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品的世界

她一翻书本就能掌握全部内容，考试总是满分，雨天不淋雨，走路全是绿灯，一切危险对她敬而远之。她就这样顺利地过着每一天，从未遇到任何困难。
  田笑彤并不需要金钱，因为钱只是实现某些愿望的手段之一，而那些愿望对于她来说都毫无难度。类似的，其他的那些世俗的追求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吸引力。她真正的愿望，是找到一个答案：
  “我应该追求什么？”
  凭借她罕见的天赋，田笑彤几乎可以随心所欲，但她冥冥之中感到有些事情仍然在约束着她。她知道，许多事情会顺着她的心愿去改变，就像有一个忠实的仆人在帮她一样。但是，当她的心愿就是找到自己的心愿时，这就变成了一个奇妙的循环，也许还是一个悖论。当主人要求仆人教自己该给仆人下什么命令时，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每次想到这里，田笑彤就有些不愿再想下去了，关于这个问题，她的天赋也未曾给出过答案。也许，她今天的思想和行动，已经是那个仆人暗中教导出来的了。如果真是那样，那她还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呢？她真的是个好人吗？
  田笑彤依旧走在自己完美的人生道路上，伴随着她的是那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的迷茫。
  
第三章
更新时间2012-7-20 11:21:52  字数：3312
 公元前210年，意大利叙拉古
  在全城军民的欢呼中，老人再次登上了城墙。他能够解决别人理解不了的几何难题，能够制造出构造巧妙、威力强大的守城机械，能够借下天火焚烧敌人的战船，甚至能够以神力指引弹丸的弹道，庇护身边的军民。叙拉古的人民坚信，只要有这位救世主的帮助，无论敌人何等强大，无论他们多少次进犯，都一定会大败而归。
  巨型抛石机高耸于城楼之上，挥舞着它们健壮的臂膀，连续不断地发射着燃烧的巨石，在老人的神力指引下准确地落在罗马帝国的战船上，将那些浑身荆棘的海兽砸得支离破碎；钢爪起重机像顽皮的儿童，将面前的玩具战船玩弄于股掌中；海面上漂流着无边无际的燃油，只用了一点星火，就把庞大舰队烧得片甲不留，连落水士兵也不放过；纷飞的弩炮火箭，弹无虚发地击中敌舰，吞食着脆弱的船帆和桨舵；浅滩中埋藏的尖刺机关，成了罗马步兵的噩梦……
  所有这些，都没能阻挡罗马攻陷叙拉古的脚步。千百次的胜利挽救不了一次的失败。
  年迈的阿基米德[6]拄着手仗，独自回到屋内。他的助手和那些爱戴他的百姓们，此刻都已经上阵抗敌了。屋外的哭喊声越来越乱。他拿起笔，将注意力从千军万马的调动指挥转移到纵横交错、变化无穷的几何图形上。神把太多的难题交给了他，却没留给他足够的时间。
  他的笔在沙土上游走着，思绪在那崇高的神界中驰骋，直到被那个臭名昭著的士兵打断。他沾满鲜血的短剑将地上的图形劈成两半。
  “混蛋！别踩坏了我的图形！”
  凶残的士兵举剑便刺，阿基米德持仗格挡。就在这一瞬间，一道白光袭来，吞没了阿基米德的意识。
  阿基米德眨了一下眼睛，自己仍在这昏暗的小屋里。他的面前，屋顶刚刚塌落了下来，恰好将那个士兵埋压在图形前面。
  重新审视那被剑分割的图形，阿基米德似乎彻悟了些什么。他举起那把剑，在墙壁上刻下了一个巨大的图形，一个当时无人能解读的图形。将近两千年后，类似的图形重新出现在人类的文明中，围绕这个图形和一系列理论，人类最伟大的数学成就蓬勃发展起来。
  他走出那间塌了半边的小屋，周围竟然一个人也没有，静得出奇。他走到海边，那里停着孤零零的一叶小舟。
  “不让我现在就死吗？”他自嘲着，上了船，小船悠悠离开了岸边。
  他回望叙拉古。此刻，那里浓烟滚滚，海滩上蚁群般的罗马军队正在下船冲锋，城内四处传来凄厉的惨叫声。这一切宛如发生在另一个世界，没有人注意到阿基米德的存在。
  “他们叫我救世主。哼，救世主……我想让人们和平相处，可能吗？”风烛残年的老人，自言自语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这是他在器重他的国王和爱戴他的百姓们面前不能说的。
  小舟缓缓地漂向大海，再也没有出现过。
  公元1912年5月5日，法国巴黎
  “你们不能进去！”
  他强撑着自己衰老的身躯，挡在墓地的门口，与面前的德国军官和他身后一连全副武装的士兵对峙着。
  “我们前来执行命令，对反德分子巴斯德[7]的墓地进行必要的搜查，这里可能藏有危及德国国家安全的重要资料。”德国军官冷冷地说着。
  “别想拿这些借口来糊弄人，谁都知道，你们只是愤恨巴斯德先生的爱国，嫉妒他崇高的人品，想要破坏他的墓地。你们这些……”
