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姿花传之雪夕颜

宫清商也纵身追了上去。
  
☆、第三十九章 心伤
  明珰在半空中被卷起，还来不及安然落地，宫清商的指腕间飞出带着银丝的蝎尾钩，蝎尾钩的尖端刺入后衣襟和腰带多处。明珰忽觉已被一股力量向后拖拽，紧接着，身后一道掌力袭向后心，她不禁口吐鲜血，晕死过去。
  彩衣蒙面女子急忙用长绳将她卷入怀内，宫清商在离她俩一丈远处落下，拦住了她们去路。宫清商点燃火折子，往路边枯黄的草上一扔，枯草顿时哔哔啵啵的燃烧起来。
  火光映照下，他温言道：“这位姑娘，请务必将今晚火灯内毒烟的解药留下。”彩衣女道：“我为何要遵从？”宫清商道：“你的同伴中了蝎尾钩之毒，若无我的解药，伤势会加重，难道姑娘真的不顾她的死活？”“你以为我逃脱不掉？”彩衣女冷笑道，“你的功夫不错，但暗器招数过于阴毒，不是君子所为。”宫清商宛然笑道：“呵，既然你认为用暗器胜之不武，那我就只以剑与姑娘过招！”说话的同时，他已拔出腰上杏红色护手的佩剑枫缬，刺向彩衣女，其剑风洌洌，招招凌厉；彩衣女迅速放下怀中人，往背后一拍，身后佩剑弹在手中，锋芒如月华流光，身姿若壁上飞天。
  剑网交织，二十回合后，彩衣女渐渐无心恋战，节节后退，喝问道：“这招‘昆山凝云’是天剑门剑道的第四重心法，你如何知晓？”
  此时，卧躺在地上的明珰又因背上疼痛渐渐苏醒，却感觉咽喉难受，身体麻木，竟发不出一丝声音，但周围的兵刃声与话语，她可以听得清楚。
  不多时，宫清商手中冰凉的利刃已抵在彩衣女的颈侧：“交出解药，否则，你美丽的脖颈上会留下难看的疤痕。”彩衣女惊道：“你究竟是何人？”
  “这座府第的少主，正是在下。我数到三，你若不肯配合就去殉道吧，可要想清楚了，一……”彩衣女愣了愣，忽然朗声笑道：“哈，你的内子要死了，你还是关心下她吧。”
  “你胡说什么？”
  “躺在那边地上的那个人正是永乐郡主，凌夜瑶。她中了毒，你还打伤了她，还不赶紧为她医治？”
  宫清商怔了怔，侧脸望了下静静卧在地上、面容藏在暗处的人，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即便她是凌夜瑶又如何，难道我真的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受制于你？”
  “啧，小侯爷对郡主居然是薄情寡义啊。”女子叹道。
  明珰心中酸楚，泪水自脸畔簌簌流落脸侧冰凉的泥土间。
  哈，即便是她凌夜瑶又如何，为了威逼出解药，他也不会在乎牺牲她么？
  难道，这不到十天的相敬如宾，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与奢望？“少废话，二……”
  忽然“嗖嗖”闪出几枚飞镖，正对着宫清商右臂，宫清商挥剑挡开飞镖，声音当当悦耳。他这一分神，彩衣女已挣脱他，向后跃向草丛的瞬间，被一个黑衣人拦腰接住。
  “宫清商，你不要太自大。”黑衣人手中掷出银鞭，顷刻间向宫清商双目划去。宫清商急忙避开鞭影，那黑衣人得到空隙，拉起昏倒的“侍从”，与彩衣女的身影瞬间消失于茂密的草丛。
  宫清商抚摸着划破的衣袖，悻悻地立在原地，忽然，他发现了那个受伤侍从躺过的地上遗落着一样东西，借助着火光走近一看，骇然道：“这，这怎么会？……”
  那是一片紫色的纸方胜，方胜旁的地面上还有血渍。
  
  当明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暖和的被子里，周围垂下丝绒帐幕。她以手分开帐子，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房间。印象中，这里的布局较为陌生。她朝门口喊道：”有人吗？”一个蓝衣小鬟应声推门进来，喜道：“姑娘可醒了，大夫刚刚施完针离开。”
  “我这是在哪儿？你又是谁？”明珰声音低微。
  “这儿是水曜城。”小鬟忙拿来靠枕，将她扶起身在床沿靠好，道，“您就叫我小萍吧。姑娘伤势未愈，想吃什么，奴婢吩咐厨房去做便是。”明珰回忆起那日晚间的事情，心中波澜起伏，感到背后仍有刺痛，吃力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刚刚过了未时。”
  “那，今天是何日？还有，我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小萍道：“姑娘你睡了快两天了，今天是十月二十七。二十六日晚间，姑娘被一位蒙面纱的女子送到辰府侧门外，是蒋轩护卫接待的，然后禀报少爷，是少爷请来大夫为你治伤，又吩咐奴婢照顾您的。”明珰蹙眉道：“小萍，劳烦你快些禀报辰方远，就说我现在想见他。”小萍道：“我家公子近日繁忙，眼下还在为老爷的病情担忧。”明珰忙道：“城主？他怎么了？”小萍只能叹气摇头。明珰再三请求她说出实情，小萍道：“奴婢真的不知详情，只知道老爷病得严重，您若真的想知道，可以等少爷来了再向他询问。”
  
