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品的世界

林暮总结出了这条任何人都能听懂的结论，并将其直接传输至林晓的脑中，避免被外人窃听到。
  “什么？连人品都被量子化了？那这个预测的RP检查周期是多少？”林晓问。
  “10的负45次方秒。”
  “小于普朗克时间？”
  “是的，量子理论要被突破了。不过，如果普朗克时间也是超级文明规定的呢？”
  “唉，这就难说了。世界每个周期调整一次，越来越像是一场游戏了，这种模式连我们这些蝼蚁都在使用，咱们也可以扮演超级文明了，在计算机中创造个世界，也给里面的人设置个普朗克极限出来。”
  “别光想着玩，咱是不是应该建议一下，通过检测几个周期内的变化细节来增进对终极规律的认识？说不定能找到一些超级文明的踪迹。”
  “现在人有能力关注到这么短的时间段内吗？再说了，没咱们多嘴，人家就不知道该研究些啥了？”
  “嗯，这倒是。那咱们还是继续当隐士吧。”
  “哥，你说，要是真有一天发现了超级文明的痕迹，会怎样呢？”
  “什么叫怎样？发现就发现了呗，还有更多的事情没有探索。”
  “我想起了咱爸当年的同学小衰的一句话，他说如果真有人发现了超级文明的事情，就会被消灭掉。”
  “对啊，然后咱爸把他鄙视了一顿，教导他超级文明的行为特点不是普通人能够胡乱推测的，应该不会采用这种低级的补救手段。”
  “是的，不过，万一超级文明百密一疏，或者有意而为，真让我们探索到了尽头了，那么我们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正说着，一段信息突然出现在了林晓的脑中。
  车辆235094748768：本车运载有高优先级货物，希望交管中心准许超越前方三辆轮式车辆。
  交管中心：前方的小型全封闭轮式载人车辆运载有重要人类成员，拥有最高优先级别，经过安全和时效的综合考虑，否决该请求，命令车辆235094748768维持原行驶速率。
  车辆235094748768：收到指令，遵照执行。
  车辆235094745631：本车即将向右转入西区会议中心，将降低速度，建议后方车辆采取相应措施。
  交管中心：批准，已通知相关车辆。
  交管中心：警告！上方一飞车发生故障，通信中断，并存在坠落可能，已根据通信中断前的状态信息计算出坠落点，并根据统计情况计算出可能的坠落范围，覆盖范围较大，不确定因素较多，无法保证所有车辆的安全，命令各车按照下达的最佳规避方式进行制动。
  车辆235094734842：根据本车所获取的最新信息，上方飞车已经开始坠落，坠落参数与本车重合，根据目前车速，采用转向发生侧滑的风险大于76.3%，加入侧向喷气控制后，虽然降低了侧滑风险，但考虑到目前的气流情况后，车辆失去控制的风险仍超过50.3%，故建议首先使用前向喷气减速，申请交管中心批准。
  交管中心：批准，已修改其他车辆的处理方案并下发各车。
  车辆235094730005：指令收到，已采取相应制动措施。
  以上信息应该是车辆交通管理信息网络中的部分信息，而且是经过简化处理和自然化处理后的，这样冗长的信息交换对于人来说是不可承受的。过去人们在路上都是各行其是，常常因信息不通而引发交通堵塞。现在让计算机代替人，情况就好多了，这样的通信和决策过程从来都不超过1毫秒。
  柔软的车座瞬间变形，环绕在了人身上最适合承受压力的各个部位上，将林暮和林晓安全地束缚在了不大的缓冲空间中。车头前方喷出了高压气体，车轮也采取制动，车身猛然一个急刹车，接着就听到前方传来的撞击声，空中的那辆飞车正如预期的一样坠落在了正前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方的另一辆飞车也突然失控了，准确地落在了他们两人的汽车上。由于来不及加速倒车，前向喷气也已经用尽，连神通广大的交管中心都无计可施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车的相撞和爆炸。
  在熊熊燃烧的汽车残骸前，路上的轮式车辆都按照指令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制动，稳稳地停在了合适的位置处，彼此间还空开了足够的安全距离。空中的飞车也在交管中心的调度下开始安全自查和路线调整，避开了这片事故区域。
  交管部门的事故处理机组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几个探测器从事故处理机上分离下来，从空中对事故现场进行了快速的三维扫描记录。事故处理机悬停到了不远处的上空，几个人形机器人索降至地面，准备移走车辆残骸中的伤员和尸体，尽早清理开道路。
