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暗生香

第79章


“我就愿意这样唱!”
“好,恬恬想怎样唱就怎样唱。”
易恬不知道她唱了几遍,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插一句,可是这一会儿,他似乎睡着了,她总是喊醒他,可是他马上又睡去。
四面很黑很黑,空气里只有风的声音和血的腥气。易恬忽然很恐慌。
“涟清,我生气了,你再睡我不唱了!”
他没有回答。
易恬道:“你捉弄我,你记恨我,你恨我算计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剥开层层的包裹,凉风入骨而来,她没有感觉到,推开被子,俯身看向在她的动作下斜靠在后面的陈涟清,只看得隐隐约约,她的手抖得厉害,她的手摸向他的脸,胸口,肚子,然后她忽然收回来,声音还是很平静,甚至带着笑意:“涟清,涟清,不要睡了!”
“涟清……”
陈涟清似乎睁开了眼,似乎从来也没有睡着:“恬恬,吓到你了吧,我其实有瞌睡瘾。天要亮了吧?”
“涟清……”
他笑了笑:“你知道吗恬恬,我最喜欢听你这样叫我,只有你一个人这样喊过我……涟清,涟清……就好像多怜惜我似的,怜卿,怜卿……”
“涟清,我没有想过会是这样,我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我知道。我也只是打算去坐牢的,怪只怪张征宇那个老狐狸太厉害,怪我太大意……”
“你不怪我吗?涟清。”
陈涟清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声音更轻了,易恬只有低下头伏在他耳边,才听清:“我没有办法,看着一个人长大,那么努力的长大……就会心疼她,就会爱上她,就会愿意,成全她……恬恬,你还没有主动亲过我……”
易恬努力睁大眼睛,然后,她发现,天色忽然已经有些分明,他的眼睛是闭着的,脸色像周围的雾一样白,嘴唇却血红血红的,似乎是不停咬破嘴唇,上面的血已经干了。
易恬的眼泪唰地流下,滴在他脸上,她轻轻轻轻吻他的唇,血的味道,已经闻了很久的血的味道。
她很细致的吻着,他冰冷的嘴角,嘴唇,牙齿。
然后她忽然喘不过气来,胸口疼痛得一动不动,只是把嘴放在他嘴角。
他忽然挣扎了一下,挣开了眼,说:“药……药在我兜里……”
易恬深呼吸了几次,伸手往他兜里掏,她的手毫无力气,过了很久,才拿出一个瓷瓶子,她用力拿到眼前看了看,她只看到了白色的瓶子和她满手的鲜红,笑了笑:“陈涟清你是个大混蛋……你明知道我已经活不了了,肺气肿再加那么大的一根铁棍穿过,除非把整个肺都摘掉,只有苟延残喘多久的问题,而已。你还骗我没有受伤,你不立即去医院,我偏不让你如意……”
她用力把瓶子甩出去,前方就是一处陡坡,瓶子清脆地响了一声滚下去了。
陈涟清紧紧皱眉,仿佛要起身的样子,可是也只是昂了昂头,无力地垂回去,死死瞪着她。然后他叹气:“你听我说,恬恬,你相信我,要坚持下去,不是真没有救,我已经问过,医术那么发达,什么都可以换的,做一次手术,可以换来三年或者更久……恬恬,你相信我吗?”
“相信。可是,我不想,我像老鼠一样胆小,怕痛,我,还很记仇,说过不让你如意就一定会做到……涟清,你那么聪明,怎么倒糊涂了呢,你死了,我干嘛还活着呢……”
易恬微微笑着,她已经完全趴在他旁边,脸色全是青色的了,她说得很艰难:“涟清,来生你来得早一点,我们投胎到一个没有什么关系……没有仇恨的两家,然后,相识,然后,在一起,好不好?”
“不好。什么来生、那都是、骗人的,我只要今生,今天、一天就好了,有一天已经够了……”
“不,现在我们一起走,来生我就做、故事里那个河边洗衣的女子,你呢,就做、那个拥有神奇葫芦的男子,第三次愿望的时候,你就要我……记住了吗,涟清……”
他没有回答,他的眼角流下的泪顺着耳边滚到衣领里。
他终于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我最后悔的,是,没有拼劲全力把你送走,自私地想、爱你一天,侥幸地以为可以一天后,再把你送走……你这样花样的年华,本该、很好很好地活着……”
但是,没有关系了。
他毕竟爱过她一天,他做的错事那么多,不缺这一条。大不了,如果真的有来生,他做那个耕田的男子,用一生去补偿她,好了……
然后他再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易恬挣扎着抬起头,看到他的嘴角带着笑,不禁也笑了。
她似乎听到杂乱的警笛声。但是太过遥远,也和她无关,她只是遥遥地看着天空,天色渐亮,可是太阳还没有升起来。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涟清,我们,终究还是没有看到明天的太阳……
雾气依旧很浓,光线终于亮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匆匆,喘气声忽然窒息,赵传义钉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张大眼睛,似乎极力要清醒。过了很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来自天外:“陈哥……恬恬……”
陈涟清嘴角含笑,血从他的胸口、腿上一直蔓延到赵传义的脚下,那一条很长很长的血路,已经被晨风吹干。
易恬趴在他旁边,一动不动。
赵传义不知怎么找到自己的脚,一步一步走过去,伸手抱起易恬,紧紧抱在怀里。头抵在石头上,身子卷的像一个弓。
“咚!”
