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涉风雨中

伙弟尽量把问题展开来说。
  “当然，问题不会轻而易举解决的。我们得逐个击破，最终围而歼之。”他继续说着。
  “大理论我是知道的，你说得具体点吧。”祥子催促伙弟快些说，不要老是卖关子。
  “我看，由于他还留有周旋的余地，你就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包括要在适当的时间里再去拜访这位林大人为好。一来表示对领导的尊重，二来表示自己对工作分配的关注，三来表示自己的诚心诚意。不过……”伙弟在紧要时刻打住了话题。
  “不过什么？”祥子试探性地问他。在这样的形势之下，祥子根本分不清那些是对的，那些是错误；也分不清那些是可行的，那些是要碰壁的。能够给祥子提出意见的，在他看来，就是关心他，爱护他，体谅他。此时此刻，祥子感到伙弟是自己的大恩人。因为，祥子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能够看见救命稻草，祥子是不会错过的。
  “不过，你得识相一点。前天跟你说的‘烟搭桥，酒开路’，这是第一关，更重要的更关键的是在后头。比如说，给人送送那个……”伙弟用手比划着，他怕祥子看不懂，重复道“那个东西是当今社会最重要的东西，千万省不得，缺少这东西百分之九十办不成大事。”
  “什么东西？”可怜的祥子刚从学校毕业回来，真的什么也不懂，但他从伙弟的神色已经猜到了八九分，“这东西可是眼前最缺的。这可如何是好？”
  “路，我给你指出了，要靠你自己去走了。”伙弟慢悠悠地说，“时间不早了，回去睡觉吧。等你的好消息哩。”说完，他又吼着山歌走远了。不一会儿，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祥子躺在了床上，不知怎的，老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望着窗外漆黑的一片，祥子越发觉得心情的深沉，越发觉得前途的渺茫。窗外远处不时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家猫也在这个时候凄惨的叫了起来。祥子趁着窗外的一丝光线，小声地数着木窗的柱子，“一根，两根，三根……七根；一根，两根，三根……”数着数着，祥子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祥子听到母亲起来喂牛喂猪的脚步声，接着便是砍柴的刀声，不久，火炉了就响起了火苗的“嗡嗡”燃烧声响。母亲已经开始为一家人做早饭了。一家七口人每天都要吃饭，生活还得日复一日地延伸，不会因为遭遇一点困难而可以不吃饭，可以不打理生活。祥子知道自己光是如此去找领导，肯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他也知道，伙弟分析得很有道理，现在社会没有“那个”重要的东西什么也办不成，问题是自己可以从哪里弄到这些要命的东西。自己可以直接跟父母开口，父母也不会不去筹备资金，可是这样一来，家里的生活肯定会更加艰难了。自己的弟妹还在读小学，每学期的学费对于家里已经是一笔巨大的开支，现在又要家里筹措这么一大笔钱，难度是相当大的。再说，自己马上可以工作了，即使工作不那么如意，工资不会太高，起码可以为家里减少一点负担，或者为家里解决一些经济困难。现实是如此实在，叫祥子为自己的工作之事感到左右为难。去找熟人吧，花费又不小，不去找人疏通一下关系，工作一事肯定没戏了。父母整天劳碌不已，为了什么？还不是希望子女们有出息，能够为家里改善一下生活？祥子想到这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己非但没有为家里减轻负担，毕业了还继续要家里人操劳。父母既要忙田间劳动，要管一家人的吃饭、冷暖，还要为自己的工作分心。这么一想，祥子真是进退两难。
  一个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的人就要经受如此的考验，怎么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呢？父母文化水平不高，不能提供更多具有价值的建议，只能力所能及的为自己的儿子尽量解决经济上的一些问题，就是经济问题，也是在极其有限的范围内才能做得到，又怎样给祥子提供更多的解决问题的空间和渠道呢？不去争取吧，对于一个年轻气壮的人来说，似乎是不相称的。他的梦想是到城市工作，屈尊到家乡任教，祥子已经感到巨大的委屈了，现在连个中学都没有机会任教，怎不叫祥子感到气愤难平呢？论成绩，自己是优异的；论能力，自己是够强的；论经验，自己是丰富的；论获奖，自己是多层次的，为何想到中学教书就这么难呢？祥子感到了不解，感到了社会的复杂，感到了现实的残酷。不能这么窝囊，不能这么无能，不能这么自叹自贱，自己要全力以赴，争取，争取，直到最后一刻。
