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的琴音

杨笑凡知道，这话迟早都得说，可是素素那么开心，他就有些开不了口，或许明明需要安慰的是他才对吧。
    “素素，我不能陪你去N大了。”他忽然停下的脚步说这句话，让素素一时反应不过来。
    “别，别开玩笑了，你说什么？”她呆呆地盯着他的脸孔。明明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一句话，此刻她却刻意希望是听错了。
    “没有，我是说真的，不能陪你去N大，我很抱歉。”
    “笑凡，你说什么傻话啊！！那里不是你的梦想吗？！我也是因为你才会去那里，可是你现在却告诉我你不去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是的，素素，你别误会，不是你想得那样……”杨笑凡微微垂下眼睑，他比她冷静的多，“是我自己的问题，并不是你的错。”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素素不依，她的脑袋里乱哄哄的直打浆糊。
    “素素，我和学校联系过，我的身体……”他咬了咬嘴唇。
    “他们因为这个不肯录取你吗？”素素多么不想从他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可是一切早已一目了然。他微微点了下头。
    “你为什么不昨天告诉我呢？”素素的眼睛有些湿润，她不明白笑凡除了身体，哪里比不上别人，这是歧视啊！！
    “我知道我告诉你的话，你一定会改志愿的……”他顿了顿，“去不了N大读书，是我自己不争气罢了，可我不想连累你也跟我吃这个亏。我知道你好不容易才考出那么好的成绩，为了我放弃重点大学，实在很不值得。”
    “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啊……笑凡，为什么你总是擅自做主呢？我去什么学校都没关系，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素素……我并不是你的全部，我希望你做自己，不要什么都是围绕别人……以前是我哥，现在是我。你什么时候能够为自己想一想？”
    “我……”她觉得有什么啃咬着她的心，“笑凡，如果我这么说，你会懂吗？去N大，是你为我做的选择，留在你的身边，才是我自己的选择呀。”
    “……”笑凡眼中的痛浓得化不开，“我……对不起……”
    “不……”她心疼他，伸手抚上他的发尾。怎会不理解他呢？怎么能够不理解他的苦心？
    “是我……无能……”他低垂眼睑，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搂住他，尽管路上有那么多人看着，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要这要抱紧他。他不哭，心里那么难过，都不哭，素素心疼，这次他受的委屈，不仅仅是N大因为他的身体而拒绝他，还因为有她的存在。那是他对他自己，深深地失望啊。
    少年的下巴颏加重了力道，抵住素素的肩膀，他说：
    “我发誓，我会用自己的双脚踩出一片天地来的。”
    “没关系，笑凡，我不在意这个。”素素微微抬起眸子望着他。
    “……我……我真的很想能照顾好你。”他的眼神那么恳切，素素的心都软了。
    “我知道，我懂，大白痴。”她伸手再次拥紧了他。
    如果，有人教会了她什么叫□□，那么，这个人就是杨笑凡了。
    高考结束后的假期，原本是很漫长的，但在等待通知书的日子里，耗着耗着也没觉得漫长就快要开学。
    素素被录取了。
    笑凡也是。只是那所无名气的L大自然和N大无法相比，
    一所很普通的一本院校，座落在同省一个不甚发达的小城市里……不过好赖也是一本。
    N大的开学时间比L大足足早了一个多星期，在素素的百般恳求下，笑凡终是答应了她陪她去学校报到。可惜这一路，笑凡是什么忙都帮不上的，该搬的东西，一概也搬不了，甚至处处不便，还要别人照顾，这让他很不是滋味，可是又担心第一次出这么远的远门的素素。也好在有魏小军这个家伙，不等笑凡话说完，他就一口答应帮忙了。离开学还有两天，他们一同踏上了去往T市的旅程。
    一开始，素素倒还兴奋，可是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很快消磨掉了她的意志，继而想起从此就要和笑凡分隔两地，她的心都快碎了，于是这样的旅途，反倒变得无比沉重。
    找到N大，并不难，学校派车在火车站接新生，这让三个年轻的男孩女孩都松了口气，只可惜这所学校和很多学校一样，新校区都盘踞在郊区，而素素所学专业决定了她大学的四年，都得在这样的地方度过了。
