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涉风雨中

第3章


快点说说嘛。我们一家都为这小子急疯了。看着他这几天老是生闷气,今天偏又遭横祸,真是‘祸不单行’啊。”
  “没听过‘烟搭桥,酒开路’这句顺口溜吗?现在的领导呀,都时兴着呢?”伙弟终于说出他所认为的“绝招”。
  “烟搭桥,酒开路”祥子默记在心里。社会变了,光靠一张文凭不行了,光靠自己的能力也找不到好工作的。祥子决心豁出去了,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呢?伙弟的话说得虽不是什么至上哲理,但也是事实。有什么办法呢?祥子只有就按伙弟说的去碰碰运气。“说不定,领导一下子就看中自己了,把自己调到镇上中学了。”因为自从深圳回来后,祥子深知,今年是没有办法再出去找工作了。一是时间不允许,眼看就要开学了,二是家里经济不允许,还等着自己上班领回工资来改善生活,三是自己的学历不太高难度大。因此,祥子只能退而求其次,就是希望能到镇上的中学去任教,这多少比到小学去任教强多了。特别是在同学面前,至少可以说自己是一个中学教师,在老师面前也有一个更好的说辞,让父母的脸上也更有光彩。自打定主意后,祥子觉得脚底的伤口不怎么疼了。祥子也不管伙弟与父亲喝得如何,便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上chuang睡觉去了。
  太阳已经晒在床前,祥子就是不愿意起来。祥子明显感到,自己昨天所想的很有道理,但到要去实施的时候却有觉得多么艰难。“自己就这样一个人去找教办主任,他会接见自己吗?他会在意自己吗?他会听自己的推荐叙述吗?”一点儿底都没有,祥子觉得还不应该马上去找领导,还得三思而后行。否则,第一次就在教办主任面前出洋相,该是多么难堪啊。可是,到底该如何去找领导好呢?
  正在祥子想得迷糊的时候,母亲在门外喊吃早饭了。祥子没有回应母亲,只是在床上翻了一下身子,又要睡过去。
  等了好一会儿,母亲见还不起床来吃饭,就又走过来。这回,母亲用手轻轻地敲了敲门,小声地说“阿祥,时候不早了,起来吃点东西吧。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行呢?我知道你为工作的事整日不得闲着,可是我们家里穷,父母也帮不上忙呀。再说,农村小学教书也不错的,总比耕田强多了。现在一时难以找到好工作,以后说不定有机会哩。”母亲在担心地说着,安慰着祥子。
  自己长这么大了,还要母亲来操劳,祥子觉得自己太无能了。本来要好好地为父母着想,现在还让他们如此担心自己,太不应该了。祥子抬头看看时钟的指针已经过了11点了,再不起来实在说不过去。
  “就起来,不用叫了。”祥子应了母亲一句。
  母亲拖着沉重的脚步声远去了。祥子慢吞吞地穿着衣服,磨蹭着,好不容易整理好头发。祥子习惯地拿过镜子要照一照。猛然发现,几绺白发从耳边窜了出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模样,不忍心再多看一眼,很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阳光把整个院子照得白里透亮,就连平时显得十分黯淡的树荫也空明起来了。树上的杨桃从树叶里钻出了很多小脑袋,鲜红的肉瓣异常饱满,在阳光的辉映下晶莹欲滴。几个小鸡正悠闲地围着母鸡用嫩红的小嘴在地面上啄着沙子,而几只比较调皮的则跳上了门前的破墙上,走来走去。平时一片青翠的南瓜棚少了一丝生机,像是害羞地把叶子的容颜掩藏了起来,用昏昏欲睡的枝条招架着强烈的阳光。
  祥子快速穿过院子,来到院子的一角。他找来一只用竹筒做的口盅,在一个盛满水的破烂的水缸里舀了一筒水,倒在口里嗽了几下,又把水吐了出来,反复了几次,再用手掌捧着缸里的清水扑在脸上,用双手擦了几回。这样,祥子早上的洗嗽算是完成了。
  父亲已经到田里劳动很久了,母亲还在厨房里忙活着。祥子揭开饭桌上的笼盖,看见一盘青菜,一盘黄豆,米饭用盆子装着。饭菜都还冒着热气,可是祥子一点食欲都没有。他懒洋洋地坐在桌旁的小木凳上,出神地望着桌面上的饭菜,一动也不动。
  母亲放下手中的活儿,拿着一捆洗干净的青菜走了进来。“趁热吃点早饭吧。已经快中午了,不吃怎么行呢?”说着,摸索着从长长的布衫里搜出一个用毛巾包着的花布小包,细心地把捆小布包的绳子解开,再折了几折把布片翻开,取出一叠一叠的小零钱。她把四叠由五分、一角、两角等组成的零用钱塞到祥子手里,“你拿去,找工作时用得着,不够,就省着点吧。”
  看着母亲那皱巴巴的、树皮一样粗糙的双手,看着她拿着这样一捆省吃俭用、常年积撰的零用钱塞到自己手里,祥子几乎要流下眼泪来了。祥子从母亲颤抖着的双手里接过四叠钱,心里真是难受极了。
