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覆雪

 他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把人向朝阳那边扔过去，而后继续奔向楚缨。
  楚缨拉着他的手就势起身，仔仔细细检查他的身上，慌道：“没事吧？没问题吧？”
  “没事。”肖翊尘眉眼含笑，“你没问题就行。”
  李清在那边大声嚷着：“你们两个，小心后面！”
  两个人回过头的刹那，刚好见到朝阳抬手，对着他们头顶的钢铁挡板开了一枪。
  只一枪，不偏不倚打中了挡板的契合处，巨大的轰鸣声中，钢铁挡板直挺挺自半空向二人压来。速度之快，以至于想要全身而退，甚至连保全其中一人都已经晚了。
  肖翊尘眼见无法躲开，毅然把楚缨往怀里一揽，在挡板砸下的前一刻调换了位置。 后心传来剧痛，强大的冲击力直接把两个人贯倒在地，口中鲜血疾喷，他面色雪白地看了楚缨一眼，无声无息地倒在她的肩头。
  楚缨当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肖翊尘护在了怀里。尽管大部分的伤害都由他承担下来，但是落地时楚缨的一只手依然被压得骨折了。
  手腕疼痛，身上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她近乎慌乱地看着那块砸在肖翊尘身上的挡板，拼命想把它掀起来，无奈她也被压在下面，用一只手根本无济于事。
  “肖，肖……”肩头一片温热，是肖翊尘的血。楚缨只觉五内俱焚，连思考的力量都没了。
  “楚缨，肖！”李清本来已经杀出了包围圈，再努力一下就可以翻墙而出了，没想到一回头就看见了这幅场景。
  楚缨勉强抬头，发觉李清似乎要冲回来救人，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厉声喝道：“李清，你先走，回去找齐霁！快点！”
  李清顿住，头脑中电光火石闪过无数念头，终于纵身一跃，扬长而去。
  这个时候，无法意气用事。
  朝阳示意先把周洋带下去，和尹琛走过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楚缨。
  “跑了一个，不过这样的收获应该能让老大满意了。”
  尹琛略有不满：“你这么莽撞，若是他们俩出了事，老大与沈星邪的谈判会出问题。”
  “没事，我有分寸，死不了人。”朝阳笑道，“何况不采取点极端办法，这两个人难抓的很。”
  感觉挡板正在被掀起，楚缨闭上眼睛，用完好的右手紧紧攥住了肖翊尘揽在他腰间的手。
  肖，我求你，千万安然无恙。
  ……………………
  一天一夜。
  肖翊尘昏睡了一天一夜，楚缨睁着眼睛守了一天一夜。
  她讨厌这样没有自由被监视的环境，也为自己无能为力改变现状而愤怒。
  这种愤怒的直接体现，就是她几乎把每个看守的天龙帮众都拖进屋打成了半死，换一批揍一批，直到朝阳不得不亲自来处理。
  “原来你是个疯女人。”朝阳也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致，“打了那么多人，居然还神采奕奕。”
  楚缨懒得废话，伸手一指肖翊尘：“他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不是说了吗，差不多快醒了，就是外伤有点严重，肋骨受创，恐怕很长时间不方便动手打架了，呵呵。”
  “你挺高兴的？”
  “我没什么可高兴的，你们星火堂的人都不可小觑，像你，一只手不能动，还把我的人打残了好几个。那个叫周洋的，在那间关押室也极其不安分，弄得我很头疼。”
  楚缨抬眸，咬牙切齿地笑道：“那可真是……对，不，起！”
  “美人就是美人，恶狠狠的样子也很妩媚。”朝阳道，“过几天老大就要回来了，你也该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准备杀他？”
  朝阳无奈地一耸肩：“你可以试试。”
  他转身出门，却又回头补充一句：“还有，陌小姐，就算你把这里看守的人统统打残，你也出不去。”
  楚缨冷哼，而目光掠过他的腰间时，却无意中滞了一滞。
  那是…………
  她的眸光暗了一暗，但很快便恢复过来，回身继续在病床边坐下，陷入了望着肖翊尘发呆的状态。
  ……“肖，肖，还不醒啊？” 试图做无谓地呼唤。
  “醒过来也好陪我说两句话，我好无聊……”
  肖翊尘阖着眼睛睡得很沉，面容苍白却依旧俊雅，赏心悦目。
  “肖，我数一二三，你快点清醒吧，以前总见你大伤小伤，也没有如此严重啊……”她继续自言自语，“你以前不是说自己恢复能力超强吗？”
