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涉风雨中

校长继续说着。为了表示对老师们辛勤劳动的一点心意，表示党对教育事业的重视，表示学校对教学工作的重视，并经过学校领导的多次研究，决定发给每位教师十元福利补助。钱不在多，关键在于意义重大，在于这是党的心意，在于这是学校对教师们的关心。这是任何金钱都无法比拟的，这是任何物质的奖励都无法代替的。开学的时间要记住，记得准时到学校准备开学工作。在此，先祝大家春节快乐。
  校长讲完后，掌声经久不息。感谢校长对老师们的表扬，也表示校长对老师们的关心，更表示老师们对校长的尊敬。
  祥子从总务主任哪里领到了十元福利补助，小心地放到一个口袋里。把房间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然后就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祥子昏昏沉沉地进入第二学期，形势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他是表现出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随随便便在同事中间混着日子。自己的要求降低了，自己的目标消失了，祥子充其量只是一个教师队伍中的混混而已。他的衣服，他的语言，他的状态，越来越像是一个丧失了斗志的残兵败将，只差在祥子的身上用符号加以标签。
  平常时间，祥子就与同事玩玩扑克，或者看看冗长的电视剧，实在无聊，就叫上几个村民去小河里电鱼。夜里，他很少到村子里拜访农户，已经懒到一动就觉得力不从心的地步，总是想睡觉。睡着了，祥子才可以安稳地度过看似平常的一天。
  好多时候，祥子是促使自己进入睡眠状态，却适得其反，任凭他强作镇静，或者采取心理疗法，都无济于事。失眠是常常的事情，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是他最为形象的写照。祥子一样把工作看成是自己天经地义的事情，把他看成是神圣的职责。他深深知道，那可是关系到学生的前途，关系到学生一辈子的大事，任何时候都马虎不得。
  他总是要把一天的工作记在一个笔记本上，逐条检查自己是否忘记做那些事情，发现自己漏掉其中任何一项，他都要在当天完成。祥子经常在夜里备课，工作的时间是从九点到十一点。超过这个时间，祥子便开始看一些自己从学校带回的书籍，至少得有半个小时。农村的小学没有阅览室，也没有图书馆，祥子就只好把从学校里带回来的那些课本之类全都搬到学校的住房里。下课了，吃饭后，他都趁着一些空隙翻几页看看。
  祥子感到自己的脑子没有以前那么好用了，阅读的速度下降得比较厉害，记忆力也大不如在学校的好，而运用的效果则连他自己也不敢恭维。书，是祥子的命根子，他到哪里都是不会丢下书不看的。事实上，祥子还利用家访的机会向一些家长借书，或是跟同事交换着看。他是不愿意把自己从小形成的习惯在繁忙的工作中磨灭，也不愿意他在烦乱的生活中受到过度的干扰。祥子以一种十分普通和平淡的方式维持着看书的习惯，当然也有很多人对他这个习惯嗤之以鼻，认为这是跟不上时代步伐的具体表现。
  他们振振有词的说“当今社会，不会麻将的是少数，不会享受的难得一见。教师教书，一辈子都输。什么是优秀教师？那些退休了还可以继续领取退休金的教师才是真正的优秀教师，那些没有机会领取退休金的教师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优秀教师。*不是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连这个本钱都没有，谈何优秀？我说，教师其实是在用自己的生命耗费在一个极其单调和不断反复的工作岗位上，并为此付出毕生的精力，在领导看来，就是春蚕精神，就是奉献精神。一谈到工作，我们就得奉献；一谈报酬，我们就显得世俗；最好我们是机器人，不用吃饭，不用养家糊口。每次教师说要提高工资，到了最后都是‘空调’——空欢喜一场。教师不用太多的知识，只要学会审时度势就行。会教书的不如会吹牛的，会吹牛不如会溜马的，会溜马的不如会……总之，光读书和死读书有什么用处呢？社会是一部大书，我们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去深入研究，我们要做一个社会学方面的研究生。任何一个精通社会这本书的，都会得到社会的尊重，地位、权利、金钱，都会拥有，何乐而不为呢？所以，只管把时间用在融通社会之中，人既可以乐得消遥自在，又可以拓展自己的生存空间，一举两得。”
  祥子好像不为所动，他们中的一些人感到很失望，认为祥子是一个脑瓜死板的人，就连感化都不行。他做自己的事情，学会了一些人情世故。祥子在梁圆老师的提示下，自己花了几十块钱买了烟酒和一些吃的东西到校长房间里喝酒。校长推辞说他感冒不能喝酒，在祥子的盛情要求下，校长把教导主任叫了过来说“要喝，大家一起喝吧。”
  教导主任眯着核桃大眼睛，放出一种攫取的光，肥胖得水桶似的身子走动时四围的肌肉像是波浪一样摆动，粗大的手指似乎是粘在了一起，分不出多少个手指头。他老远就嚷了起来“难得难得，今晚我们一醉方休。”