    新生报到，有很多接新生的学长学姐，杨笑凡这才放心，迎接素素的，是个高挑清秀的女孩儿，脑后绑着一股马尾，粗壮黑亮。她话不多，做事也麻利，带着素素很快办完手续，又带她领了校园卡，盖章，领被褥。
    到了这阵子，高挑的女孩才想起了些什么。
    “对了，家里有没有人帮你搬东西啊？”她转过身望着素素。
    “有，我打个电话叫他们过来。”
    “不了吧，他们也是头一次来，说不清楚，这样吧，我们俩抬着？”她挑挑眉梢。素素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再说也真是没必要让魏小军和笑凡特意过来，他们那里还有她的几个大箱子呢。便毫无异义地点了头。
    大概是刚刚只顾着帮忙办手续，高挑的女孩子这才回过神和素素说话。
    “我叫李月清，你呢？”
    “白素素。”
    “哈哈，你这名字，不小心还以为是白素贞呢！”她笑得爽朗，一句话就将两个人间的隔膜打破了，“话说回来，你是哪里人啊？普通话这样好，都听不出来。”素素注意到面前的女孩子讲话虽是普通话，但也还听得出依稀的北方口音。
    “A省B市。”（我真的不知道该用哪个字母了，原谅我>^
    “……”她大概也没听过这个地方，“我是本地人。你是什么专业？”素素这一开口，把身边的李月清吓了一跳。
    “你怎么读这么个狼多肉少的专业啊？！得嘞，我也终于有个伴儿！！刚才我还纳闷为什么你是我同个宿舍呢，原来你是我们班仅有的两个女同胞的另一个啊！！”
    “你也是大一新生？”素素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些失神。
    “没错，你不会把我当学姐了吧？”她露出一个我没那么老的表情，让素素哭笑不得。
    “我以为接新生的都是学姐。”
    “不对不对，接新生的的确都是学姐学长，我也没说我是接新生的呀~”她笑着回头，却不曾想素素板着一张脸孔，这才心里打鼓，看来是遇上了个冷美人……
    走到宿舍楼下，李月清转脸张望了一下，一招手叫了个男生过来：
    “在这儿帮忙看着东西啊，我一会儿回来。”那男生点头哈腰，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李月清并不在意这些反常，只是很认真地问素素：
    “你家里人在哪里？他们拿着你的行李吧！我陪你过去找他们过来，行李搬到宿舍，等会儿咱俩儿去楼□□检，然后就没什么事儿了。”素素环顾四周，果断路痴病又犯了，只好跟李月清说：
    “他们说好在报名登记的地方等着。”
    “哦，走。”李月清并不在意素素神情里的窘色，只管领着她东奔西跑，也不看别人的表情。她是个精力充沛的女孩儿，走路也是健步如飞。
    李月清老远就看到了杨笑凡，或许从素素刚出现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男孩，素素也不见月清和他们有什么生疏，就见她打起了招呼。
    一开始，月清还以为笑凡是和素素有什么亲戚关系，哥哥弟弟什么的，因着这样，她才对素素分外照顾。后来听说两个男生都是素素的高中同学，她还颇是唏嘘了一阵。
    对于素素的情况，她当然不好是什么都当面问了，只是打探一个人的情况，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可能算是难事。所以当天晚上，她就已经把一切摸得一清二楚。这也让她对素素，平添许多好感。
    交朋友，不过是这么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有时候也说不清个一起的理由。
    在T市陪素素两天，该买的东西也帮她买齐。眼看着就要开学军训，笑凡还特意去买了一支防晒霜给素素，素素皮肤生的白，见不了阳光暴晒，小则过敏，重则晒伤。而T市的日光辐射虽然没有家乡的强烈，可是也够呛。
    素素认识了新的室友，除了月清，还有两个并非同专业的女孩儿，陶卓翎和万方方，卓翎看起来稍显内向，万方方则不同，心直口快的，看到素素桌上的防晒霜，就拿起来往手背上涂了一点儿，闻了闻，皱着鼻子：
    “这个牌子不怎么样呢。”
    “……”素素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也懒得搭理她。她最不喜欢才见第一次面儿，就像认识N年了似的，一副熟络样的家伙。可月清就是例外，也没什么原因……也或许喜欢不喜欢一个人，根本和这些都没有关系。
    素素回想起来，笑凡在超市里埋头精心挑选的样子，还有些心疼。这虽不是超市里面最昂贵最好的，但也肯定是笑凡认真挑选后的结果，不容别人说三道四。
    忙活了一整天，前一晚又搭了一整晚的火车，素素吃过晚饭，就赶到校门口和已经在招待所登记好房间的笑凡会和（魏小军？原谅他不想当灯泡的心情……）。忙碌了一下午，她迫不及待地给了笑凡一个大大的拥抱，任由校门口的保安干瞪眼睛。
    “累坏了吧？”笑凡也只管微笑。素素点了点头，拽着笑凡的衣服角撒起娇来：
