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姿花传之雪夕颜

第39章


  “非也,若是原太守的命令,那你们是来迎接郡主;若是宫大人指令,那就是来威逼郡主的。”汤守卫长冷笑道:“管他是原太守还是惠国公!郡主在御樗城被人胁迫带走,属下只管奉命营救。众侍卫,给我将她拿下!”明珰喝道:“慢着!永乐郡主就是我!你们谁敢造次?!”
  众人哑然,然后汤守卫长道:“姑娘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她从颈中掏出一条萤石与紫晶坠成的项链,道:“这紫晶夜光链是皇族女子才可佩带之物,想必侍卫长应该听说过。”
  汤守卫长半信半疑道:“不过,你的脸和画像上的郡主毫不相像。”
  明珰玉手放置脸侧,倏然撕下人皮面具,道:“这才是我的真面目,还不相信吗?”
  汤守卫长望清楚她的脸后,立即下马上前躬身行礼,赔笑道:“郡主马上英姿不凡,卑职汤之显刚才多有得罪,还请郡主海涵。请郡主即刻随我等回樊康城吧,宫大人的家将正在那里等候。”
  “家将?是谁带领的?”
  “是公府郎将杜荪。”他说此话时,眼睛正不时地瞟向四周。
  明珰道:“自始至终,这儿仅有我一人,你不必防备。”汤守卫长支吾道:“可玉麟城那边说,车上应有两人。”明珰沉声道:“既然寻到本郡主,汤守卫的任务就已圆满完成,若死心眼地牵扯上旁枝末节之事,非是明智之举。倘若,事情适可而止,本郡主定会记着你的功勋。”
  汤之显心道:永乐郡主言下之意,就是要一心护着另一个逃亡者。这些贵族官吏之间的明浪暗潮此起彼伏,自己万一蹚错了水流可不妙。不如今日给她留个人情,省得日后麻烦。
  于是他行礼道:“卑职明白。”他召唤随从者分成两竖排前行开道,自己则跟在明珰坐骑的身后,明珰见其中一匹马上坐着两个人,其中前一人受伤趴在马背上,便对汤之显道:“本郡之前急于脱身,伤了汤守卫的部下,烦请守卫长好好安抚他,莫要责怪丝毫。”汤之显讪讪道:“这个自然会,自然会,多谢郡主体恤。”
  明珰颔首,此时紧张的心略微放松,才觉得背上有些刺痛,便道:“方才那辆马车里有我需要的物品,还请你吩咐下属将它们替我拿来。”汤之显便命属下奔赴损毁的马车处,从车厢内整理出物品。
  在樊康城,惠国公府的郎将杜荪亲自迎接明珰。杜荪派人将明珰安顿后,再听了汤之显的汇报,因为没寻到与明珰同车的关键人物,心中有些不满,但见永乐郡主被半途截下,也算是立下功劳,当场夸赞了汤之显等人一番,并予以丰厚赏赐。
  杜荪从宫友源处多少知道些实情,当明珰提出要先回南越郡拜访父母的要求,被杜荪委婉回绝,说是南越郡使者已知消息,不日会来访。为防止夜长梦多以及郡主再次逃走,一路上杜荪安排左右紧盯明珰的行踪。明珰继续照着解法,采用辰方远所赠北阙毒橦虫疗伤,就是每日辰时后和子时前运气将毒逼在掌尖,再刺破指尖将毒虫放置其上任其吮血,再涂上薄荷雪净丹。经过这几日的自我治疗,明珰感觉伤势好得差不多了,而车马亦即将进入御樗城。
  在御樗城郊外,田野上的野菊、丹桂竞相开放,还有几名花商挑着担子或拖着板车一路卖花,这些人总是缠在他们马车的周围,还称这花是产自水曜城风荷崖望旭坡的好菊花品种,城主亦很喜欢。明珰听到“风荷崖”几字,心中一动,忙掀开车帘——她听辰方远说过,此崖是辰府私家所有,故而崖上面的花木根本不可能为花商自由贩卖。
  她想:这些贩花者,必是与辰家有关联。
  明珰连忙提出要停车亲自挑选鲜花带回府内,杜荪见离城不远,而自己这一路上均逆她的要求行事,此刻便遵命了。明珰与花农挑选绿粉菊时,却见对方轻咳着朝她挤眼睛:“咳咳……夫人还是买这一盆白菊……”降低声音道:“这个……辰方远,咳咳,不日要来这里……”见明珰脸色一变,低语道:“是蒋侍卫?”那花农又扬声道:“嗯,咳咳,夫人眼力不错,这盆金盏菊很不错!咳咳……蜡丸收下。”
  明珰捧过一盆蟹爪红菊,蒋轩的手已顺手将一枚蜡丸塞入她的手中,她的手心继而拢紧。
  明珰从袖中掏出银票,同时将蜡丸放回袖内,话中有话道:“钱不用找了,这花真美…………我会带回去好好观赏的”蒋轩接过银票,面露喜色道:“多谢夫人,夫人慢走。”
  她捧着花回到车厢内,挂上帘幕后揉开拇指盖大小的蜡丸,里面藏着一处地址的小小绘图,绘图背面则写着信息。
  明珰将绘图仔细看罢后,身子微颤,她摘下自己的一对葫芦形蓝瓷耳环,将绘图撕成两半,各塞入其中空处再旋转拧好,再重新戴上。
  她心道:难道城主大人的死,真的与宫清商有关?方远,我不能让你再度冒险。
  
