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涉风雨中

祥子想唱歌，可是他还不敢在兰花面前班门弄斧；他也想向空中跳起来，他又怕惊吓了兰花。整个的世界里，好像为祥子专门设计的一般，处处合他的心意，处处让他舒服。
  祥子看见一处菜园里的菜花很是可爱，心里嘀咕着是否摘一些送给兰花。他想了很久很久，终于决定跳进菜园子里。他摘了好几朵油菜花，高兴地放到兰花的手中。就像是打了一个大胜仗似的，祥子兴奋的忘乎天地了。
  一段长长的路，竟然觉得一眨眼功夫就到了。眼前的小水库更增添了祥子的兴致，激发了祥子蕴藏于心底的雅趣。他从一处草丛里捡到一个小石头，用力捏在三个手指间，然后抡了几回胳膊，趁着胳膊转动的惯性，把小石头从手指间甩了出去。只见那个小石头在水面上空划了一条优美的弧线，很快碰到了水面，又在碰触水面的瞬间飞到另外一处。小石头接连在水面上飘了三四处地方后，最后沉下了水底。看见自己甩出的小石头飞出那么远，祥子还想再抛一个。兰花叫他过去看看水库里面的鱼，祥子只得停了下来走了过去。
  兰花指着远处，见到一群大小不一的鱼儿时而在水面上用嘴巴呼吸氧气，时而沉下水面向别处游去。她蹲在一处低洼的地方，可以看得十分的真切。鱼好像一点儿也不怕生人，好几条还游到离兰花一两米的水面处，甚至还要绕一个圈，把尾巴向左右一摆，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挺好玩的。兰花用一根长长的竹片，在一端绑上一根狗尾草，伸长了手，用绑在竹片上的狗尾草试图敲打鱼的头，只见狗尾草还没有触到水面，鱼群已经啪啦一声全沉到水底去了。兰花不服气，仍旧在等下一次机会。
  鱼儿很快游了回来，好像就是要跟面前这个美丽的姑娘捉迷藏似的。兰花这次小心翼翼地把草的尾巴移到鱼的上空，眼看着那些鱼儿没有察觉，她一点一点地往水面放，已经触到水面了，鱼儿没有四散逃窜，若无其事的吞吐着清水。兰花继续往下放，草儿已经触进水面有好几厘米了，情形还没有什么变化。祥子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望着，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就在祥子望近处细看时，一条大鱼突然浮出水面把那根草吞进嘴巴，很快又沉了下去。兰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多可爱的小生灵啊。
  兰花全然没有想到鱼会这么用此一招，真是机灵的东西。然而鱼群似乎也懂得了人性，一条鱼老远地游到了岸边。兰花走近了去，慢慢探出右手，右手里拿着一块饼干，想把饼干送到鱼的嘴巴里去。鱼儿游得这样近，兰花也把身子倾了过去，倾了过去，啪啦一声，鱼儿突然转身向远处游走了。兰花觉得可惜极了，再过来一小点，一顿美餐就能送给它们享受了。
  “艾。”她叹了一口气“鱼跟人的语言不通，还是存在距离的。”
  “鱼是天生灵敏过人，人很难接触到鱼的身子的。”祥子说。
  “这里的环境真幽静”兰花说“陶渊明的世外桃园生活，可能跟这里不相上下吧。”
  “陶渊明喜欢采ju花，到处种满了各种菊，这里没有，可能是一大区别吧。”祥子发挥说“诗句‘采菊东篱下，悠悠见南山’，写出诗人的隐居生活是多么的悠闲，多么的自在，多么的洒脱。人的所有经历在淳朴的生活中得到历练和沉淀，人的所有念头都在自然的洗礼过程中得到净化和升华，使人更加向往空灵清新的境界。”
  “人实际上不需要太多，只要可以满足基本的要求就行了。”兰花有些感触地说“人们忙忙碌碌的，很难有时间去休息一会，等到自己明白深刻的道理时，留给自己的时光已经无多，叹息成了大多数人的归宿。”
  “读书为了什么？读书到头来还得为自己的生计发愁”祥子感概地说“要是像陶渊明一样，过上隐居的生活该多好。只是现在没有这样的可能了。”
  “现在是没有可能了。”兰花也如此说“只要平平安安一生，其他的企求都是身外之物。”
  祥子还想继续说些，猛然发现天色已经很暗了，该回学校了。兰花也站了起来，就要爬上那个小土坡。只是她穿了一双高跟鞋，土坡上的泥土有些松软，一下子用力过大，打了一个趔趄，差点跌倒。祥子赶紧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用力拽着她。
  祥子跟她的小手一接触，他全身都酥软了。那是怎样的感觉呀，清凉的，柔软的，滑溜的，祥子几乎找不出合适的词汇进行形容。好像天地间只剩他们两个在宇宙中翱翔，好像世界失却了都市的繁华留下历史的痕迹，好像作家找到灵感却丢失了创作的材料，在矛盾与现实之间游动，使人难以相信这一切是否真实和可靠。祥子感到难以自矜了。
