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舍朱门

29 离夜


“你认识至正山庄的韩悉?”林元修拿着纸卷,面容阴晴不定,侯轻雪点了点头。烛光闪动下温子渊和叶庭云的表情也是凝重的神情,这让侯轻雪心中分外没有底气。她愿意相信韩悉,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说服别人。
    “你也认识他?”温子渊反问。
    “听说过而已。至正山庄的人,没见过总会听说过。可是他为什么要帮你们?”林元修心中本身对贺鸣天十分抵触,至正山庄这四个字虽说不至于让一贯我行我素的他投鼠忌器,但总归是戒备的。
    “他从来都没有想害过我们。”侯轻雪想来想去,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理由,可是当她说完便看到叶庭云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清楚,”叶庭云的笑在斑驳的灯影下像是被焰光模糊了,“我只是好奇,为什么韩悉会让我们逃跑,这消息恐怕是匆忙之中传递出来的,可是这件事本身和寒舍也没有多大关系,想来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贺鸣天知道了子渊在这里。”
    “你错了,”温子渊打断他,“还有一个可能。”
    窗外的雨声淅沥,雨滴跳跃在屋檐上,穿过树叶间,时不时又夜风摇摇窗子,每当这时,蜡烛的火苗就随着渗进屋子的风摇曳不停,温子渊没有想卖关子,她看着林元修,冷冷说到:“他们知道你在这里。”
    “不可能,我的身份没有那么轻易知道。”林元修马上否决了这个可能。
    “可你也没有完全把握。”温子渊不依不饶。
    林元修沉吟不语,温子渊脑中闪过千百个想法,全部都是怀疑和猜忌。
    “我们难道不是要讨论是不是尽快离开的事吗?”侯轻雪手心出汗,这似乎已经成了她紧张时最自然的习惯,“我相信韩悉。”她似乎很没底气的补充一句,其实她很清楚,只有她愿意相信韩悉。
    “如果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要走,不管逃到天涯海角,结果都是一样的。”温子渊扫了侯轻雪一眼,这眼神让侯轻雪很不舒服,她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
    “我赞成阿雪。”沉默不语了一会儿的叶庭云突然发话,大家的目光聚集到他这里,叶庭云缓缓说道:“因为我了解柔镜波,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你是说悬壶山庄的柔镜波?她知道你在这里?”林元修不是很清楚之前的事,叶庭云笑了笑也不愿解释,温子渊这时说到:“不,和那个没有关系,即使是你暴露出来,不至于为我们招来杀身之祸,而只有我和林二少爷的身份大白于天下才有‘逃’的必要,所以一定是我们二人之一,但我并不觉得是我。”
    “温姑娘的意思在下明白,的确是林某唐突,连累了寒舍。”林元修看着温子渊深不可测的瞳仁,却笑着说到。
    “你本就是这样想的,对不对?”叶庭云听到这里,也明白了温子渊的意思,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元修,“从我们肯收留你的那一刻起,寒舍就被迫和灵璧门站在了一条船上,所以不管此时你身在哪里,恐怕寒舍都脱不了干系。”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帮你?”温子渊还是冷冷的样子,却丝毫没有像侯轻雪那样惊讶于叶庭云一番大胆的言论。
    林元修脸上那一缕莫测的笑意让侯轻雪有些胆寒,他此刻的神情却是再自然不过,“杀元序的暗影已死,正是侯姑娘和韩悉联手做的漂亮一笔,你们以为我为什么一定要逗留在寒舍?我希望温姑娘协助我这不假,但是为什么你们不考虑消息是侯姑娘辗转韩悉走漏的风声?”
    侯轻雪哑然,是的,韩悉知道他们的一切,从身份到过去,甚至毫不避讳的大胆说了出来,可是她在内心深处并不相信韩悉会做出将他们出卖给贺鸣天的事,但纵使相信,她却连自己都难以说服,韩悉没有任何必要帮助寒舍隐瞒一切,这一点毋庸置疑。
    “与阿雪无关,韩悉本就知道很多不改知道的事情。”叶庭云皱了皱眉头。
    “多说无益,不论如何,我不会选择助你。”温子渊伸手示意,拦住还打算再解释下去的侯轻雪,她看着林元修,其实寒舍早就已经被算计在整个事情的其中,“不知道陈越之是不是也是你想要将火引向寒舍的一枚棋子?”
