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爸爸

7 第七章


没有什么所谓的第三个解决方案,凭追帆的情商这一时半会儿他也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的,打破这一囧境的是一个电话。
    新月保持跪坐在地上的姿势仰头看着追帆。
    追帆接完电话后沉默了一段时间,留给新月一个略显阴沉的背影。
    “新月,明天你就搬走吧。”
    新月在心中默数到三百的时候,得到来自追帆亲口的驱逐证明。
    不是没想过深究那通电话是谁打来,可查到的号码是以好多个零为开头,是来自国外的越洋电话。新月想,那应该就只能是追帆的父母了。
    而新月习惯做一个乖巧懂事的,不给人添麻烦的孩子,所以此刻她坐在动车等候区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身边的追帆手提着新月的行李,呆呆地望着闸机口的方向出神,直到新月进站时他才低低地说了句“路上小心。”
    自始至终,他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
    新月接过行李,抬起脸努力朝他笑了一下,挥挥手,“阿帆,拜拜。”
    事情像事先安排好却又像是有突发事件时的应急处理,在新月还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目的地就到了。
    时颜在新月出现在出站口的时候就给她抓拍了一张,笑吟吟地凑过去,“我帮你提吧。”
    新月推了一会儿最后时颜不容分说一手拿过她的行李,笑道:“我是你哥哥,新月你跟外人客气没什么,跟自己的哥哥就不用见外了吧?”
    新月无言,“……这个,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时颜今天穿着普通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看起来非常像个高中生,只是头上仍然歪歪地戴了顶帽子,此时他稍微弯了弯腰,手插在裤袋里视线正对着新月的眼睛,“新月你哭过了么?”
    新月“啊?”了一声眼睛看向别处,拿行李的手紧了紧,“……没有,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时颜起身拍了拍新月的头,“那走吧,回家后好好补个美容觉。”
    走在时颜身后的新月默默松了口气,新月回想起在车上时的场景。
    “小、小姐,你没事吧?”
    坐在新月对面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西装革履的男人,他犹豫再三后最终决定开口询问。
    新月把脸从双臂中抬起来,胡乱擦了擦脸,“对不起,您要用桌子吗?”
    一个包厢里就他们两个人共用一张桌子,新月正在翻开包包找纸巾,对面就递来了一张纸。
    “呃,不嫌弃的话,请用吧。”
    新月隔着模糊的视线看向他,接了过来,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谢谢您,我正想揩鼻涕呢。”
    像是踌躇了许久,对方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看你哭得很伤心。”
    新月看了对方一眼,浓眉大眼,国字脸,非常正派的一张脸,特别像武侠小说里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壮士,有些事对着熟悉的人反而说不出来,于是新月缓缓开口:“嗯,失恋。”
    对面的‘壮士’扫了一眼她的行李,一副了然的样子,“啊……这样。”然后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很想知道原因,新月觉得对方真的正直的很可爱,于是新月缓和了一下气氛,“嗯,就是这样。”
    对方见新月接话了,连忙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
    新月只觉得追帆最后决定让她离开有些委屈和难过,因为他什么都没说,可到了X市以后新月才反应过来,她也什么都没有问。
    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真的离开追帆,所以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显得特别像是在做梦,既然是梦,就肯定会醒不是么,根本没有问的必要。
    新月礼貌地同收养她的时颜的母亲鞠了个躬,时颜虽然很时尚潮流,但他的母亲意外地非常朴素单纯,一点架子也没有,非常热情好相处。还领着新月来到她的新房间,新月这才像突然从梦中醒过来一样,当时应该问问追帆的。
    原因。
    可当新月想打电话询问时,倒是先接到了来自追朵姑姑的电话。
    省去客套的问候后,新月提炼出了主干。
    追帆现在已经接手了修建大型游乐场的案子,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回家后总担心他没有时间好好吃饭,有一天追朵姑姑正打算去看望追帆时碰巧遇到了依心等在门口,她为他做晚饭。
    嗯,想来追帆虽然工作辛苦,但是白天有赵丽敏陪着工作,晚上又有依心陪着做饭,日子过得倒是挺滋润呀。
    于是新月生生的止住了给追帆打电话的念头,同时跟追朵聊了下近况,说一切都很好。
