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的琴音

好久好久不来，本来这里就冷清，不知道是不是大家也忘记啦？素素把白皓领回家，可是心里一股脑的全是作业，原本是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做的，可是突然想起上次笑凡说不能让别人随便进女孩子的闺房，便索性把作业本全搁在了茶几上。
    搬来小凳子，坐定，由着白皓一个人在客厅里晃来晃去。专心把刚才和笑凡讨论的结果快速地搬上练习册，而白皓也不在意一回家就做作业的素素，一会儿摸摸她的钢琴，一会又去翻书柜，和抽屉。
    不知道他倒腾了什么，突如其来的巨响把素素吓得差点背过气去，她堵着耳朵三步并作两步，关小了音箱。回过头不满地冲白皓吼：
    “太大声了！！”末了才想起白皓听不到，也不能怪他，素素捡起他还未收起来的CD盒子，瞟了两眼，很陌生，不像是她的东西，而且盒子上一概英文，看起来并不像是正式发行。
    “这是你的？”素素扬了扬手里的盒子，白皓点点头，很开朗地发出低低笑声，这种声音和听力正常的人，有略微差异。他抬起双手开始比划，素素咧咧嘴巴，头上一滴汗。
    “你，是想说什么吗？我不懂哎……”他很轻地叹了口气，抿着嘴唇摇摇头，无奈地笑笑。然后转身拿起素素搁在茶几上的笔，肆无忌惮地在她的练习册扉页写字。等素素反应过来以后，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写完字，他把整本的练习册都递过来，示意素素看。
    [我们的乐队的曲子，好听吗？]他的字迹谈不上好看，不过还算工整。
    素素抬起头仔细聆听，白皓只是笑着观察她的表情，然后又伏下身写字。递过去。
    [我是乐队的鼓手。]素素点头，表示她已经知道，因为先前笑凡曾经跟她提过。心里顿时温软起来。
    “是不是很难？”素素扬起眉问他，他却浅笑着摇摇头，然后写字。
    [我觉得说话更难。]
    “说话难？”他点点头，这次笑得有些腼腆。素素心里暖烘烘的，她扬了扬手里的CD盒子说，“很好听。”见素素夸奖了他们的音乐，白皓的脸上不由自主绽开孩子气的笑容，他指着CD盒子，开口：
    “给，你。”
    “送给我？”他点点头，样子很可爱，素素由衷地说了声，“谢谢”。
    “对了，你有吃过晚饭吗？一起去吃晚饭吧？”素素这句话太长，他有些不明白，她便也学着他，拿了练习册扉页当了对话的媒介。写好推到他眼前。看到白皓欣然点了头，素素就当真像个做了别人很多年姐姐的人一样，领着白皓出门。
    她没有带着白皓去高档餐厅，那样的地方她不喜欢，而是领着他去了一家她最喜欢的饺子馆，白皓是第一次吃到地道的中国味，他很兴奋，果然还是个孩子，但其实并没有吃多少。他从小在美国长大，有些吃不惯这个味道也很正常。倒是素素，很没形象地狼吞虎咽。丝毫不在意对面还坐着个看着她的吃相忍不住笑的白皓。
    吃过晚饭，经过小广场的时候，白皓被一群光鲜的年轻人吸引了目光，就自顾自地走了过去，等素素反应过来追上时，才意识到那是市里一个街舞团，她不太懂这个，以前也偶有见这群孩子过来跳舞，不知道是表演还是练习。一曲结束，那些孩子便四散开来，几个女孩子大概有些累了，便坐在一边休息起来。
    她回过神，定睛寻找白皓，那家伙左手按着音箱，就蹲在音箱的旁边，广场上人多声杂，音箱的分贝数别提有多高了，当下一首曲目响起的时候，素素犹豫，虽然白皓听不到，可是离那么近是不是也不太好。
    接着，惊人的一幕出现了，白皓随着音乐的节奏，准确无误地跳起舞来，而且他跳的，就是刚才街舞团里几个小伙子跳的舞步。那几个小伙子露出惊讶的神情，也并没有拒绝白皓的加入，一曲跳毕，白皓便浅笑着朝素素走来，好像玩得挺开心的，素素来不及和他说什么，刚才团体里的一个男孩儿就追了过来。他喊了半天也不见白皓回头，伸手拍住白皓的肩膀。
    “喂！你好。你舞跳得不赖啊，你现在在哪里跳舞，可以加入我们吗？”那个男孩子满脸亢奋，话也讲得很快。白皓微微迟疑了下，缓缓抬起了双手，这回轮到对方讶异了，那个男孩子愣了好久才有些疑惑地说：
    “你不会讲话？”白皓没动，暮色四合，光线也不好，对方讲话又特别快，他应该看不清口型。素素这才回过神和那个男孩儿沟通。
    “他是我弟弟，住在美国的，只是短期回来这里而已。”
    “从美国来啊！”男孩子大概觉得不可思议，末了又问素素：“他不能说话吗？”素素想，刚才的手语怎么可能蒙混得过去啊，只得解释道：
    “他耳朵听不见。”
    “是聋哑人？”男孩儿瞪了瞪眼睛，“好厉害啊！”然后由衷地竖起拇指对白皓说：“你真的很棒！！”说完拍拍白皓的肩膀，便转身回去跳舞了。
    白皓虽然不太清楚那个男孩和素素到底说了什么，可是他也猜得出□□分，等两人一起走到家门口，白皓才低下头跟素素说：
    “我，回去。”，素素怕他自己又迷路，还是给杨笑尘打了电话，在等待的间隙，白皓转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然后压着花坛的边缘写字，素素没有在意，可是他写了很久很久，久到素素都觉得有些不正常的时候，才见他直起身，将那张写了字的纸巾交给她，让她看。
    [姐姐，求求你，回美国和我们，你和那个没有手的哥哥分手，你不能在一起和他。现在不分手，以后会。爸爸妈妈和我需要你。]他的语法有问题，但素素并没有追究，因为她完全懂他的意思，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连白皓也要这样央求她。那么温柔善良的白皓……是啊，他太温柔，太善良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素素伸手，抓住白皓的手臂。
    “白皓，你看着我。”男生稍微愣了一下，才缓缓点头，他没有挣脱素素的双手，他可以从素素的力道里感觉出她的认真。
    “我，为什么要和那个没有手的哥哥分手？为什么你说我和他以后也会分？”素素看到白皓吞了吞口水。然后扬起脸：
    “我，知道。姐姐喜欢他，他喜欢姐姐，可是，姐姐和他是不一样。”
    “不一样？什么不一样？他没有手？”素素的眼睛湿了，有什么揉碎了她的心肝。
    “是。”白皓点点头，眼里是不容反驳的肯定。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说？”素素的泪已经快要决堤。