  “我再次善意地提醒你，请你不要阻碍我们执行公务。”军官的神情依然是那样冰冷，他身后的士兵们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在黑洞洞的枪口前，老人依然泰然自若。
  “我告诉你们，我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负了伤，就是被你们德国人的生物炸弹害的。那感觉就像下了地狱。眼看要死了，是巴斯德先生把我救活的，我这条命就是他的。你们可以打死我，踩着我的尸体进去，这对你们来说很容易。但只要我还活着，你们就别想踏进这里一步！”
  军官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注意到，许多市民从各个方向走了过来。他们汇集在墓地的门前，用自己的身躯阻挡德军。
  “你们这些混蛋，难道忘记了吗？当年你们闹流感[8]的时候，是谁倾尽全力研制的疫苗？是谁把你们从死神手里救出来的？”一位老太太愤愤不平地说。
  “你们这些苟活下来的人，却不懂得珍惜生命，又四处发动战争，甚至连你们的救世主都不放过……”
  市民们逐渐忘却了畏惧，大声指责起德军的罪行。
  德国军官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忍受了半天的斥责后，他下令默默离开。离开前，他又回望了一眼那些善良而无畏的市民们。
  “巴斯德先生，我仰慕您的人品。是您把我们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可您或许没有想到，正是因为您救活了这么多人，保证了战争兵源的充足，战火才能够大范围蔓延开来。每当我看到担架上那些残缺不全的躯体，听到手术室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我就回忆起了当年流感时的情景。我的士兵们摆脱了病毒的噬咬，却又被冰冷的钢铁残忍地绞杀。巴斯德先生，您真的拯救了我们吗？”
  公元1986年3月3日，日本京都
  “呀啊――不要这样啦，人家害羞啊……”吉田佳奈羞赧地说着。
  伊藤云吉半躺着靠在墙边，吉田佳奈依偎在他的怀中。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手指经过的地方，闪过了一条条的亮线，之后又很快消失了。他和女友长时间温柔地对视着，眼里却流露着一些更加复杂的感情，但此刻就连形影不离的女友也没有察觉到这点异样，直到他痛苦地瘫倒在地上。
  “云吉，你怎么了？”吉田佳奈惶恐不已。几个月来，她时常见到男友神色抑郁，不知原因，问他时他又不说。但那时只是情绪上的抑郁，还不曾这样表现到身体上。
  “我想见你……”伊藤云吉喃喃地说。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心脏正在经历这最后一段艰难痛苦的时光。
  “我就在这里啊。”
  伊藤云吉轻轻摇了摇头，他眼中的那点光亮像风中摇曳的烛火，越来越微弱。
  “不要啊，云吉……你，你快叫救护车，电话就在你眼前啊。”
  吉田佳奈失落地跪了下来，她的男友已经全无声息了，只留下一脸幸福的神情，以及死前从口袋中摸出的一张照片。照片上，他们两人曾是那样的快乐。
  吉田佳奈一动不动地坐在男友的身边，看着他渐渐冷下来的身体，直到未锁的房门被人打开。
  伊藤云吉的好友吉田光俊提着东西来探望了。他知道这个朋友最近几个月来心情和自己一样不好，可像他这样忧郁的人比起自己更难接受这样的变故，所以需要人来安慰他。他刚进门，看到的竟是伊藤云吉的尸体，以及尸体旁边蜡像一样安静的吉田佳奈。看到哥哥来了，吉田佳奈抬起了头。
  通的一声，吉田光俊手中的购物袋掉落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纷纷滚落出来。
  “佳奈！你还――”
  吉田佳奈站了起来，她声音颤抖地说着：“哥，云吉他――”说着就哭了起来。吉田光俊能看到她脸上流淌下的晶莹的泪滴，在这冷清的房间中闪烁着亮光。泪滴接连不断地落在地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而吉田佳奈的身体，也逐渐变得半透明起来。
  “亲爱的云吉，亲爱的哥哥，永别了。”
  她的身体幻化成了无数的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中。
  43个小时后，距离事发地直线距离约9.3公里的一座研究设施中，一群戴着口罩和手套的白大褂正围在一具尸体周围开会。和环境的单调沉闷不同，讨论气氛相当活跃。
  “真可惜啊，这样的人我们怎么没有早点发现呢。”
  “整个京都没几个像样的监测站，还都远离死者的活动区域，即使这种数量级的RP，传到远处的站里也都会被当成设备噪声忽略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