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舍朱门

30 当关


“恐怕就是今日了。”叶庭云看着温子渊离去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也好!自从陈越之死后提心吊胆做贼心虚,现在总算有个交代了。”
    “可是这些事根本和我们毫无关系。”偷偷擦干了眼泪后,侯轻雪心中一股怨气油然而生,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是啊,和我们毫无关系,可是这武林,这世间的事都是如此,无辜与否,从来不是正义说的算。”雨后清晨透着一股寒气,叶庭云咳嗽了两声,隐隐作痛的胸口还是那么不争气,他想其实他早就不应当第二次相信柔镜波,也许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样,自己要付的责任恐怕难辞其咎。
    一时的沉默让气氛变得压抑,不料叶庭云还是露出了平日里的温暖笑容,对侯轻雪说道:“我去做点吃的,这样咱们才有力气和人家周旋。”侯轻雪点了点头,叶庭云的笑容让她心中有了一些底气,她刚才已经将凤凰吟取来佩在身边,取剑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又带上了韩悉的蠢材在手边。她将韩悉的剑放在了桌子上,准备去帮叶庭云准备早点,谁料这时一声巨响从寒舍一楼的前厅传来,二人对视了一眼,火速跑了出去。
    眼前的一幕惨烈的让侯轻雪几乎窒息,温子渊浑身是血的躺在前厅的地上,周围布满了被从窗户丢入屋子时撞碎的窗子残片和破损的桌椅。叶庭云慌张的跑过去,拿起温子渊的手腕,只感觉到了一丝脉息。侯轻雪扶起温子渊,不知为什么恐惧已经在心底退散,她拉住叶庭云的袖口,低声却急促地说到:“快走!”
    “你一个人……”叶庭云紧皱的眉头和紧张的表情让侯轻雪不由得更加着急:“来不及了,带子渊离开这里!”叶庭云一愣,忍住胸口的疼痛打横抱起温子渊,寒舍在后院还有一个平日里伙计买菜洒扫走的小门,他虽然心中万分放心不下,但此刻还是顾及温子渊的性命,叶庭云回头看了一眼神态坚定决绝的侯轻雪,紧抱着温子渊,狂奔了出去。
    叶庭云刚刚消失在侯轻雪的视线中,寒舍的大门发出巨大的响声,整片门板飞了出来,刚好落到侯轻雪的脚边,光线从门口毫无遮挡地射入,门外是一排排整齐的人群,侯轻雪几乎全部不认识,可是她却看到了沈南州站在一个显眼的位置,手中握着的长剑上,还不断滴坠着猩红的血滴。不知为什么,胸口像是有一团灼人的火焰在燃烧,侯轻雪的心中此刻没有犹豫,没有恐惧,没有了任何平日里的淡泊和懵懂,她平静地走出寒舍的大门,直到高屋在阳光投射下的阴影也遮不住她此刻看来娇小的身躯,她站在整个武林的对面,冷冷地看了沈南州一眼,也注意到韩悉不在这些人群中间。
    “有什么事么?”侯轻雪仿佛是在问候客人,声音寻常语调自然,更是面不改色。
    “林元修和叶寒初呢?”柔镜波冰冷的神色一如初遇,“还有刚才的温忆!那个妖女竟然没死!”后面不知是谁喊到,只见贺鸣天举起单手示意,大家都安静下来后,贺鸣天带着自己惯有的正人君子神色,义正言辞地说到:“姑娘,我们此次前来是为武林也是为众多枉死之人讨个公道,刚刚妖女身受重伤,此刻应该还在楼中,还请姑娘不要执迷不悔,不要被这些武林败类轻易迷惑。”
    凌昼听了这一番话暗暗咋舌,韩悉看来是预见到了此时此地的情形才不肯过来,贺鸣天果然也是老奸巨猾,先是晓之以理,但阿雪姑娘和整个寒舍恐怕这次难逃一劫了。
    “林元修与我无关,我也不清楚他人在哪里,”侯轻雪没有丝毫避忌地直视贺鸣天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到,“叶寒初和温忆正在楼中,想要动他们一根毫毛,还要看看你们谁有本事过得了我这一关。”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
    骚动的人群中,陈靖山向前一步,冷笑着说道:“好狂的丫头!不知师承哪里!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说大话!”