  祥子随便扒了几口饭,猛灌了几口冷开水,转身就朝外面走了出去。
  “又要去哪里?”母亲问。
  “去镇上教育办公室,问问情况。”祥子答道。
  “那就去看看吧。人家领导官大,要学会尊重人家,要态度诚恳,要学会……”母亲出门总是要哆嗦一阵子。祥子已经习惯了,强忍着脚疼推着家里的唯一的现代交通工具——自行车出发了。
  祥子思量着怎么去找教办主任才好,“空着双手去肯定是不行的,买几斤苹果?买几瓶啤酒?还要买一包香烟?”直到快要到达镇上时,祥子也没有拿定主意。“伙弟不是说‘烟搭桥,酒开路’吗?那就买一包双喜烟,买三瓶啤酒,再买三斤苹果……这样,才显得适应社会时代潮流,跟得上不断提高的交际要求。”祥子觉着,就这么去做才好。
  把所有的东西都买好了,祥子认真地给店老板数钱。店老板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祥子,就好像他是一个外星人似的。这样的目光射得祥子极不好意思,总共才十几块钱,全是五分一角的,要数好几分钟。“你数一数,十九块八毛。”祥子终于数够货款。
  “相信你啦,不用数啦,你这么认真数过还会有错吗?”店老板不屑一顾地把祥子递过来的一堆钱直接用一条木棍子扫到钱柜里面。
  祥子伸手去提那些自己已经付了钱的东西时,不敢睁眼看那店老板的眼神。他把刚买好的东西放在自行车尾架上,用胶带把它捆绑得稳稳当当的,经过再次检查确认安全之后,祥子打开脚架,骑着自行车上路了。祥子在车上老想着怎样找到教办主任。今天是星期天,万一他到县城了呢?那该怎么办?见到他,第一句话又该是如何开口呢?自己送给他的东西交给他家里的什么人呢?”越想越是糟糕,祥子感到不知如何是好。别人都是父母亲代劳,可是祥子只能自己去做,谁叫自己的父母是个又穷又胆小的农民呢?祥子突然眼前一片花白,晃动了一下,车子像是碰到了石头之类,猛一个摆动。祥子掌握不住,加上脚伤在身,祥子重重地摔在一个雨天形成的土坑里。
  祥子赶紧从土坑里爬了起来。他检查了一下车架上的东西,一样都没有漏掉,这才放心下来。“第一次出师就那么不吉利,真是活见鬼了。”祥子禁不住在心里骂了起来,“不去了!马上就回家去。什么工作,什么单位,哪里不就是教书。”祥子有点泄气了,他想半途而废,他想等明天或后天运气好点再去。“可是,买了那么多东西,如何处理呢?总不能拿回家里去吃吧?父母怎么舍得吃呢?那可是花了近二十多块呀。”想到这些,祥子感到今天非去不可。“管他是好预兆还是坏预兆,今天一定得去找教办主任,我要推荐自己,我要向他介绍自己的经验和能力,我要说明来意——我想到镇上中学去更好地锻炼自己。”
  想到这,祥子拍了拍衬衣,又把装苹果袋上的泥土用嘴吹干净,义无反顾地向着教育办公室走去。
  安凹镇教育办公室的牌子依稀可见,那扇斑驳的大木门上的铁锁都可以辨别出来。可是大门紧闭,祥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站在办公室的大门前守株待兔,看看有没有人进去办事,以便自己顺便进去。等了大半个钟头,一点进展都没有。时间差不多是三点了,祥子着急起来。四围里没有人走动,好像人们知道祥子要来,大家都故意避开似的。
  办公室对着的是镇中心小学凹凸不平的操场。操场上的杂草趁着暑假一段时间疯长,有些差不多有一米多高。不远处散落着几处篮球架的废铁架子,从生锈的程度来看,应该很久没有用过了。而近处的沙池,由于荒废太久,蓄着一滩黄色的泥水。紧邻着的一排低矮的冲凉房,经不住一个暑假风雨的吹蚀,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在祥子看来,这些景象没有一丝生气,让人觉得十分压抑。
  那排低矮的冲凉房是镇中学与中心小学共用的,祥子在读中学期间使用了这些生活设施三年。虽然晴天时在此冲凉十分惬意,但到了雨天的时候,就让人无处落脚。经常有学生挂在墙上的衣服掉在地上,有些学生在穿衣服的时候由于站立不稳跌倒在污泥水中,只好再冲一遍。学生们只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在冲凉房里冲凉后暂时不换衣服,再回到宿舍里再换衣服,这样就不用担心摔倒或者衣服掉在污泥水了。学生们也曾经多次反映这种状况的危险,学校的回应是,由于两个学校共用,一直在协商解决,特别是教育办公室在五年前已经成立了一个关于“冲凉房协调处理小组”,而且郑重其事地摆上了教办的重要议事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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