  因为追寻永乐郡主之事,是惠国公府在西陵郡王的暗中授权下,联系郡内各城池的守城官员进行秘密搜查,并未有御樗太守的批示,所以明珰的回府显得格外隐蔽低调。
  惠国公府,南苑,静思堂。
  惠国公夫妇自然知道自己的郡主儿媳无端和外面旁门左道结交,还意外被劫走一事。由于郡主身份特殊且已被半途追回,不好多加追究过错,但南越王府得知情况后,要求郡主必须依照府规令,住在静思堂七日以示自我反省。
  明珰知道自己终究理亏,而且当她触摸到背后的伤疤,再联系之前的芥蒂,一时也不想与宫清商见面,觉得当前被移居静思堂的安排也乐得清静。 
  静思堂是悬山式样,里面四间屋舍整洁宽敞,备有佛龛。外墙由开凿齐整的块块青石垒成,前院种满了幽幽紫竹,后院小池引入温泉水,所以十一月间的一泓清水上还浮有朵朵粉红的睡莲。明珰向宫夫人提出将自己需要的几本佛经、念珠和文房四宝等移至静思堂,宫夫人答允,不过她让丫鬟阿喜和小桃伺候自己的要求被宫夫人拒绝了,还临时换做两个中年婆子住在静思堂旁边的小屋,明珰再不乐意也只有忍了。
  次日,明珰命人将自己的部分衣物挪至静思堂,在月影湖畔与一人即将擦肩而过,那人正是媖妘,她朝自己行礼时用眼神示意有话要讲,明珰轻咳几声,突然迎撞上去,将媖妘手上捧的的书画落在地上,明珰忙弯身替她拾掇。媖妘在她耳畔以很快的语速对她道:“侯爷下战书给辰方远,要和他于本月晦日秘密约战御樗平林漠的燕子亭畔。”
  明珰脸色一变,道:“是宫清商让你告诉我的?”媖妘道:“不,他极爱面子,怎会让你知道?你们的事情瞒不过侯爷……请夫人阻止他们会面。”
  明珰让小厮先行,拉着媖妘的臂弯,将她带到小亭边。
  明珰敛眉道:“辰方远回应了没有?”媖妘点头道:“昨日夜间已收到他的回信,他同意赴约。”明珰握紧袖中的十指,表面镇静道:“姑娘告诉我这个秘密,到底是何心思?”媖妘道:“说实话,辰公子昔日对奴婢有恩,我不愿他中了侯爷的激将法以身犯险,故而请您相助。”
  明珰用手搅着披帛道:“这件事岂是我能阻止的?宫清商对我上次离去定是颇有怨恨,这几日我们相遇时,他连正眼都不肯瞧我一下,所以我劝了只会火上浇油。”媖妘道:“我知道,但我看得出侯爷再生气还是深爱您的。只要夫人能表明心迹,诚心向侯爷认错,就可令侯爷的想法消除。”
  明珰叹道:“我胸怀坦荡,与辰公子清清白白,认错求全只怕是越描越黑。他们双方既然同意约战,就由他们去吧。”她顿了顿,道:“不过我很想观战,看看他们的功夫究竟孰优孰劣,到时候,烦请媖妘姑娘带我一同前往燕子亭。”媖妘见她居然这般应对自己,一时也无话多言,只得先行告退。
  
☆、第五十章 叶音檐听雨
  明珰望着远去的媖妘,拂袖转身朝静思斋而去。
  她缓步时心道:方远派人送来的蜡丸中提到的约战地点,和媖妘所说的的确一致,他希望我了解他绝不放弃与退缩的本心,我虽然担忧又怎会贸然干涉?而媖妘有心维护辰方远的话未必是真。我直觉到她平日望着宫清商的眼神,不仅是服从,更流露着深深的仰慕,或许,她想劝我服软认错来给宫清商挽回自尊;又或许,这本就是宫清商的试探。
  “你以为我会相信?即便她是凌夜瑶又如何,难道我真的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受制于你?”
  那晚,宫清商冷漠的话语、自己身上伤口的痛楚,令她的心头依旧充斥着失望与悲伤的阴云。
  明珰回到房中,面对着铜镜坐了许久。她想起童年时曾听姑父家的表姐抱怨自己的不幸婚姻:“强行捆绑一起,会让彼此别扭难捱,不如松开;但若是强行解开绳索,却依然触动勒痕的伤处,痛苦更甚前者。”那时她嘟囔道:“如果是我,宁可选择后者,皮肉之苦尚可痊愈,总比心里别扭一生要强!”
  难道这便是谶语?——而今自己面对捆绑的婚姻时,也在几次挣脱不得后选择了麻木忍耐。
  “若是可以越界,现在的我,很令当年的自己失望吧。”她对着镜子里的那个朦胧映像自嘲道。
  
  媖妘拿着书画回到宫清商所在的听雨观月斋。宫清商沉着脸道:“你在月影湖畔对她说了约战的事?”媖妘躬身道:“是,请侯爷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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