  “也不要喝得太醉，明天还要上课”校长管束着自己的部下。
  “人生能有几回醉？此时不醉待何时？”教导主任爽快地说。
  祥子忙把倒好的酒递给给两位领导，自己附和着说“承蒙两位领导的关心和厚爱，我们干了这杯酒。”祥子举起满满的一杯酒，咕噜一声全部喝了下去。
  “好的，我也喝”教导主任说着一甩西装，仰起头把酒猛倒了下去，一个深呼吸，全部吞进肚子里去了。
  校长忙摆手说“你们两个平着喝，我就意思意思就行了。”说完用嘴巴沾了几点酒，算是喝了。
  “校长喝酒就是这样的风度，我们不理他了。”教导主任说“来，我们再干一杯。难得祥子有一份心意，把这杯酒喝下去，来……”
  “说实在话，你是一个人才，这我是看在心里的。你的基本功是十分扎实的，教学上也有自己的一套，这是很好的。教学成绩大家看在心里，是没得说的，这是事实，任何人都改变不了。”他继续说着“不过话得说回来，光靠教学成绩还不行，光靠这一点还不行的，还应该全面发展，全面进步。要学会尊重领导，团结同事，学会向老一辈请教，这样，你才有发挥的空间和机会。跟你喝了这么多酒，我也不保留什么了，你可要好好体会体会，好好把握住我给你所说的道理……”
  祥子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这可是祥子第一次喝酒。祥子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如何回到自己的房间的，只是觉得心脏跳得十分厉害，头晕乎乎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整个天花板都在旋转，窗子、灯管、衣服，好像一件一件地飞了起来。祥子想吐，可是又吐不出来。血管不断地膨胀，心跳继续加快，意识更加模糊了，祥子失却了思维的能力。
  第二天醒来，满房间的酒气，呕吐出来的东西到处都是。头还是有些晕，不过勉强可以走动，没有什么大碍。祥子叫几个学生把房间打扫干净，又把所有的衣服和床上用品都洗刷干净。他今天不太想干事情，眼睛几乎不能确定具体的位置，像是仍就会晃动似的。看书吧，一行的会变成好几行。做不了事情，看不了书，他想极力想些东西，没有用，酒精的作用还没有彻底消散。
  祥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更为平静了。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如何就教完了第二学期，等到学生们离开学校，祥子才意识到学期真的结束了。随着学期的结束，祥子的烦恼接踵而来。一直计划着要调离这个学校，可是到哪里去呢？祥子苦苦思索，努力寻找一个比较完美的答案。
  一年过去了，自己做了些什么事情?外面的世界怎么样？祥子自从回到家乡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安凹一步，对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变化一无所知。祥子迫切想知道一些关于外面的情况。祥子多想有一部属于自己的电话，只是这个想法离他的经济能力太不相称了。他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三百元，而装一部电话的费用是两千多元，祥子只能往心里想想罢了。没有电话，只好到小店或者邻居家里去打，毕竟不是很方便，祥子感到生活有时真是太难了。
  其时，祥子的最大念头不是拥有一部电话，而是想拥有一辆摩托车。祥子的家离安凹街还有几公里的路程，进去出来很费时间和气力。教书了，一点教师的样子也没有。祥子认为自己至多是一个流浪四方的老师，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教师匠。他很多时候都在责问自己，像是一个人民教师吗？祥子暂时描绘不出一个教师的自画像，粗略地认为作为一个教师起码要有一个教师的模样，这个教师模样是如何一个情形，祥子也说不出来。
  “老师、同学们，一个自信的祥子走向沉沦了，他在不断地使自己朝着社会的最低要求靠近，他在力求自己的生活安逸一些，平稳一些，他已经不是那个热情飞扬，心潮彭湃的青年了。所有的雄心壮志以及美好的理想，在时间的浸泡下，在人际关系的扭捏下，一切都不复存在，留下的是甘心于把自己融进一个不思进取的潮流之中，让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员而随波逐流。”祥子反思自己近几个月来的表现。
  祥子望着天空里的颗颗眨眼的繁星，天幕之中宇宙的阔大，勾起了祥子的思考。人类在艰难地向太空迈出探索的步伐，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甚至是生命，人类却不愿意停下迈向太空的脚步。美国人已经登上了月球，中国也已经发射了很多种探空火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