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有潇湘

29 【潜入·暗查】


沈家老爷做事向来谨慎,是以在商场上打拼了那么多年,一直没有遇上大的难处。
    因为分行较多,大大小小的账本也很多,但沈家最主要的账本是分别保管在十位最得信任的管事手中。并且另有三十多本假账本以防万一。
    为寻得账本,尘湘整整花了两日飞鸽传书,又亲自跑了几趟,这才将完整的一本凑齐。
    自那以后,公孙策便一直关在屋中看账本,连饭食也是叫人送到房中用的。
    沈家旧宅季扶风已带人查封,又陆陆续续收集了几日的线索,无非就是说沈家遭灭门,定是商场上有人眼红之类的废话。
    这日天气正好,阳光不烈亦不冷,照得人暖洋洋的。尘湘搂着被子翻了个身,辗转了几次又爬起来,顶着一头散发坐到桌前。
    自醒来之后,公孙策暗中就命人不许在她房里设铜镜,多多少少她也猜中了些,便打了些干净水,待水面平静之后凑上去瞧。
    一道鲜红的疤痕从耳根直到锁骨,醒目又明显,幸而比较柔和,不怎么吓人。
    “哐当”一声响,门口的丁宁一脸惊慌地看着她,手里的茶杯打碎在地。
    “小……小姐。”
    尘湘无奈地皱起眉来:“至于搞成这样么?”
    丁宁扭扭捏捏不敢进来,两手揪着衣摆,垂头不看她:“都怪丁宁不好,害得小姐……”
    “你没什么不好。”尘湘摇了摇头,指着她脖颈上缠着的一圈白布,“亏得你命大,剑没割破喉咙。”
    丁宁犹豫着在原地,小心拿眼神儿打量她:“横竖公孙少爷也看不见……况且,他也不介意这些。”
    “哎。”尘湘说不出话来,只得哀哀叹了口气。
    丁宁见她心情不佳,忙笑着岔开话题:“小姐啊,你该高兴才是。险些你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要不是公孙少爷没日没夜给你扎针,只怕你醒来都瞧不到我了。虽说脖子上是有块疤,但好歹保住了眼睛,这样想,也不是划算了很多么?”
    “要是可以。”她忽然抬起头,“我倒宁愿用这块疤去换他的眼睛。”
    出门的时候,刚才用了午膳,公孙策午睡的习惯,尘湘趁机偷偷溜回房里,寻了件深色的衣衫,仔细盘起头发。
    丁宁心神不宁地问她:“小姐,你当真要出去啊?”
    尘湘嘴里咬着发带,一面绑头发,一面找了条丝巾围住脖子。
    “我伤的是脸,又不是手脚。论轻功这庐州城里比我好的还数不出十个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丁宁探头往外看了看,“这个,要是公孙少爷知道了,恐怕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尘湘觉得莫名其妙,“我好歹是在帮他查案啊。”
    “……”那你还这么鬼鬼祟祟的?
    “丁宁,那日你当真没看清袭击你的人?”
    “没有。”她有些为难地摇头,“他蒙了面巾,我只知道是个男子。”
    尘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走到门口,又有些不放心。
    “我教你的话,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丁宁笑道,“有人来问,就说小姐在午睡,有扰者长鞭伺候!”
    尘湘上前笑嘻嘻捏了捏她的鼻尖:“那我走了。”
    “小姐小心——”
    尾音还没落下,尘湘已然飞身跃出墙外。
    *
    城东的一家大宅子正对着梨花园,门前流淌着一溪清水,此时正值午休,周遭颇为寂静,偶尔听得几声鸟鸣。看门的几个家丁靠着墙轻声打盹。
    尘湘伏在房脊上,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这才顺着墙角悄悄往里靠。
    她没有来过齐家,蹲了好久才探到齐潇然的住处,虽不知他是否在房内,但抱着侥幸的心理,前来查一查也无妨。
    在屋顶上等了一盏茶时候,回廊拐角处出现一个人来,细看时正是齐明玉。
    待她进了屋里,尘湘才跳落回地面,挨在窗外。
    屋内当真是齐明玉和齐潇然二人。
    白日里光线很好,戳破窗纸,就看见齐明玉来来回回在房里走,好似很焦急。
    “哥,依我说,尘湘家里的烂摊子咱们就别去管了可好?现在庐州能称得上号的就只剩咱们家了,倘若再出了什么事……”
    齐潇然不耐烦地将手里的书往桌上扔:“商场上的事情,你一个姑娘家如何懂。”
    “什么商场上的事情!”齐明玉咬了咬嘴唇,“我看你分明是看上尘湘,倾家荡产也要替她报仇是不?”