  祥子的决心随着那颗激烈跳动的心脏的搏动更为强烈了，一股想要爆发的冲动占据了他的身心，天地间的所有热情都好像聚集在他的眼神之中。“柳暗花明会有时”，祥子十分坚信这个道理。事实上，某种程度上的狂热已经在祥子的全身弥漫，甚至出现了一些过激的想法。甚至祥子想写一封信给林主任，要毛遂自荐，要达目的才善罢甘休。当饥饿的肚皮刺激祥子的食欲时，他才回到现实之中，“吃饭是第一要紧的，工作的事容以后慢慢再从长计议。”祥子赶紧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床。不久，母亲就喊着要吃早饭了。
  吃过早饭，母亲便吩咐当天的工作安排：禾苗插下已经有三周了，要及时进行除草作业；有些比较干旱的水田已经没有多少水分了，也得及时注水保持足够的水位；木柴由于前段时间集中于插秧，很久没有补充了，要到山上去砍些回来。父亲力气大点，自告奋勇要上山去砍柴；小弟因为年岁太小，被安排去拦截水源灌溉水田；母亲手脚比较利索，负责到稻田里除草。祥子因为脚底有伤，只好安排在家里做午饭。
  看着一家人陆续出去劳动了，祥子隐隐地有一丝内疚，毕竟自己长大了，得为家里人做点事情了，却整天呆在家里吃闲饭，这叫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现在脚底有伤，没有办法的事情，祥子才感到稍微安心少许。太阳高高地挂在半空，今天的天气肯定是十分炎热的。母亲本来就十分瘦弱的身体在阳光的炙烤下，不知道能否顶得住？父亲已经被过度劳累拖垮的身子骨还要挑一担上百斤的木柴，不知道他那微驼的脊背能否承受得了？小弟仅仅十二岁，可有足够的力气使用锄头拦截河堤？祥子不清楚自己该干什么，在院子里游来晃去。
  自从毕业回来，算来也有一个多月了，忙这忙那的，一晃时间就从眼前溜走了。心底里空空的，没有在学校里学习那样充实，没有在学校忙得有成绩，祥子寻思如何打发这些无聊的时间。想起读书，祥子发觉自己自从回家后就再也没有看过一页了。那些在学校读的书，祥子像宝贝一样把它带了回来，全部堆放在睡房的一张小木沙发里。
  祥子轻轻抚mo摩着这些曾经翻看了无数遍的朋友，轻轻地把落在书面上的灰尘吹开。教育学是师范的专业课程，老师说是十分重要的一门专业课程，为此，祥子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在它上面。什么因材施教，什么因势利导，什么循序渐进，在祥子看来可以倒背如流。他翻动了几页，又放回原处。心理学对于祥子来说是一门是比较新颖的课程，也是一门十分深奥的课程，他却最喜欢这门课程。老师每次上课，他都听得津津有味，非常专注。他那聚精会神的样子经常会获得老师的提问，并获得老师称赞。祥子一门心思放在学习心理学上，成绩自然不错。而他在课堂上提出的问题也经常被老师加以分析，对于一个无比渴求知识营养的学生来说，这是至高无上的鼓励啊。祥子决定今天好好复习一下心理学。
二、当头一棒（1）
更新时间2008-2-15 16:09:00  字数：18757
 二、当头一棒（1）
  “心理倾向性……个性心理特征……”祥子刚看了几行，竟然记不清这些概念是什么了，甚至连关于这些术语的模糊联系也找不到了。头脑里是一片雪白的空白，是一种天寒地冻一样的清冷，是一潭布满死鱼的湖水。没有比这更为糟糕的了，祥子尽力回忆书中的相关内容，动用一切搜索引擎去寻找思维的某些痕迹——可是一无所获。此时，祥子感到了后怕，自己真的学无所成？自己所学的东西是不是又被老师要回去了？自己能胜任教师这一职位吗？祥子感到自己真是大限临头了：自己认为无比自豪的课程到头来原来是一无是处，除了还残留一些获奖的回忆外，留给自己的是如此荒凉的知识沙漠，留给自己的是可怕的后悔。祥子看不下去，只得把那本《心理学》丢到角落里。
  “读书又有什么用呢？自己现在毕业了，还不是没有好工作？他们学习成绩不怎么好，还不是一样可以找到理想的工作？”祥子不停地安慰自己，“书不在多，够用就行；成绩不在高，找到好工作就得。为何在乎课本学习呢？”
  祥子看看太阳已经老高了，却什么事情也干不成，这让他很懊恼，很丧气，很灰霾。刺眼的光线从破烂的瓦缝里投射下来，在满是番薯的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圆洞。有一些漂浮的灰尘在光线的隧道里飞舞，几只苍蝇懒洋洋地在有光圈的地方慢慢爬行，一行蚂蚁兴高采烈地搬运着食物，而家中的大黄狗更是睡得发出呼呼的声响。家里的一切都很静，祥子无法让形势热闹起来，只好看着大黄狗出神。看，它睡得多香啊，全然不知道时间快要中午了；它睡得多惬意啊，一点忧虑的神情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