    “陈越之的死和灵璧门没有关系,至于为何我也不清楚。”林元修面色如常,样子却不像冤枉之后的辩解,停顿之后他却突然一笑,“不,你一定会帮我的,你是害怕叶庭云和侯轻雪被自己连累才拒绝我的提议,你也终会为了他们二人而选择帮我。”
    “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愿意相信,既然如此,我们走着瞧。”温子渊怒极反笑。
    “你现在走与不走也没了意义,既然寒舍已经因为你暴露目标,那此时第一要紧的事是不能让子渊与贺鸣天见面。不过,相比之下,我虽然更愿意相信韩悉的话,但韩悉是韩悉,至正山庄是至正山庄。”最后一句话和前一句似乎没有什么关联,但侯轻雪隐约明白,叶庭云最后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她的心向下一沉,仿佛掉入了深不见底的潭水中,陷入了不能自拔的冰冷和黑暗中。
    叶庭云这话其实也是说给林元修说的,他不喜欢被当成傻瓜玩弄,除非他心甘情愿,可是显然他林元修不配。
    “我即刻起身。”温子渊站了起来,她看向侯轻雪温柔一笑,“不用担心。”
    “你打算去哪里?”叶庭云也颇为忧虑的神情,眼中闪烁着烛焰摇摆的倒影,他不由得握紧了双手,紧张或是焦虑,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
    “随便哪里都好,暂时离开锦阳,”温子渊看到阿雪呼之欲出的泪水,连忙补充,“等这件事了
    解,我就回来。寒舍如果这时候人跑个一干二净反而更惹人生疑,所以小叶,你也最好离开,柔镜波上次虽然放你一马,但显然是想到更好的方法来折磨你了。”
    “不能让阿雪一个人留在这里。”叶庭云摇了摇头。
    “她一个人反而应该没什么事情,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
    “不,如果那些人心有不甘抓走阿雪囚禁盘问怎么办?我还是留下吧,至少柔镜波未必会在武林同道面前破坏悬壶山庄的规矩。”
    “她什么时候在乎过规矩。”温子渊不耐烦地说,她看了一眼阿雪,却无奈的心中认同了叶庭云的说法,于是不置一言,算是默认。
    从始至终这两人仿佛没有看到林元修一样,侯轻雪也置身讨论之外,她心中盘旋的愧疚感让自己十分悔恨,也许是太相信韩悉的缘故,也许是自己太无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小叶和子渊说什么便只好是什么。
    “我和你一起走。”林元修此话一出,便迎上了温子渊凶狠的目光:“事情在没有清楚之前,你还是回你的三千阁去等着贺鸣天带着一干人等大驾光临吧!”
    林元修面对着温子渊的恶语相向却只是笑了笑,再没说什么。
    窗外的雨声似乎停了,一丝光亮悄悄透过窗户,不知不觉天已破晓,蜡烛燃烧得只剩下一整块形状破碎的蜡烬,烛火也只有星点的光亮。
    林元修离开后,温子渊简单收了两件衣服,拿上叶庭云给装的碎银子的一沓银票。
    “这都够到哪里置产业过日子的了。”温子渊捏着银票的厚度一笑,缓和了些屋内惨淡的气氛。
    “其实我早就觉得我们三人一起会有今日,”叶庭云叹了一口气,“不过好在此劫不算迈步过去的坎,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什么叫一线生机,真难听。”温子渊白了他一眼,转头瞥见侯轻雪一语不发地立在一旁,自然下垂的双手紧握着青色的裙裾,她收敛了玩笑的样子,走过去一把抱住侯轻雪轻声说到:“放心吧。”侯轻雪觉得眼眶不知不觉间就有些湿润,可是这个时候掉眼泪实在是太懦弱的表现,于是她咬紧了嘴唇,为了忍耐把话到嘴边的保重都硬生生咽了下去。只是狠狠地点了点头。
    “还有小叶的伤势仍未痊愈,你要好好保护他。”温子渊继续说到,“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身份。”
    不管温子渊说什么,侯轻雪都只是点头,温子渊狠狠一巴掌拍了她的后背:“哑巴了!”这一巴掌却把侯轻雪强忍多时的泪水一下子拍了出来。
    “咦?那么疼?我下手哪有这么重。”温子渊笑道,可是看着侯轻雪的样子,也觉得这个玩笑不是很好笑。
    “你快走吧,一路上多多注意,不要太招摇了。”叶庭云拿过温子渊收拾好的包袱,递给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担忧显得格外温柔,温子渊接过包袱,也抱住了叶庭云,然后松开,头也不回地从后门乘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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