    “那你还不快点陪老佛爷我去你住的地方？”
    “怎么？学校宿舍不能住？”他疑惑。
    “不是啊……”她不由涨红了脸颊。
    “那是？”笑凡有些鄙夷。
    “我想去你那里洗个澡嘛，月清告诉我，今天新生入校，学校浴室已经挤爆了！”
    “可我和魏小军住的地方离你学校远，今晚怕你赶不回来。”他们搭上公车坐定后，笑凡忍不住担心。
    “李月清和万方方都是本地人，她们今晚不回宿舍住的，而且月清说，陶卓翎晚上也不会回学校，我……”
    “懂了，懂了，那我再让小军帮你登记房间好了，也不麻烦。”笑凡含着笑，已经明白过来，白素素这个傻丫头一定是害怕。
    可笑凡唯一没有料到的事情是，赶上这几天住宿的人多，已经登不到房子。
    魏小军和杨笑凡本来就为了省钱，要了双人间，还是里面就一张双人床的那种，这么一来，三人都犯难。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素素就算一出门赶得上公车，恐怕也要耗到晚上十二点才能回去学校，何况素素愿意，笑凡和魏小军也不能愿意啊。
    笑凡催着素素先别管这些，放心去洗澡。素素早就受不住了，赶忙去冲凉，毕了，借着笑凡的毛巾揉着湿漉漉的头发，推了厕所门出来，却见地上铺着刚才还在床上的凉席，笑凡正坐在那里和魏小军吃东西。
    “你们还没吃晚饭？”
    “没有，这房子难找，你不知道我耗了一下午才找到这里。哪顾得上吃饭啊。”魏小军含含糊糊地说，来不及吞下嘴巴里的食物。
    “哦……”
    “你放心吧，今晚我和笑凡睡地上也无妨，你睡床，要是你怕热，就把床上的褥子也给我们，刚刚好。”魏小军说完这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没发现你还挺聪明啊！”素素用毛巾揉着头发，踢掉鞋子，坐在了笑凡旁边儿。
    “那是啊……”他喜滋滋的样子。
    “牛在天上飞了。”素素没注意到一直弓着身子的笑凡直起了腰身，看着魏小军的眼神有些赌气。
    “哎呀，好吧好吧好吧，我认输，这是笑凡的主意……笑凡，你可别揶揄我了！！”魏小军扮个鬼脸，埋头继续吃东西。
    就这样的三人夜晚，多少有些尴尬，而且整个屋子只有一张凳子，免不了只有魏小军一个人坐着，素素和笑凡干脆窝在床上。
    房间没有开灯，只有电视里的微弱光芒在脸孔上流动。素素侧过头看了看坐在她身侧的笑凡，他正专注地盯着前方屏幕，嘴唇微合，形成好看的弧度，电视里播放的是素素不怎么喜欢的枪战片，倒是这里的两个男生，看的津津有味。她像坚定了什么，将头靠在了笑凡的胸口。
    她感觉到，少年身体的微滞，还有他热乎乎的呼吸，扫过前额留下不深不浅的触感。
    房间里渐渐开始响起魏小军小小的鼾声，那家伙坐着凳子渐渐见周公去了。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也没动。直到杨笑凡用右脚够到电视机的遥控器，关掉。
    魏小军的鼾声，衬得房间里越发的安静的不自然，可是素素却觉得那么安心又踏实。
    他们听着彼此的心跳。素素蹭着床坐起来一些，伸手搂住笑凡的脖子，像个孩子，她舍不得他，想到要分别，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杨笑凡侧过头，虽然房间里没有灯，可是窗外的霓虹，却把素素的眸子照的跟星子一般明亮，他的心不由地柔软起来，就像有一只手在温柔地抚摸着。缓缓埋下头，在素素的耳畔轻声呼唤：
    “素素……”
    “嗯？”
    “我喜欢你。”
    “哈啊？！”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爱你。”少年的声音宛若火把照亮了整个夜晚，也照亮了素素的心。就在女生分神的时候，他的嘴唇已经落在了她的前额……他翻转了身子，用肩膀抵着床头，素素有些狐疑地伸手撑着调整起坐姿，不等她反应过来，便是眉心，眼睑，脸颊，鼻尖，最后滑到嘴唇……
    因为姿势不佳，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而且吃力，可是那真真正正是他深刻的吻，素素回过神，双手加重了拥抱的力度，像是全世界的承诺。
    她永远不会再去怀疑什么了……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愿意背负一切的仇恨，而给予的爱情，她想放在心底，珍藏一生。
    夜深，魏小军躺在地上的凉席上，鼾声雷动，素素已经翻了好几次身，脑子里全是刚才的情景，她用手指轻轻抚唇，然后忍不住扬起笑容。
    “笑凡，你踹踹魏小军呗！睡不着啊……”
    “嗯，你放心，我这一直踹着，保证让你睡个好觉。”
    素素窃笑，闭上眼睛，抱紧了怀里的毯子，仿佛抱紧了今生今世的幸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