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蕙人生

75 七十四章


用完午膳,苍双曕刚扶我躺下,安苗进来,说皓求见。我问何事?她扬了扬手里的小瓷瓶,说来给我送伤药。苍双曕一听,脸色顿沉,接过药瓶走了出去。安苗近前,说:“王妃,吴侧妃的消息来得当真快。”
    我点点头,“应是从宫里得的消息。”我从外回王府从不中途下车,马车向来直入景祺院,所以院外之人不可能知道我额头磕伤的事情,如此便只有一个可能,吴氏在宫里有耳目。
    安苗问:“您说吴侧妃知不知道皓公子来送药?”
    我说:“应该不知。”吴氏又不傻,怎么可能主动暴露人脉?应是皓擅自之举,十二岁的孩子再有心机,亦不可能面面俱到。他来给我送药除了邀宠之意,想是真有几分孝心,不管怎么说,我素日对他不薄。
    紫荷进来,禀告说:“王妃,王爷去落梅院了。”
    我一惊:“皓呢?”
    紫荷回:“皓公子被王爷打了两巴掌,现在前厅跪着呢。”
    我看向安苗:“你速去落梅院把王爷找回来,就说我不舒服。”
    安苗即去。
    我又对紫荷道:“让皓回去,跟他说好好读书,这几日不用来请安了。”
    紫荷退下。
    不多时,苍双曕风一样的进来,大手抚上我额头,焦急的问:“哪儿不舒服?”
    我抓住他的手,微笑说:“没有不舒服,就是想你,想你陪我躺会。”
    苍双曕松了口气,俯身咬了下我的唇,算是对我撒谎的惩罚。
    脱衣上床后,他拥我在怀,手指捏住我鼻头,佯怒警告说:“以后不许骗孤!”
    小气鬼!我拉开他的手,说:“你打皓作何?他来送药也是好心。”
    苍双曕冷笑一声,不言。
    我说:“孩子们都还小,莫过分拘了他们的性子。”
    苍双曕皱眉:“离都定亲了,还小?”
    我说:“他们就是八十岁,在我们面前也还是孩子。”
    苍双曕嘟囔:“慈母多败儿。”
    我佯怒,扭他耳朵说:“子不教父之过,你当检讨自己。”
    苍双曕装痛,求饶:“爱妃说的对,是孤的错,孤检讨。”
    我满意,在他怀里调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说:“我睡了。”
    苍双曕手指抚抚我的眉梢,说:“安心睡吧,为夫守着你。”
    我没有立刻睡着,脑子从退出养性斋开始回忆,一个个过滤身影,管康,太医,宫娥,内监……想了半天没有眉目,朝政殿出来后,一路往宫门行走所遇之人太多,根本记不过来。苍双曕听我叹气,拍拍我说:“别想了,为夫眼里容不得杂草,不管它长在哪里,皆会除去。”
    我放心了。
    一觉醒来,没看见苍双曕。安苗说二叔来了,他们在景泰院议事。我点点头,起身往镜台前坐定。紫荷给我梳头绾发,安苗立在一旁回禀庶务:吴氏被苍双曕禁足半年;离来了,人现在花厅候着;皓挨打之后乖乖去弘文馆读书了;骞被皇后派人接进宫去了,说要住些日子;稹和靖打架,靖鼻子被打出血,不过不碍事;洛有点咳嗽,陈仁已去请太医……
    梳洗完毕,我往花厅见离。他看见我,赶紧撑着起身给我行礼。
    安苗过去扶他坐下,我说:“不是让你好好养伤吗?怎么过来了?太医的药可有效?背还疼吗?”
    离一一回答。
    说完,他眼睛望向我眉上的抹额,问:“母亲的伤如何?”
    我说:“无碍,不用担心。”离回:“母亲是女子,容貌重要,便是破点皮,亦不可轻心。”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花笺,抬眼看向我道:“儿子从医书上寻得一个去伤痕的方子,您请大舅舅看看,是否合用?”