☆、第四十章 遐想
  却说那日莲菁在返回庄园的路上察觉被缥衣女子跟踪，于是她有意穿进御樗城内著名的九曲明珠巷，这个小巷因为狭长曲折、多卖各种珠宝首饰而得名。巷内部分工艺品货物堆积占道，人人摩肩接踵，素泠追了一阵，竟然将莲菁跟丢了，加上与同门约定的时间紧迫，只能悻悻而归。躲在一家竹篾店内、倒扣大箩筐躲藏的莲菁透过篾缝见她三次经过门口，最后匆忙而去，彼时才松了口气。她从箩筐内慢慢爬出，拍着心口对一旁的老板娘道：“冯嫂，多谢你的箩筐。”冯嫂正是赵万的妻子，她将另一条与莲菁身上不同色的头巾给莲菁严实围上，低声道：“连姑娘，你躲在御樗城连出门都困难，唉，上次我当家的替你寄出的信还不见回音，过几日等赵万进货时，我们再替你想办法。”莲菁道：“多次叨扰你们，我真过意不去。”冯嫂摇摇头道：“嘁，说这话就见外了，没有你，我当家的早就化成土灰了。”
  原来几年前赵万某次亲自运货，经过南越郡墨山岭时，被竹叶青蛇咬伤，幸好那时遇到采药归来的莲菁，捡回了一条命。
  莲菁回庄后，将出入御樗城的令牌交给赵万，准备等待几日后搭乘赵家到南越郡进竹器的马车离开。
  
  黄昏，明珰见到辰方远时，不禁道：“你，你怎会变得如此憔悴？”辰方远勉强一笑道：“家父染病，我却一筹莫展？”明珰道：“城主究竟怎么了？”辰方远便大致说了情况，又道：“你那晚交给我的水麒麟，虽是真的，可它之前被人用较为淳厚的内力所震裂。而父亲因此被困墓室数时辰，耽误了划开皮肉、放毒血以及敷药的最佳时间，现在只能，只能……”
  “等死”这些字眼，他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咬着下唇。明珰敛眉道：“难道就没有一个名医可以救活他？”辰方远摇头道：“元华池可以，但此人半道半仙似的云游，我始终寻不到他……对了，我听为你治伤的女医者说，你背上的伤口毒性难以根除，恐会复发，究竟是何人伤了你？”明珰淡淡道：“是宫清商，但他那时不知是我。”
  “你受伤时，为何不告诉宫清商？”
  “我中掌时晕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因中毒倒在地上四肢无力，说不出话来。”她顿了顿，又道，“后来，幻花使者说出了我的身份，宫清商却说‘即便她是凌夜瑶又如何，难道我真的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受制于你’。哈，原来我在他心中，不过尔尔……”
  “可恶的家伙！他待你也不过如此！”辰方远拍案怒道，“他不配娶你，不配！”
  辰方远走近床沿，一把握住明珰的右手，凝望着她的眼神内仿佛有一团愠怒的火苗燃烧，他沉声道：“是我懦弱的选择伤害了你，我对你有愧。”明珰微微摇头道：“你也是受害者，道歉什么？水麒麟被人震裂一事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眼下宫清商正在查找与柔雪剑相关的一个女人。”
  辰方远惊愕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几日前，宫清商带来两幅轴画，其中一幅上画了个美丽的青年女子，她佩带的宝剑像极了你赠给我的‘柔雪软剑’，而那晚宫清商也在有意无意把玩着柔雪剑。他话语中处处试探，幸好我搪塞过去。个中详情，方远你应该比我清楚。”
  辰方远听了，眉头深锁，空着的另一只手不禁慢慢攥紧。
  那幅画中的女子，应该就是他失踪了多年的生母——江柔雪。宫清商这个看似与水曜城不相干的人查找母亲的下落，又是什么原因？
  明珰道：“今天已经是十月二十七，我离开惠国公府已经过了两日，现在宫家一定暗中四处搜寻我的下落。我待在这儿，会连累辰家，你还是安排人将我送到南越郡王府吧。”辰方远平静道：“将你平安送到王府，然后呢？”“然后？然后……”明珰也顿住了。
  辰方远道：“然后你再次回到那个禁锢自由的金丝笼内，你还要面对宫家人的猜疑、愠怒、监禁……”“别说了！”明珰抱着头嘶声截断道，“求求你，别说了。”辰方远道：“明珰，当初你下嫁宫家，是为了令尊令堂才不惜斩断我们之间的情谊，可如今你过得并不好，不是吗？我会想办法，让你师父蓝棹将你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论父亲病情如何，等我处理好一切杂务，就与你会合，带你寻赴海外隐居。”明珰凄然一笑：“方远，你以为这世上真会有海外仙山？”
  “仙山不见得有，但北海外有玄洲，那儿偏僻，适合高士隐居，只是路途遥远，海风较大，鲜有人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