声音很遥远,赵传义仿佛还在梦中,看着管彤颓然倒在地上。
山里的晨光冷冷的,照在她虽然睁着但什么也没有的眼睛里。天很高很高,世界无限的茫远,一直往遥远的地方蔓延,蔓延。
穆万年已经爬了好久了,越到最后越慢,他以为他已经很快,可是其实很慢很慢,因为总也爬不到山顶。
他的手已经全是血,鞋子也丢了一只。
终于,他看到了一片血迹,他直起腰,眼前黑了黑,他看到的是粉色的血迹,粉色的地面,他抬头,东方的地平线上,探出一个圆圆的头,红彤彤的。
太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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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结束了……
忽然想起,一年前,易恬和穆万年到居上看樱花,穆万年看樱花像傅红雪的刀,傅红雪,原来,不止穆万年负红血,易恬,陈涟清亦是有过之无不及,甚至赵传义……穆万年终于只是一个引子。他有一年前的一天可抵万年的思念,陈涟清和易恬亦是如此,或许,他们才真的是万年……
这个结局是我想过的最好的结局了,所以不要骂我后妈……我已经自写完这一章难过了几天了,甚至厌倦到不想再写小说,打死我也不承认我哭过……明天来看赵传义哦[219 番外?这一生都只为承诺(1)]
赵传义来的有一阵子了,陈涟漪还没有发现他。
她还在说得很欢:“你不知道吗?我哥哥做的糖醋鱼是最好吃的!他当然还会做给我,他说了,什么时候,只要我说想吃,他就会给我做。不信?我现在就去找他做给你看。”
她愤愤地瞪了一眼那棵月季,站起身,忽然看见了赵传义,先是惊了一下,似乎在找那条路便于随时逃走,然而,她盯着他额头上的刀疤一会儿,忽然很惊喜地跑过来:“啊,我认得你,你是那个来向我哥哥拼命的人!”
赵传义望了一眼她沾满花汁和泥土的手,说:“来这边洗洗吧。你忘了哥哥最不喜欢脏?”
陈涟漪果然跟着他来到水池,任他帮她洗手,只是一味盯着他的疤痕看,叹气道:“你那时还真是傻,拿着一把匕首就只身来找我哥拼命,你不知道他从小就在练功夫的吗?别看你们年龄相仿,可是你才上高中,我哥已经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已经把你家公司打得落花流水了,连你爸爸都不敢来找他理论。还是我哥最是英雄,答应空手与你打一架,如果你赢了就答应为你家人偿命,如果他赢你就从此跟在他身边不能离开一步。我告诉你,我哥哥是故意让你的,因为他愧疚你全家人的自杀,可是你仍然没有赢,还把自己的额头划破了,可真笨!”
赵传义拉住她进屋,递给她一杯水:“喝水。”
她喝了一口,又说:“我还挺喜欢你的,因为你还是个男子汉,果然遵守了诺言,当了我哥的保镖。开始我还担心你会趁着我们都睡着的时候偷袭我哥哥,可是你没有。你对我说过,有一天,你会让我哥输得心服口服,然后再把血债讨回来。可是,后来,你为什么突然对我哥恭敬起来了?啊,我知道了,因为你也看到我哥是个大英雄所以佩服对不对?”
“吃饭了吗?”赵传义接过茶杯问。
他这一问,陈涟漪开始揉着肚子:“没有。我不想吃阿姨做的,我想吃哥哥做的,可是他现在总是对我不理不睬,只知道喝酒喝发呆!赵传义,我刚才是对月季说谎,我哥哥再不肯为我做饭了!”
她委屈的眼泪涌出来,赵传义轻轻帮她擦干,哄她:“你要听话,先吃饭,你听话了哥哥才会高兴。”
陈涟漪仿佛认同了他的话:“我现在就去吃。”
赵传义转过走廊,来到客房,推开虚掩的门。
对沙发上斜躺着烂醉,眼睛直直看着屋顶的吊灯的男人道:“还是把小姐送去治疗吧,这样总不是办法。”
没有得到回答,他自顾自说下去:“我马上就带她去,不过还是先给你说一声,毕竟你现在还是她的丈夫。”
“还想请你帮我一下,依她的性子必是不肯去,她现在只听你一个人的。就当是我欠你的。”
那人才动了动,回过头来看着他。眼光冰冷而茫然,又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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