    安苗上前接过,传到我手里。
    我略略看了下,对他说:“你大舅舅的那点医术不过是皮毛功夫,哪懂得这些?难为你一片孝心想着母亲,谢谢你。”
    离一听,赶紧道:“儿是子,孝心母亲乃天伦应当,母亲言谢,叫儿子如何担得起?”
    我笑笑,没说话,起身下堂走到他身边,伸手触向他的背,轻轻一摁。离吃痛,倒吸几口冷气。我收手,问他:“还是很疼?”
    离点头,艰难的回说:“是儿子无用。”
    这时,阿姆牵着洛进来,说熙和安求见。
    我重回上位坐下,让她们进来。离向洛伸手,温柔的说:“洛,到阿兄这来。”
    洛一听,立刻松开阿姆的手,嘴里流着口水蹒跚着走向离。
    阿姆不放心,伸手牵住她。
    我示意阿姆松手,洛咯咯笑着扑进离的怀抱,嘴里依依呀呀的喊:“阿兄。”
    离疼爱的抱起洛,亲她逗她。
    阿姆看向我,表情不放心。
    我对她微微摇头,意思是没事,让她先退下。
    阿姆明白,不舍的看看洛,警惕的看看离,一步三回头的退下。
    熙和安进来,跪下请安,慰问我的伤。我让她们起来,把对离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二女放心,与我闲话了几句,看离在逗哄洛,便也围上去。几兄妹嬉笑了一阵,离抬眼看向我,似有话想说。
    我对安苗说:“扶公子去侧室休息。”
    安苗应诺。
    离把洛交给熙,由安苗搀扶着去往侧室。
    我唤紫荷进来,让她把洛抱走。
    见状,熙和安识趣,不等我开口,两人说师保布置的绣活还未完成,施礼告退。
    我走进侧室,安苗已退下,离起身迎我,却未站起来。我赶紧摆手,让他不必多礼,有话坐下说。离不听,扶着一旁的几案站起,缓缓抬步,向我走来。我坐着未动,心里想看他要干什么。
    离来到我面前,额上密汗涔涔,他扶着几案慢慢跪下,唤声“母亲”,然后如往常一样把脸伏在我膝上。
    我愣了愣,有点不明白状况,问他:“离儿,你有事要与母亲说?”
    离点头:“儿子前日骗了母亲。”
    我问:“何事撒了谎?”
    离说:“儿子前日去南山,不仅拜祭了庶母,还见了三叔和四叔。”
    我拍拍他的头,安慰说:“三叔和四叔也是家人,和他们见面很正常,无需自责。”兄弟阋墙,甚于外患,无怪乎苍双曕怒冲云霄,顺王可真会下眼药。
    闻言,离抬起头,问我:“母亲,您不怪儿子?”
    我摇头,说:“三叔和四叔是你父王的亲弟弟,本就应该常走动,你父王忙,常不得空,靖和洛稚幼,母亲要照顾他们,亦分不得身,你是咱们府里的长公子,能替父王和母亲分忧是好事,为何要怪?该赏你才是。”
    离说:“可父王他……”
    我说:“你父王生气的原因,你心里应该清楚。”
    离低头,“儿子明白。”
    我问:“还有事吗?”他的目的应该不是说和顺王荣王见面的事,苍双曕已经知道的事,没有再向我复述的必要,马后炮于事无补,以离的性子,不会做这种无用功。
    离不吭声。
    我说:“离儿,你应该跟皓学学,母亲面前,有事说事,无须吞吞吐吐,遮遮掩掩。”
    离抿抿嘴,抬眼看我说:“母亲,儿子已经长大,明年亦将娶亲,可儿子现在一事无成,身为长兄,不能给弟妹做榜样,儿子惭愧,所以儿子想在父王身边谋个差事,想请母亲……”
    说到这里,他停下,似乎不敢往下说。
    “你想请母亲说和?”我接上他的话茬,笑道:“儿子大了想长进是好事,你父王若知道你有这个心一定会高兴,母亲是妇道人家,不懂政务上的事,你可直接去问你父王,看看有什么差事可做。”
    离垂眼,“儿子不敢。”
    我问:“你父王身边的职位很多,你想做什么?心里可有打算?”