  “我真没想到你为了护着我连命都不要了，以前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是个野孩子，没人疼没人爱，若不是长着这张脸，有了这身功夫，那一定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欺负我。可你，我知道你不是图我长得好看才对我好，可你一直对我这么好，我会觉得很对不住你，我……”楚缨念叨着，不觉间便有了几分感动和认真，声音也放柔了许多，“那个……肖，要不这样，只要你快点醒，快点好，我保证以后处处让着你，不影响原则的事情都听你的。”
  “……肖，只要你快点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我接受你都行啊！”
  “真的？”肖翊尘猛然睁开了眼睛。
  ……片刻静默，二人对视。
  “……”楚缨面无表情起身，“假的。”
  肖翊尘本能地想去拉住她，冷不防重心不稳，差一点摔下来，顿时疼得冷汗涔涔。
  楚缨赶紧扶住他，凤眼上挑：“躺好了！” 说话间左手不小心用了力，也是痛得一吸气。
  “手怎么了？”肖翊尘见她神色异样，凝重道，“还是伤到你了，是不是？”
  “没你厉害！”楚缨瞥他一眼，“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有心情管别人？！我问你，刚才醒了多久了？”
  “没多久啊。”肖翊尘侧过头看着她，“只不过刚好听见你那句话而已。”
  “那是你睡得太久，幻听了。”楚缨很淡定，“其实我什么也没说。”
  “别呀！”肖翊尘费力地用手撑起身体，可怜兮兮道，“我错了还不行！”
  “你哪错了？你一点也没错！你多有本事，舍己为人啊，英雄救美啊！自作主张的就敢自己送死了。”楚缨说着说着就来气了，咬牙切齿，“该死的，怎么不直接砸死你！”
  肖翊尘也不理会她在骂什么，沉静幽黑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楚缨，其实你是担心我，是吧？”
  “笑话，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担心了？”
  “那你今天那么反常……”
  “那是你病的头脑不清，我正常的很。”
  “哦，这样啊……”肖翊尘点点头，“那你为什么生气？”
  “我没生气，我是在发泄自己过于旺盛的精力。”
  肖翊尘禁不住笑出声来，看到楚缨要杀人的眼神，这才勉强收住。
  “好了，不要闹了楚缨。”他温柔地眯起眼睛看着她，不自觉地去拽她的手，低声道，“我答应你，以后不擅作主张让你着急，一定想个两全的办法。”
  “……”
  “还有，你刚才说的话，其实我都听见了，我很高兴……你别生气，你该理解一下，听到你说这些话多不容易啊，我就自私这一回不行吗？”
  “……”
  “楚缨，你可以先不接受，我上次说了，我有耐心等。只是……请你至少试着考虑，你不可能孤独一辈子，如果有一个人注定永远陪着你，那个人一定会是我。”
  楚缨的脸，突然就红了。
 第七章  父女
三天后，远在外地的龙谦玖回归。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见一见楚缨。
  ……楚缨站在龙谦玖面前，打量着这个传说中非常好色也极其阴险的天龙首领。
  嗯，相貌中上，比起沈星邪差的太远，霸气是有的，且眼中杀气过于浓重，看上去阴狠险恶，让人不舒服。
  “看够了吗，陌小姐？研究的如何？”龙谦玖开口，听起来心情好像不错。
  楚缨不假思索地反问：“你看够了吗，龙老大？研究的如何？我们彼此彼此。”
  龙谦玖若有所思地笑道：“真是伶牙俐齿，生得也极美，和我想象中分毫不差。”
  楚缨也点头，略带讽刺：“我本来以为您是火爆的性子，现在看来倒是很和蔼。”
  “我对美丽的姑娘向来宽容。”
  “谢谢，但不得不说，我不认可你的手段，甚至非常反感。”
  “哦？”
  “我以为能与沈老大相争的，必定也是个有胆识有原则的人，不曾想……”楚缨轻哼一声，似有所指。
  “兵不厌诈，沈星邪不该是这样小度量的人。更何况，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这我可看不出来。”
  “你还太年轻，而年轻人总喜欢感情用事――我女儿也是这样。”龙谦玖忽而话锋一转，“不过，你似乎比我女儿更要强。”
  楚缨微微侧头：“你女儿？”
  “嗯，她刚刚回来，现在正在你朋友的房间里。”
  “我朋友？！”楚缨瞬间警醒，“周洋还是肖翊尘？！”
  “我女儿和那个姓肖的小子是故交。”龙谦玖眼中精芒闪过，“他们似乎很熟悉。”
  “……”楚缨一言不发地转身欲走。
  “放心吧。”龙谦玖笑得像只老狐狸，“我女儿很善良的，不会对一个重伤者落井下石。不过如果你不合作，就不太好说了。”
  楚缨微微皱眉，停住脚步回望：“你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