    侯轻雪慢慢取下缠绕在凤凰吟剑鞘上的长长粗布,声音不急不缓也是不大,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凌天剑圣,孟岂白。”
    在眉湖旁一个人工堆砌的景山上,刚好俯视此情此景的韩悉此刻终于晓得了心急如焚,五内如焦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他转过身,双膝点地,向一直站在他旁边的人跪倒,“求师父救他!”
    那人却仿佛没有看到韩悉眼中的急迫和焦躁,竟哈哈大笑了起来:“可惜听不到声音,真想听听这个黄毛丫头到底跟贺鸣天那个老狐狸说了什么。”
    “师父!”韩悉还欲求下去,却被那人干脆利落的一个手势止住:“韩悉,你如果连此生挚爱都保护不了,又凭什么来爱她?我的徒弟不能这么没有用,如果今天你保护不了她,那么就和她一起死个轰轰烈烈,可如果你能想办法守得住她,我就将横澜岛的岛主大权交予你,你娶了她一起称霸武林,如何?”
    “我对称霸武林半点兴趣也没有。师父你看重凌昼野心勃勃狠辣决绝,所以一直青睐有加意欲将岛主之位传给他,韩悉在这里发誓,日后绝无二心一定辅佐师弟成就霸业,只希望师父能救下阿雪。我的身份如果被拆穿,对师父对横澜岛百害而无一例,恳请师父三思!”韩悉的声音已经十分急切,他一眼都不敢再向寒舍的方向看去,他的心第一次被恐惧紧紧攥住无法呼吸。
    可是师父似乎毫无动容的意思,反而颇为玩味他此刻的神情,依旧笑着说道:“你自幼跟随于我,却从未见你今天这样的神情,不知这个阿雪姑娘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竟然让我超然物外多年的徒弟如此牵挂动心。”他眯起眼睛看向韩悉,声音里有着从容不迫的味道,“你从来不曾为任何事求过我哪怕半句。当年我派你到至正山庄蛰伏,你心中千万个不情愿却半句都没有说出口,而今日你为了这个小小女子却许我这么大的代价?”
    韩悉明白,这些话是不可能打动师父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心中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说出:“阿雪她是孟岂白唯一的徒弟。”
    “什么!”那人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看了看韩悉,又看了看远处寒舍那里那个小小的青色身影,脸上的表情五味陈杂。
    “千真万确,她手中的剑正是凤凰吟,我曾见过她的流风回雪剑法,与孟岂白绝无二致!”韩悉一看有望,急忙说道。
    “你出来之前,是贺鸣天让你去联络林元修?”那人沉吟了片刻问到。
    “是。”
    “那你现在就去,我会想办法救她。不要忘记你已经走好的每一步棋和说过的计划,半途而废可不是我段易川的好徒弟。”
    韩悉欣慰的笑意溢于言表,他笔直地挺起脊背,向师父磕了头谢过,起身离开,虽然心中千般放不下,千般纠结,他也只能相信师父。韩悉清楚自己的身份一暴露,知道他和阿雪关系的人定会以此来大做文章,到那时阿雪更是难以逃脱武林的苛责刁难。
    看到曾经最喜怒不形于色的韩悉此刻的神情和离去的背影,段易川心中也有不小的惊动,这个孟岂白的小徒弟竟然对韩悉的意义如此重大。可是他已谋划多年,心血决不能付诸东流,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只有对不起自己的爱徒这一条路了,纵然是孟岂白的徒弟,遗憾也终归遗憾,可是他宁可让小遗憾堆满心胸,也不愿竹篮打水一场空成为此生唯一憾事。
    段易川看向寒舍那一抹青色的倩影,心中霎时五味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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