    没有追帆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同,而且家务时颜的妈妈都一手包办了,家里没有什么事可以轮到她做,这让新月产生了负债感。
    虽然同样是被收养,比起追帆提供的条件,这里确实好了好几倍,但是……
    在追帆家里尽管除了学业外还要负责家里的一切大小事务,新月甚至知道今天空心菜比昨天多涨了五毛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有追帆在家里的邋遢习惯,整理他的房间有时比解决一道奥数题还要难,但是新月觉得,内心很充实温暖,觉得一直就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在这边,虽然生活上的确没什么可烦恼的,大家也都对她非常亲切,但新月就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这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不对。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新月最后报的是时颜的学校,虽然比不上清华和北大,但在国内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一流大学,新月报道那天就被人认了出来,因为是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录入,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即使去掉这两个,有一个像时颜那样出名的哥哥和身为校董的养父,新月想不为人知都很难。
    新月完全想不出对方收养自己的理由。
    “啊,我想早点告诉你让你也有个心理准备,我爸爸,呃,其实是我的继父,他生意做很大,大到什么地步我也不清楚,我们互不干涉,同时他还是这所学校的校董,不过因为当时我刚好考进这所学校,所以他就顺手投资了一把,你现在也算是他的女儿了,肯定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不过习惯了就好了。”
    新月撑着伞和时颜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时颜在外面的装扮一直挺一致的,帽子是必备品,新月甚至觉得没有帽子时颜会活不下去。
    “啊你不用遮我,我是晒不黑的,不过如果你想和我亲近一点我也是无所谓啦,就是夏天我容易出汗,粘粘糊糊的怕你不喜欢。”
    和时颜在一起大多时候都是他在说话,新月随便一个动作他都能有话题,两人在一起时从来不会因为没话题而尴尬,新月看了一眼他白皙的皮肤,点点头表示同意,“嗯,你确实很白。”
    时颜冲她笑了一下,“新月你渴了吧,我去前面的小卖部买点饮料。”
    新月正想阻止,人已经跑了过去,风带动男生的T恤向后鼓起,衬得男生的肩岬骨特别突出,后背微微被汗浸湿,阳光下男生修长的手递过一瓶饮料,笑意吟吟的看着她。
    新月有过瞬间的恍神,她接过饮料仰起脸给了他一个微笑,“谢谢。”
    时颜当即捧着自己的胸口夸张地喊道:“新月,我觉得我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不远处就有几个女生发现了他,开始大喊大叫:“啊!快看,是时颜啊!他几乎不在学校出现啊!我要幸福死了啊!我竟然看见他了!”
    新月忍不住笑了出来,“嗯,今天幸福的人挺多。”
    时颜一边拉着新月走一边忍不住说道:“我当初怎么不知道原来擅长画画和摄像的人这么吃香啊。”
    新月认真想了想,“不,我觉得主要原因是你长得够帅。”
    顺带着连追帆的相貌也过了一遍,新月确定如果追帆长得肥头大耳她也是喜欢不上的。
    想到这里新月微微叹了口气,“唉,我也是很肤浅的人啊。”
    报道的时候又是一番波动,新月在填写资料的时候差点一个顺手又要将追帆的名字填上家长那一栏,“嗯,以前,和追帆一起去学校报名的时候,也总是能引起一系列反应。”
    “这说明新月你天生就该是个轰轰烈烈的人物呀。”
    新月差点要翻个白眼,“……轰轰烈烈的都是你们,我本来是个挺普通的人。”
    时颜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圈成一个环,其余三指在桌上敲出有节奏的声音,“普通……吗?”看着新月虽然在家长一栏上改了名字,可是在重要联系人一栏上填的信息仍然是追帆的,新月对此解释道:“总觉得这样,我们就还有关系。即使现在都没怎么联系,可是……时颜,我和阿帆在一起共同生活了十二年,三年又三年,不是那么容易说断就断的,就算他单反面切断了我们所有的关系,我也明白他是为了我好,理智上我可以接受,可是感情上,我接受不了。”
    时颜似乎并不想听新月接下来说的话,他慌忙地把资料整理好,“差不多都填完了吧,我来交到报道处就好了。”
    新月按住桌面上的材料,缓慢却清晰地说道:“时颜,我喜欢追帆,就算他只是把自己当成是我的爸爸,我还是喜欢他。这一点,没多久前我才意识到,本来我也以为搬到新的环境,认识别的男生会消除这种感觉,我也想过或许我的感觉只是一种错误,但是……”新月看着‘重要联系人’一栏,“事实不是这样。即使他不再是我的爸爸,他也仍然是我最重要的人。”
    时颜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抬起脸说道:“新月,你说你喜欢的是他,可是,为什么呢?”