  第一辆坠落下来的飞车使用的是超导磁流体电池，不使用燃料，很幸运地没有爆炸，只是车体有些部件中的可燃组件被烧掉了。机器人们观察了车辆的受损情况，确认自己下面的行动不会引发不利后果后，伸出强有力的机械臂，七手八脚地拆起了汽车。坐在后座的一位男士被变形的车体挤压在狭小的空间里，机器人看到后，当即用激光在车身后方切了三个大切口，就将车身的后半部分轻松地拆开，帮助这位男士挣脱了出来。驾驶室内的那位女士就比较悲惨了，强大的压力将她的躯干大部分压碎，身体已经断成了两段。机器人们不会像人类那样疲劳、懒惰、恐惧，它们高效率地工作着，设法取出了两段尸体和部分散落的残体，放入了低温尸体保存箱内。
  仅仅一辆飞车和一具受撞击身亡的尸体并不难处理，另外的就不同了。事故处理机早就悬停在那两辆燃烧的车辆残骸上方，用高浓度灭火气雾覆盖现场。等到火灭了，机器人要收集尸体，即使成了灰也要尽可能多地回收，而且为了不过多破坏尸体，也不适合使用高冲击力的灭火手段，所以要麻烦很多。这时，下方那辆压扁的汽车的车门居然打开了，林暮和林晓从里面跳了出来。他俩毫发未损，挥手驱赶着面前令人窒息的气雾，还多此一举地拍了拍一尘不染的衣服，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看到这样的事情，一个机器人走了过来。
  “你们……没伤着吧？”
  “啊，人品好，没事儿。”两人开玩笑地说着。
  “这人品能好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这人心中暗暗惊叹。
  看到那个事故处理机器人表情丰富的面部，又看了一眼它的公共状态警示信息，林暮问：“你是人？”
  “废话，难道你要说人家‘不是人’？”林晓毫不客气地批判林暮。
  “啊，是啊，唉，人家见我都这么问。事故处理现在几乎都由机器人完成了，很难再找到我这样的人类了。”
  在灭火气雾的笼罩下，火很快就熄灭了，而且第二辆坠落的飞车是个自动驾驶的货车，没有尸体需要处理。机器人们于是将伤员和尸体都推送到空旷处，让医疗运输机吊进运输舱中。那位伤员躺在担架上，望着妻子的尸体被吊上去，平静地对身边的这位处理人员说：“她损毁得太多，得快些，不然可能要损失不少记忆了。”
  “没问题，我们尽快处理。”
  “唉，复活又要花费不少能量了。”伤员感叹道。他把头扭到一边，看到了站在旁边的林暮和林伤，一下子从担架上坐起，惊呼：
  “是你们啊！拜托帮帮我，把我妻子直接复活了吧！”
  处理人员不知所云，迷惑地看着两人。
  “你连他们俩都不认识啊？算了，都什么年代了，也罢。”
  林暮很窘地摆摆手说：“现在使用暗能量是要申请的，我们很久都不参与这些事情了，您还是等待一下吧，一般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活过来的。”
  “嗯，好吧。”伤员平躺了下来，和担架一起被吊了上去。
  医疗运输机载着尸体和伤员离开了。他们将被迅速送往就近的医疗中心，那里将会对死者进行及时的人品复活。庞大的重型运输机也将车辆残骸分块吊装进货仓中运走了，交通又恢复正常。
  “两位原来顺路啊，那坐我们的飞机吧。”处理人员和林暮林晓及几个现场处理机器人一起登上了事故处理机，返回附近的交通管理站。
  “现在事故身亡都能复活，这在过去可不能比啊。”处理员说。
  “是的，以往的很多规则都建立在人寿命有限、生命脆弱、死后不能复生、记忆会完全丢失这样的前提之下，被技术解决后，很多传统的行动方式都发生了彻底的改变。”林暮说。
  “还好了，精确的‘复活’是不太好描述的，还需要继续研究一段时间，这样也可以给人以适应和调整的过程。”林晓说。
  “刚才那位伤员好像说，两位也不是这个时代的？”处理人员问。
  “嗯，对的。”林暮回答。
  “这个‘也’字……对了，大叔，您还没告诉我们您是怎么会做这项工作的，而且难道您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林晓总是问题多多。
  “大叔？我都这么老了吗？唉，岁月无情啊。我过去也有名字啊，叫郭敬谦。”
  “哦，是郭大叔啊，好传统的名字。”
  “还叫我大叔啊，唉……也罢，确实够老了。我是2061年出生的，到27岁的时候因为门氏变异[23]扩散无法治疗，被我父母冷冻了起来，一直到十年前才解冻，把病治好了，之后就被分配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