最原始,最简单的认输。不如便是不如,强争又有何意。
    哪知唐青宣就是不放过他,便是在他转身将将露出微笑之际,唐青宣轻轻淡淡的声音再次飘进他耳中:“卓当家,我家暖丫头之事,可否卖我唐青宣一个面子?”
    苏言略带诧异回首,本想开口符合,却怎的启不了唇,便侧首一旁,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落寞。
    唐青宣紧了紧手,无声安抚着苏言。
    “暖丫头?暖儿?”卓远面露疑色,“暖儿如何?若是我能相助,尽管开口便是。”卓远望着苏言,见她一直侧着首,以为是不想再见自己,方才凉了一半的心,此刻当真凉了个透。
    “卓哥哥,你不许答应他!”
    苏言与卓远齐齐回首,望着小郡主。唐青宣暗自勾起唇角,好整以暇抱臂观戏。
    小郡主见卓远盯着自己,支吾半天,跺了几次脚,涨红了脸也说不出一句话。卓远轻声询问:“郡主有话不妨直说。”
    “她、她......”小郡主索性缩着脖子一闭眼,张口道:“卓哥哥不能娶那低贱的臭丫头。”
    臭丫头三个字方落下,众人只闻唐青宣身侧的苏言捏紧了拳将桌上茶杯拂落。而后听她逐字逐句道:“众人敬你是南阳王的女儿,步小郡主,你是否也该注意措辞?”
    再念及那丫头平日里追着自己的小模样,又想想她竟忍心撇下自己,苏言眼眶微微泛红。唐青宣见此,嘴角笑意缓缓收起,揽了苏言的腰,心中追悔莫及。暖儿是她的心病,他今日将暖儿之事翻出来刺她的心,着实是他疏忽了。
    卓远将周身三人变化收于眼底,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后脊梁也生凉生凉。
    “娶暖儿?为何有此一说?”
    苏言轻吐口气,推开唐青宣起身,行至卓远身前,抬眸道:“暖儿随你回了卓府,她一心要跟着你。想是她羞于启齿还未告知你。也对,这事情怎能让那丫头开口。”
    卓远越听越抓不到个大概,可又似听懂了,怔怔问:“开口何事?”
    “卓远,当我苏言请求你,日后,好好待暖儿。”
    “此话何意?”
    “我知你卓府定不会娶一个丫头为妻,我会将暖儿接会苏府安置,日后,你娶的便是我苏言的亲妹,苏暖。这样,可还亏了你?”苏言知道,她说这话是在往卓远心间插刀子,却依旧拗不过想法,将话完全说出了口。
    “娶妻?”卓远咬牙,坚决道:“我办不到。”
    见茶会其余人有靠近围观的趋势,唐青宣轻巧起身,踱步至苏言身侧,绕过她的肩头拥住她,“娘子,时辰差不多了,该归座了。家常之事,来日再叙。”
    苏言回首往后方上座一看,果真见秦真正从上座尽头的帷幕后走出,便不再继续,越过唐青宣兀自回了座上。唐青宣看着落空双手,无奈一叹,这一回,他可是真尝到了何为“自作孽,不可活。”
    “诸位,一刻钟已尽,接下来还请听秦真一言。”
    不急不缓的沉稳之声从主持台上传出,嘈杂声渐止。秦真含笑观望一周,视线掠过众人时,在苏言、唐青宣以及迟迟与会的卓远身上稍稍停得久一些。
    小郡主循着耳熟之声望去时,恰与秦真似笑非笑的眼神相撞。秦真嘴角略带威胁地勾起,小郡主顿时定在原地,脑中因相熟之人的压迫气场一片空白。
    她是南阳王最宠的女儿,由此性格难怪张扬跋扈,在整个长阳城是出了名的“横霸王”。她的“三横”不过是“一赖二缠三父王”,不管在寻常百姓或是上层富贵人家面前,这一招屡试不爽,便是连当今圣上见她嘴巴翘一翘,也要哄上一哄。
    然而,小郡主此生唯独有一克星,就是自家堂兄,皇家二皇子,步渐商,也就是如今的秦真。说起来也怪,二皇子从未对任何人动过怒,至少她不曾见过。可她就是对他有所畏惧,只消他不轻不痒一个眼神,步温柔小郡主也能浑身战栗。
    她晃晃脑袋,缩回头垂着,一手拽着卓远衣袖,一手挠着额角,耳中听着秦真所言。
    “今年气候异常,末春落雪,想必在座的各位都知晓。也定有不少人还知晓两日前发生在会场门外之事——茶农造事。”秦真轻摇手中折扇,眼中眸光深邃,“解决茶农之事的大功臣,算来非唐青宣唐少当家莫属。在下早先耳闻唐当家对待茶农之事,自由一套方案,今日,秦真代在场的各位,请唐少爷分享一二。”
    “好,长江后浪推前浪,唐当家的风范机智,当真不输于你父亲。”
    在场其中一稍年长者如是道,茶会上大片人便跟着附和。似在议论着拿唐青宣与其父相较。
    “唐当家,如何作解?”
    唐青宣朗声一笑,再次捏了捏苏言的手,而后起身对着秦真笑道:“不愧是甄先生的弟子,你这般相邀,唐某岂有不作应之礼?”
    长袖一扬,苏言只觉耳颊旁细风带过,唐青宣便已越过她,立于秦真身侧了。
    他抱拳一个揖,道:“诸位,唐某尚有一问,恳请诸位凭心而答,替唐某解一惑,可愿意?”
    “自是愿意的,唐少当家只管开口问便是。”
    “就是,我等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唐少当家你问吧,我想破脑袋也将回答你。”
    唐青宣:“在诸位眼里,为商之道,重于何?利?名?”
    因众人皆不知唐青宣打算,见他说起为商之道,在场之人,皆是跃跃而试。这可是“为商之道”,说好了,指不定淮安城最大的茶叶东家与自己合作,若是说不好,最多不过是在此稍稍失了些脸面。
    于是,应和之声响起,疏疏落落至此起彼伏,唐青宣脸上笑意加深,心中盘算也稳了几分。
    “为商之道,重在易。有易才有魂,此乃商之精髓。”
    “为商之道,自然是护着顾客啊。”
    “非也,为商之道,重在商。商人之间和为贵?信也!由此我以为,为商之道,自然在于重信。”
    ......
    待众人商议声渐疏,唐青宣放缓缓开口:“不错,正如诸位所言,为商,重在信,重在易,重在护。”
    随着众人皆附和着接应,唐青宣再次道:“在座的各位能得如此高见,想必,皆是以自身来试商。也是了,淮安茶会成立十余年,如今与会之人,皆算作是茶商中的佼佼者,此等小问题,自不会放于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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