    顿了顿,像是想急切推翻这个说法一样,“你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吗?有哪怕一条原因证明你确实爱上他了吗?”
    新月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初中刚入学的时候,新月就见识到了那些小说偶像剧里才会出现的狗血剧情。
    当时那个人顶着一头飞机的造型,染着夸张的醒目的黄色头发,嘴里叼着一根烟,用他仅仅高新月半个头的身高把她压制在墙角,用他自以为很帅的姿势——左手插在裤袋里,右手撑着墙壁,拔高音量对新月说道:“我是这所学校的老大,什么事都是我说了算,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新月很老实地回答。
    对方显然对我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又用两根手指抬起新月的下巴命令她看向他,新月看过一些偶像剧,里面的男主角似乎也很钟情于这个动作,看来这个同学是将知识运用到实践当中来了,新月被迫无奈看向他,这才发现眼前这张像被人先踹了一脚又被车轮碾过再被千军万马践踏过的脸实在惨不忍睹无法直视口吐白沫……新月这孩子的优点就是太实诚,该同学一下子看出新月对他的嫌弃,很是义愤填膺地将她提了起来, “我很丑吗?”他开始自问自答,“虽然不算是帅得惊天动地,但好歹也帅得一塌糊涂啊!”
    新月点点头,确实是一塌糊涂,糊得整张脸都没有焦点。
    对方这下满意了,捊了捊头发,又摆了个自以为英俊不凡的姿势,双手插在口袋里,下巴看人,说道:“那以后你就是我的马子了!你要叫我老公,知道了吗?”
    新月无奈的看着他:“请问你们还要在女厕所里站多久?”
    该同学一丝悔改之意也无,反而更加得意地说道:“这所学校我作主!我爱站多久就站多久!”
    新月仍然非常淡定地,“那我去隔壁的男厕所好了。不然语文老师她都上不了厕所了。”
    该同学本来还在得瑟,听完这句话脸瞬间有些扭曲,他像被机器上了发条一样慢慢地转过头,新月立马猫腰从他身侧闪过,可还是被抓住了手腕。
    “哼,你别以为我好糊弄,教师洗手间在对面!”
    新月不耐烦了,只好硬邦邦地说道:“我不愿意。”
    该同学非常震惊,犹如吃到屎一般不可思议的表情,声调都上调了几度,“你说啥么?!”