    “因为，我和他，一样。”那一刻，有什么瞬间砸进了她的心房，震得耳朵里嗡嗡响成一片。她渐渐松开了抓紧他的双手，抬起头：
    “不会的，我不会和他分手，即使是他不要我了，我也一定会跟着他，粘着他！！”
    “姐姐，对你来说，我们是什么？”白皓皱着眉，一滴晶亮的眼泪划出眼眶。
    “你是，我的弟弟啊……”看着这样的白皓，她心疼，心疼得要命，尤其是想到这么多年，在父母身边长大的他，经受的煎熬，就难过极了，伸手想帮他擦掉眼角的泪。才刚刚碰到他，他却抓紧了素素的手腕，令她动弹不得。
    “对不起，姐姐。”他埋下头，缓缓松开了手。素素轻柔地触到他微微发凉的面颊和那滴湿湿的眼泪。
    白皓抬起双手，开始比划，双手的动作太快了，素素根本来不及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那是另一种语言，可仅仅是这个，就已经将她与他分隔在不同的世界。
    “白皓，你想说什么呀？我不明白……”素素抓住他的衣袖晃了晃，白皓抿紧嘴唇摇了摇头，眼里泛起一丝悲戚。
    他们对话地太过于投入，甚至没有发现杨笑尘早已经站在不远处看了很久，白皓微微抬头，便发觉了这不远处的身影，他抬起手朝那边挥了下，笑尘便快步走了过来。他拍了拍白皓的后背，复杂地看了眼流了泪的素素。
    夜风又冷又沉。素素无论如何也打不起精神。她迈着沉重地脚步回到家里，拎起CD机倒进沙发，插上白皓送的那张自制CD，男孩子哑哑的嗓音便充斥着耳膜，这不是白皓的声音，她知道，里面的鼓点实际上，听得出有很多瑕疵，他听力不好，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是真心喜欢爵士鼓吗？
    素素关掉音乐，轻轻揉着疼痛的太阳穴。
    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而在校门口看到父母的身影时，便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却没有想到，刚到教室，就被小蔡老师叫住：
    “嗨！你父母不是已经帮你请假了吗？下午的课不用上了。”素素愣了一会儿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那一刻，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冲出校门。直至地朝着那对陌生的夫妻走去。
    “你们不要擅自来我的学校好吗？我就快要高考了，求求你们不要再随便帮我请假，你知不知道，学校的课程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没有给白宇开口的机会，素素已经低吼起来。她的表情吓到了苏紫清。
    “素素，别这样，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我和你们真的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求求你们放过我行不行？”素素酸楚地望着白宇。
    “你要我们怎么做你才肯跟我们走？！！”
    “我说过我不可能和你走！！”白宇狠狠打了素素一巴掌，那响亮的一巴掌把素素打懵了。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下一秒，素素就看到满脸焦急的白皓从旁边停着的一辆车里跳出来。他冲白宇打手语的神态开起来很激动，那十四岁的男孩子，轻拍素素的背，一副着急的样子，素素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用力抱紧白皓，狠命地哭。
    苏紫清的表情几近崩溃。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白宇吓坏了，立刻蹲下身去察看。素素缓缓放松怀抱，拍拍背对苏紫清而站的白皓的后背，提醒他发生的事情。
    白皓回过头，他咬了咬嘴唇，轻轻按了按素素的肩膀，然后转身去查看母亲的情况。
    “为什么，一定要我和你们回去？”
    “我们是你的家人！！！”白宇咆哮起来，说得那么不容反驳。
    “不要再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了！！是因为她吧！！！”她指着瘫坐在地上的苏紫清。
    “那个残疾人对你就这么重要吗？！！”听到这话，苏紫清更加脆弱地瑟缩了下，脸色都变青了。
    “你们把我当什么？你们把白皓当什么？”素素压着嗓子，说的如此冷静，“容我猜测一下吧，以前你们觉得这无关紧要，到了现在，你们才发现，你们多么需要一个毫无缺陷的孩子啊，可是妈妈已经经不起再生一个小孩，所以你们就想起了多年未见的我……是这样吧？”白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对你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要是够重要，多年以前你们也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把我带走，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嫌弃笑凡，但依一般人的想法，无非是嫌弃他的残疾，残疾怎么了？你们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别人的事情？”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苏紫清的眼里已经泛起泪光，“我绝对不允许，绝对不允许一个像他那样的，进我们家的门……”
    “那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好了？！！笑凡没有求着你们承认他，我不稀罕。”
    “姐姐，别说了。”白皓抿着唇，伸手缓缓抚摸着母亲的后背帮她顺气。素素看不下去，被父亲和弟弟的爱，包围着的母亲，为什么还是不知满足？
    “妈妈，你看看吧，请你仔细看看，看看你身边的白皓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