  兰花呀，你让一个人失却了记忆与思维，让他成为可怜的卡西莫多，几乎让他从一种童话的世界里走进现代的雅典，他是陶醉在黑夜和白天的冲突之中了。祥子呀，当心中红蜻蜓的感觉再次冲击他时，他怎么能够清醒呢？一个怀着活力的人如何能够抗拒热情的拥抱呢？一个心里经受折磨的人怎么能够不接受心灵的抚慰呢？祥子是一个幸运的人，他碰到了兰花，他碰到了一个如此迷人的姑娘。祥子记不清楚跟着兰花是如何回到学校的。
  有了兰花姑娘在自己身边，祥子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工作好像一点也不难了，他只想更快地完成当天的任务，希望快些下课，希望快点找到兰花。事实上，兰花每天都会来找祥子。她有很多备课的问题要问祥子，比如该怎样引导学生分析问题，该如何安排学生进行练习等等；还有一些她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的问题，要等祥子来定夺。所以每天他都有一段比较长的时间与兰花呆在一起。祥子感到这点时间太短了，总是希望兰花多提一些问题，也希望她在实习过程中多碰到一些困难，这样祥子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跟她多聊会儿。
  祥子已经不满足于白天跟兰花在一起，他谋思着怎样约她晚上出来散步。祥子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而且快要忍不住了。吃过晚饭，祥子溜进了兰花的房间。
  “现在干什么哩？”祥子有点忐忑不安地问。
  “没有做什么，只是看会儿书。”她看着祥子一副可爱地模样，笑着说“又有什么活动安排？”
  “我们，我们出去外面走走，怎样？”祥子小心地问。
  “好啊。计划去哪里？”她追问着。
  “那就随便走吧，走到哪儿算哪。”祥子回答。
  走出了村外，祥子感到轻松多了。祥子拉起兰花的手，朝着一个种满花生的山谷走去。拉着兰花可爱的小手，祥子感到一种温热的气流在自己体内翻腾了，强烈的推动深藏在心底的意念，某种潜意识的流动开始占据祥子的思维空间。祥子拉紧了兰花的手，生怕她溜掉似的。
  “就坐那个破烂的瓦厂下面的木凳子吧。”兰花说。
  “好吧。”祥子若有所思地答道。
  祥子穿过所有的思维深渊，到达一个冰天雪地覆盖的北极，那里只有北极熊，白茫茫的是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祥子坐着雪橇在上面飞快地滑行，一下子就飞到了芳草鲜美的高原上，风吹草低现牛羊，一派好辽阔的风光。一个骑着白马的牧羊姑娘在挥着细细的皮鞭，唱着《在那遥远的地方》，啊，是如此的动听，如此的迷人，如此的奔放。祥子突然感到她那细细的皮鞭就打在自己的身上，轻轻的，软软的，最后，皮鞭把他缠了起来，他被牧羊姑娘拉了过去，然后把自己放在她的身后。她说，她要跟祥子一块去放羊，一块去草原徜徉，一块去天山寻找不老的传说……祥子可以感觉到她那心跳的节奏，可以感觉到她那多情的眼神，可以感觉到她那飘着芳香的秀发，祥子不由得张开双手把她抱住了……
  祥子看着眼前迷人得兰花，觉得很快就不能自已。祥子真的张开了双手，看，真的把兰花抱住了。兰花低着头，扭了一下手，不动了。祥子感到自己的体温在不断地上升，直要逼迫得自己颤抖不已。
  软绵绵的身躯，均匀的呼吸，从秀发里飘过来的花香，以及一种拥有的感觉，祥子是世界上最为幸福的人了。祥子认真地聆听兰花的呼吸，静静地吮吸着空气中弥漫着兰花的体香，爱怜地抚mo着兰花那嫩白得可以挤出水来的小手，默默地感受着兰花身子的温存，祥子几想把自己的身体化在兰花身子之中，跟她天天在一起，跟她一块受苦，跟她一块受难……
  祥子的生活正展示着一幅动人的图景，他的精神状态恢复到一个新的高度。祥子谋划自己如何适应今后的日子，以及自己怎样过得更好一些。农民的孩子永远都是农家子气，一身的泥气是自己的本色，如果脱离了泥土的气息，就难以体现出自己的优势。事实已经证明，城市没有给祥子留下任何的生存空间，哪怕是花费掉所有的气力与物力，还是被它无情地踢了出来。祥子的城市美梦就在那个时刻灰飞烟灭了，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能有啥办法呢？怨天尤人吗？跳楼自杀吗？统统一点用处都没有，唯一自己可以去做的，那就是忘记所有的苦痛，重新收集更多的勇气和胆识，做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的孩子，做好立足农村一辈子的准备。
  祥子把这几天的生活整理了一番，感到工作好像更顺手了，工作效率更高了。先前觉得很不顺眼的事情也不那么刺眼了，以为世俗的习惯也觉着合理多了，农村的一些落后的东西也容易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