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的琴音

吃过早饭，素素推着自行车站在门口，她看了看笑凡，又指了指车后座，男生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我载你去学校！”女孩笑得很夸张，笑凡可以感觉到空气里充斥着不自然的气氛。
    “我搭车就好了……”
    “不行，从这里搭公车你会没有位置坐的，我载你去。”素素不由分说停好单车，伸手把笑凡拽过来。然后跨过单车，回头望着他：
    “呐，快点上来咯，你不想迟到吧。”笑凡暗暗叹口气，准备走开，可是素素不依不饶揪住他的衣摆，满眼堆积的都是哀求，他瞪了她好一阵子，可是这丫头根本就视而不见，
    “你放手好不好？”
    “不好！”她回瞪着他，笑凡有些无奈。摇了摇头，只好跨坐在车后座。
    “准备好了？那我们出发！！”笑凡来不及去想素素的傻样，已经被惊吓取代。
    这丫头的车技简直烂透了，甚至还不如没有手臂的他骑车来得安全。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
    “你行不行啊？！”少年按耐不住。
    “我行！！你抓住我！！”素素还在奋力踩车，几个大S过后，笑凡觉得他随时都有被甩出去的可能。
    “我拿什么抓你？你不行就停，我下来，我步行还不行吗！！”
    “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你饶了我吧！！”
    “你嫌弃我？”素素猛的用力，又是一个S弯。
    “快点停车！你听不懂中国话吗？！！”笑凡有些怒了。
    “……”素素不吱声，抿紧嘴唇。
    “停车！！！！！！ok？！！！！”她终于一脚支地停了下来。杨笑凡不由分说从单车上下来，头也不回的往学校的方向走了，他当然没有看到素素眼里突然而至的潮湿，更不知道素素望着他的背影时，有多么的沮丧。
    早自习，笑凡和往常一样埋头读书，他很认真，眼神专注，那些漂亮的英文词汇从他的嘴唇吐出来，素素忍不住觉得好听，不只是他的声音好听，还因为他出色的口语，比电影里的还要好听十倍，素素不专心，可是笑凡也不制止，这反而让素素的心头涌起一丝悲凉，以前，笑凡不会这样坐视不管的。
    一篇英语课文，他还没有背完一半，小蔡老师就找个过来。笑凡站起身，推开凳子走了出去，素素几乎同时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她不管不顾地拉开教室后门就冲了出去。只有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干瞪眼。
    远远的看着笑凡被蔡老师带进了办公室，她愣了一会儿，才缓步走向那里，就在她站在门口犹豫不决的时候，办公室门却突然弹开了，杨笑凡和素素撞个正着，少年被吓了一跳，差一点就撞翻对方了，他定了定神，才淡然道：
    “没什么，回去吧，别惹事。”
    “哦。”素素木然点点头，与他错身。
    “哎，等等！！”素素回转身追过去，“到底怎么了？老师对你说什么？他为什么叫你？”
    “问了昨天的事。”淡淡地回答，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走在空荡荡的走廊，教室里传出嗡嗡的早读声，将他们淹没，“很抱歉。”
    “怎么了啊？老是跟我道歉！！”素素猜想他该不会是已经觉悟，早晨那样毫不犹豫地把她一个人丢下是件差劲的事，可是接着在心里就否定了自己。
    “关于那天惹你哭，我说话太直接，你别往心里去，还有，昨天承蒙照顾了，给你添麻烦……”
    “那你不是应该道谢吗？为什么道歉？！”素素被他的面无表情激怒了，“明白了……你是觉得给我添麻烦是吧？”他皱了皱眉，停下脚步，没有去看素素，只是目视着前方，好像前方有一块可以吸引他视线的磁铁。
    “就算我不觉得麻烦呢？！”她推了他一把，力气很大，从那双手里，可以感觉到她纤瘦的身体，积蓄着什么即将爆发的巨大能量，杨笑凡措手不及，重重地撞在了走廊的墙壁上。他忍不住体内的一股气，呛咳了几声，才抬起头，看着她。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讨厌你的眼神！！”说完，女孩转身跑开。杨笑凡咬了咬牙，望着跑远的女孩，心头涌起说不出的沮丧。
    素素徘徊在楼梯口，等待着下课铃声，她不知道她还能期待什么，或者去寻求什么人的帮助，可是她真的很难受，很心痛，就像在那里剜掉了一块肉。
    然而，最可怕的都不是这些，最可怕的，是一切还是得继续下去，素素对着敞开的窗户，深深吸了口气，坚定了步伐，转身回到教室里，那时候，杨笑凡已经能够流利地将刚刚那篇英语课文完全背下来了，他很厉害，他也很努力，虽然老师并没有要求这些，他却做得那么自然，这种劲头，有时候让人害怕。
    脸色怎么看，都很不好，却仍然专心看书，仿佛身体没有和他作对，但素素知道，并不是这样，他的身体里住着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小恶魔，而且，从他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他不但要和生活中比常人都要多的问题抗争，还要和自己战斗，素素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意志力在驱使着他前进，可就是他身上的这种气息，吸引着她，让她欲罢不能。