    新月皱起了好看的眉毛,没有再说话。
    拒绝到这份上,只要是个聪明人就应该懂得知难而退了,可惜堵着新月的这位同学脑袋没有开过光,不是很聪明。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把门关上。”
    然后围在后面的一群人就笑得非常猥琐,还有一些看热闹的女生不小心露出了兴灾乐祸的表情,但她们好像为了显得自己很善良,拼命地克制住那股兴奋的劲头,然后表现出一副又急又惊又无奈又无辜的样子。
    新月是个成熟理智的女生,有着超过一般同龄女生的睿智和看法,所以她自然不会认为真的会出现个所谓命定男主角来助她脱离困境,这种情况下她一般选择相信自己。
    如果此刻站在面前的是一个阳光帅气又多金的男生,那么现在上演的应该是《一起来看暴风雨》,新月也不用绞尽脑汁的想脱困办法了。
    所以眼下的烦恼只能自己解决。
    新月一步一步地往后退,‘陷饼同学’就一步步逼近,就在新月无路可退正想抬腿给他一脚时厕所的门‘哐咚’一声被踹开了。
    追帆似乎赶的很急,黑着脸喘着粗气一脚就把‘陷饼同学’踹开了,那是新月第一次看到粗暴的追帆,不同于决定领养她时的正义凛然,也不同于在家里时的不修边幅,虽然此时的追帆已经25岁,才刚刚步入社会没多久,但是新月觉得如果让追帆回来重新念初中也没什么不协调的感觉,就算是平时很鄙夷偶像剧的新月也不免发出了‘原来打架的男生真的挺帅’的念头。
    相信周围围观的女生们也都是一致的看法。
    长得好看真是掩盖了一个人大部分的缺点。
    所以当时追帆不费吹灰之力就撂倒了‘陷饼同学’扔下一句“老子当年在混的时候你不知道还在哪里尿裤子呢”然后再走到蹲在地上的新月面前,朝她伸出手时,新月的心突然开始‘澎澎澎’的呈现不规则心跳。
    只是当时她并不明白这种偶然的窒息感是怎么回事。
    在她十三四岁情窦初开的年纪,追帆刚好做了一件很容易征服女生的事。符合那个年纪女生的‘暴力美观’。
    所谓‘暴力美观’是指,男生可以很暴力,因为这代表他很会打架,很会打架意味着他有力量,力量从古至今都是征服女性的良好手段,但这暴力必须不能用在女生身上,他还得有正义感,不能是那种混混类型,再者就是,他必须得是个帅哥。
    会打架又是个帅哥,新月的情窦就这样被敲开了一条缝。
    仔细推敲下来,新月会喜欢上追帆也是情有可原。
    时颜听下来,耷拉着一张脸,“我打架的时候怎么没遇上你呀,可我上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明明挺斯文的啊,不像是个暴力的人。”
    新月歪头想了想,“嗯,他那次打完架被校方以为也是学校的人被叫去办公室训了好久,后来中途阿帆解释了,校领导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说了一句‘那也不能在孩子面前打,会给孩子树立不好的榜样’,从这以后,我就再没见阿帆动粗过。”
    时颜又敲了会桌子,“我原本以为他不是个会顾及别人心情的人……没想到还挺细腻……”
    新月把资料拿起来,准备走出去,“我所了解的他,远远不止这些。”
    时颜跟着起身也要往外走,“那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新月却突然停在了门口,迈不出一步。
    时颜问了一句“怎么了?”视线便随新月的望过去。
    不远处,一个男人戴着工地上的建筑帽,手里拿着图纸,在和另一个人说着话,他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在前方的空地上指指点点,然后接过别人递给他的饮料一饮而尽,顺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在新月看了他三秒钟的时候对方也回望过来,用饮料瓶示意了下,露出他惯有的微笑。
    虽然晒黑了一点,人也消瘦了许多,但那双仍然清澈有神的眼睛以及弧度刚好的笑容,都昭示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确实是追帆。
    62天不见的追帆。
    此时他慢慢向新月走来,因为刚好逆着光所以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新月觉得明明周围没有什么声音,内心里却一片沸反盈天。
    追帆的脸放在大学校园中也一样显得很年轻,此刻他也像极了那些青春活力的少年第一次踏入大学校园的新鲜模样,新月看着他嘴角噙着笑越走越近,四肢僵硬得如同木偶,只有心脏仍然鲜活地扑腾乱跳。
    一片逆光中,“我叫追帆,追人的追,千帆过尽的帆,请问新月同学有男朋友吗?”
    新月听见他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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