    尘湘伏在窗下,顿时一怔。
    “没有的事。”齐潇然摇摇头,“我们三家人,自小关系就亲密,如今宋家已经无力回天,对于金月的死,我深恨自己无能。难道也要眼睁睁看着尘湘步她的后尘么?”
    齐明玉死盯着他,良久才叹了口气:“可惜,尘湘是个女儿身,家里也没有男子替她撑着。不知道现下当如何是好。”
    齐潇然只是摆手:“要么卖掉家中的产业,要么就寻个好管事接手。”
    尘湘摸了摸下巴,心道:他到是和自己想一块儿去了。
    遂听齐潇然接着道:“只是现下沈伯父一死,人人自危,又有不少居心不良的人在暗处捣鬼。想那么容易脱身,只怕是难。弄得不好,沈伯父一生心血可就毁于一旦了。”
    “砰”地几声,想是齐潇然端茶再饮。后面所说的话也都是些家常琐事,想来也没什么稀罕。尘湘不欲多做逗留,眼看前面来了个小厮,她回身跳到屋顶上,沿着一路房子回了大街。
    刚从公孙府后门进去,没走几步路,就听见公孙策在唤她。
    “尘湘,尘湘!”
    她当下一惊:莫不是他已知道自己跑出去了?
    下意识的就要往住处溜,但听得附近也没有服侍的人路过,又怕他是何处不便,遂又倒转回来。
    “怎么了?”
    公孙策一听是她的声音,便一脸厌色地指了指身下:“把它给我拎走!”
    尘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却是裹了一圈白布的红啸懒洋洋地靠在他脚边拱来拱去。上次因火烧掉的毛再也没长出来,光秃秃的,浑身一点白一点黑,威风早已不复当初。
    “它怎么在这儿?”尘湘只得跨过去,搂着它的颈子抱起来。最近养伤吃得挺好,不知不觉就重了很多。
    “我怎知道,你的狗。”公孙策忙不迭地拍身上的毛,生怕它沾了些许。
    “你不喜欢狗?”尘湘看他的样子,不觉好笑,“我看着挺可爱的。”
    公孙策不耐地抿了口茶:“太黏人的东西,不喜欢。”
    “它黏人吗?”尘湘奇道,“以前从不这样的。”
    红啸在她手里反抗性地抬头嚎了一声,被尘湘一手摁了回去。
    “它好像挺喜欢你的。”估计是因为身上的伤给他治好了的缘故,红啸成日没事儿就往公孙策住的地方跑。
    他慢吞吞道:“一个已经够我受的了。”
    尘湘只顾着逗红啸,一时没听清:“你适才说什么?”
    “没什么……”公孙策放下茶杯,信手拿起一边的账册,“对了,我正想告诉你……”
    他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忽然愣了愣,脸色瞬间就沉下来,质疑出口:
    “你出过门?”
    “!”
    尘湘往门边闪了闪,小声否定:“没、没有。”
    公孙策冷冷问她:“那你脚边如何会沾泥?”
    尘湘飞快答道:“我去花园里走了一趟。”
    “我家不种茶叶!”
    “……”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尘湘心知自己是在劫难逃,只得乖乖认罪:
    “我是出去过,不过……”
    没想公孙策一针见血地把她剩下的话扼杀干净:“去了齐家?”
    “……”神机妙算。
    想起方才在窗外偷听到的话,尘湘仍是觉得还有回转的余地。
    “……其实,依我看,齐家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仅仅是想要帮忙那么简单而已。”
    公孙策听罢,冷哼笑道:“这么说来,你倒是很懂他?”
    “我当然懂他了。”尘湘丝毫没听出他的语气,理所当然道,“我们三家孩子从小都是一块儿长大的,小时候每每我闯了祸,都是他来替我收拾烂摊子,想来他不会使什么乱子的。”
    “亏得是青梅竹马。”公孙策将手里的账本随手一扔,“倒是我狗拿耗子多事了,这账册你就该给他瞧瞧,犯不着我操心。”
    尘湘听着他话里带刺儿:“公孙策,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他停了一会儿,又冷笑,“沈小姐目不识丁,我忘了不说浅显一点,你是听不懂的。”
    尘湘袖下手握成拳,眼睛只差没将他盯出几个孔来。
    “好好好,横竖死的不是你家的人,我看你也不是成心要帮忙!什么查案子,什么要我信你,到头来不都是你说了算?我沈尘湘如今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看不起我便直说了,何苦惺惺作态!我向来不是看人家脸色过日子的!这地方不呆也罢!”
    她索性扯了脖子上的丝巾,狠狠朝地上一掷,快步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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