    中午时分，雨又开始没完没了地下了，熟悉的车子，停在了十七中的门口。穿着一双皮靴的少年下车，他身后的女孩伸手递出一把伞。
    “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吗？还是一会儿电话联络？”
    “你们先回去吧，我打车。”
    “嗯，那好吧，抓紧时间啊，梅姨还在等你。”
    “我知道。”杨笑尘望了一眼十七中的大门，撑开伞，走了进去，这次走得轻车驾熟，在教室门口，他拦住一个长直发的女孩：
    “嗨，能帮我找一个人么？叫杨笑凡。”
    “嗯，好……你稍等。”那女孩用探究的眼神看着笑尘鸭舌帽下的脸孔，他只是勾勾唇角，低下头，在这种地方要是被认出来，没有好处的。
    “哥……”走出教室，身穿校服的男生，留着清爽的短发，干净的脸孔。笑尘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演奏会的票：
    “我的演奏会，希望你能来。”笑凡匆匆扫了一眼，这张票的印刷，未免过于精致了吧，要是花钱买的话，肯定不便宜。
    “……好。”他微微点头，得到应允，笑尘才面带微笑地将票放进弟弟的上衣口袋。
    “这可是VIP才能买到的票，到时候，我在台上也能够看得到你。”
    “等等，哥……vip？什么意思？”
    “这次演奏会，二楼设有专门的区域，这些票都很贵，而且不会出售给普通的观众，只有一些特殊的人，才可以拿到。”
    “你的意思是……坐在我旁边的人……”
    “都是社会名流。”
    “哥，稍微等一下，我想，这票我不能要。”
    “什么？”杨笑尘有些不解。
    “哥，你拿回去，我受不起的，而且……”
    “怎么了？”笑凡摇摇头：
    “……你可以把它给素素，对了，说起来，哥应该有专门给她的票吧？”
    “白素素？”笑尘犹豫了下，“我不确定她会不会想来……”
    “你们之间，果然出事了……”杨笑凡正色道，好像一开始要说的事情，根本都是在为这件事做好铺垫。走廊里一些吃完午饭回来的同学正好奇地望向他们。
    “哥，我们找其他地方聊，这里人多。”
    雨还在哗哗下，教学楼侧门的门厅，几乎没人来这里。
    “在你问我之前，容我先问你吧……”笑凡有些意外地回过头。
    “素素，是你的女朋友吧。”
    “什么？”他锁紧眉。
    “难道你想说不是吗？”
    “不算是。”
    “你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到底代表什么？”笑尘在说这话的时候，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哥，你是误会什么了？素素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是吗？”他摇了摇头，埋头看了看手机的时间，“我还要回去准备演奏会，没事的话，我想我差不多该走了……”他转过身。
    “哥……”笑凡只是稍稍迟疑，“喂，等等！”
    “……”他们兄弟几乎是第一次这样锐利地四目相对。
    “你没跟我解释清楚。”
    “笑凡，我和素素已经没什么了，所以要不要来我的演奏会，是她的自由。”
    “为什么要这样？”事情已经朝着笑凡没法想象的方向发展了。
    “笑凡，我们不适合，而且，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哥哥你如果是因为这个，我可以告诉你，素素她和我在一起，是因为她把我错当成了你啊，我们很像，不是吗？”笑尘的神情变得讶异，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你不用说这些给我听，虽然我确实有些意外。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这不是我来找你的重点，我要回去了，演奏会，我很期待你能来，那首你编曲的《real》，希望你能听我弹的版本，素素把曲子都弹毁了。”
    “哥……”
    “再见。”他撑开伞，匆匆离开。笑凡只是默默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怎么会这样，他无法安心。转身往教室走去。
    可是看到坐在座位上的素素，他又打了退堂鼓，虽然现在是这种状况，可是他不想素素再误会什么，他不想事情再往更糟的方向发展，他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他是没办法带给素素幸福的，是啊，他侧过头看了看自己空空荡荡的衣袖。
    他怎么会感觉不到素素的那些反常呢？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却想不到是这事儿。那么素素靠近他，也是因为和哥哥分手，失去了依靠吗？她不可能会喜欢个残废吧，即使，在哥哥出现的时候，虽然难过，可是他更多的是庆幸啊。
    脑海里浮现雅琴的声音，那女孩曾经说过，素素或许是喜欢他吧……不能再想了，只有这件事不能想。
    他回过神看着素素，女孩下巴搁在左手臂，右手摆弄着一支圆珠笔，圆珠笔？是啊，还是那支帮她修过的圆珠笔，她眼睛不够大，但眼形很好看，睫毛长，不过有点下垂，看起来毛茸茸的，因为盯着一个点看，有点斗鸡眼了，笑凡忍不住笑。
    想起去年，她不顾一切，甚至都不顾他是个没有手臂的怪物而追着他到医院，那份勇敢是来自对哥哥的执着吧，现在，她很需要有人安慰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