    离说:“儿子才疏学浅,不求其他,能给大舅舅打个下手就好。”
    给智睿打下手?我心里冷笑,智睿在苍双曕的帷幄里担任主簿之职,统管康王府来往信件和文书及各类档案,涉及机密,为幕僚中的核心职位,非心腹之人不得任。离想给他打下手,委实是好心思。“离儿,母亲可以代你跟父王说说,至于成不成,无把握。” 离说:“儿子省的,谢谢母亲。”
    安苗适时进来,说有事回禀。
    离施礼告退。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安苗道:“王妃,公子的话奴婢都听见了。”
    我问:“有何想法?”
    安苗说:“奴婢想,王爷应该不会答应他的要求。”
    苍双曕是不可能答应,不然我也不会应了离。话说这个孩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说他存有异心吧,鹤枫的监控并未抓住实质,他在南山与顺王荣王见面也没说什么不应该的话来,难道是错估了他?
    头疼!伤脑筋!
    “太医来了没有?”
    “尚未。”
    “洛呢?”
    “睡了。”
    “稹和靖呢?”
    “在莫玉堂。”
    莫玉堂是方啸的院子,继智睿之后,他又接过稹和靖,负责教授他们习武。嫡庶的差别待遇体现在各个方面,我出的儿子三岁开始文武并习,离和皓却没这个机会,他们只有书读,没有武练,因为苍双曕不许。
    我和方啸的关系还停留在云州时的阶段,不远不近,不好不坏。他至今没有娶妻,一心辅佐苍双曕。我们很少见面,一年超不过一只手,偶尔碰上,他也会移开眼神,没有搭理我的意思。最近一次跟我说话是在三年前,我过生日,他问我当年送我的拓片还在不在?我说在。他便没话了。
    “方公子最近怎么样?”
    “无有不妥。”
    那就好。
    晚膳摆好,苍双曕和二叔还在书房议事,派人去问,回说让我先吃,不用等他们。好吧,我刚执起筷子,稹和靖一前一后跑进来,灰尘满脸,哥俩心情好像不错,相互嬉笑着坐上桌。我放下筷子,正色问:“膳前要干什么?”靖抢答:“洗手。”
    闻言,稹立刻跳下凳子,一阵风似跑出去。靖赶紧追,嘴巴里嚷嚷着是他回答的问题,应该他先洗。阿姆笑,说男孩随母,女孩像父这句话真是没错,稹和靖不仅模样随我,性子也随我。
    我笑,好像有点道理,从佑到靖,兄弟几个的模样都随我,尤其是骞,简直是我的翻版。洛却不然,除了鼻子与我有点像之外,小丫头哪哪儿都随苍双曕。阿姆逗洛:“小囡囡啊,想父王没?”洛眼睛一扫,没见苍双曕的身影,嘴巴一撇,开哭:“父王,父王……”
    苍双曕宠女儿宠得没边儿,洛很粘他,一会不见就找。每每这个时候,阿姆就会感慨,说我小时候没享受过父爱,如今老天把这份福泽加倍给了洛,总算开眼。
    稹和靖洗干净回来,看见洛哭,嫌弃的皱皱眉头。稹说:“阿姆,把洛抱出去,吵死人了。”靖附和:“是啊,吵死人了。”阿姆板脸斥他们:“你们两个小子,这般大的时候比洛还爱哭,如今到嫌起妹妹来了,仔细被你们父王听见,若是挨了尺子,可不许来找阿姆。”
    稹和靖被揭发糗事,脸红,不说话了,闷头吃饭。阿姆抱洛下去。我看向他们,问:“你们不是说要陪师傅用晚膳吗?怎么回来了?”方啸这个人看着阴沉,却非常的有徒弟缘,不管是智睿,还是稹和靖,对他都极为的推崇,全力维护,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
    靖嘴巴里塞的满满,挥挥筷子让稹回答。稹说:“师傅去见父王和外祖了,不用儿子陪。”
    这时,紫荷匆匆进来,说:“王妃,皓公子又在弘文馆打架了。”
    我问:“这回跟谁?”
    紫荷回:“长孙府的若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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