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魅色

第21章


我只是觉得,这样你会更加放得开些……”哪里知道你反而会分神?
  “莫大人,咳咳,你要好好养伤……”
  莫云庭依旧不醒,谢棋轻轻退出了他的房间,关上房门。房间里飘荡着淡淡的药香,随着房门关上发出的吱嘎声,一直紧闭着眼的莫云庭却缓缓睁开了眼——他的脸色依旧惨白,虽然眼睛只是睁开了一条缝,眼底却透出了一抹亮色,即便脸色苍白得如同宣纸,那抹光亮依旧是璀璨无比。
  他静静看着门关上的方向,突然挣扎着想坐起身来,几次失败了,才精疲力尽地躺会床上,目光落到床顶的纱帐上。嘴角极其小心地——露出了一丝弧度,连同眼睛都眯了起来,笑了。
  那笑容居然清澈无比。
  *
  屋里的情形谢棋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出门的时候发现尹槐在画廊尽头守株待兔,她遥遥望见了,决定临时掉转了一个方向穿过花园绕远路回房。
  这一路,势必会路过乐聆的房间。乐聆的房间是最为清净的,除了她今日这非寻常的道路,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本来谢棋的房间也还算清净,只是……被尹槐逼着搬到了他隔壁。
  对于乐聆,谢棋向来是有几分忌惮的。她至今依然对朝凤乐府花园里见到的那个五彩斑斓的虫子记忆犹新,她虽然平日里刁蛮却并无多少杀伤力,但那个虫子却是她的一块心病。玉音很可能就是死在她的手下,当初莫云庭为了府里的宁静强行把这件事压了下去,背地里肯定是查了的。
  只是,谁会查到乐聆这个司乐身上呢?若说竞争,也是司舞们相互间间和司乐们相互间的竞争,司舞与司乐应该是和乐融融的。这一切,谁都无从猜想。所以,当谢棋路过乐聆房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乒乓声的时候,她停滞了脚步,犹豫良久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靠近了那儿。
  越是靠近,她越能听见乐聆房间里传来的呜咽声,若此时此刻不是青天白日里,恐怕还真会被人当做闹鬼了去。
  过去,还是不过去?
  谢棋心中忐忑,一面是好奇心,一面却是理智。少顷,有淡淡的香味从房里弥漫出来。她认得那味道,那是被她藏到了柜子最底端的那包蔵天香的味道。
  该是多大的动作,才能让这暗香传那么远?
  蔵天
  这是谢棋第一次见着乐聆怎么使用香。谢无说蔵天香是毒,食之成瘾。可是谢棋仍然没法想象着粉末究竟有什么用处……乐聆并非成瘾,确切的说,她并不是给自己吃的。她在喂那只五彩斑斓的盒子。
  谢棋小心翼翼趴在窗口,透过一丝缝隙望见里里面的情形:乐聆衣衫不整地瘫坐在地上,她的面前是一个瓷做的碗,一盏蜡烛。她手里拿着一张纸,纸张折了一条缝隙,她把纸张一点点地倾斜,用一断对着那只五彩斑斓的虫子的一头。也许,那是它的嘴。
  谢棋只觉得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不敢出声,只能静静地看着乐聆把那张折了缝的纸倾斜到了极致,而后轻轻地把手伸进了那瓷做的碗里……那虫子一口咬下她的指尖,开始吸食起来。它原本是五彩斑斓,没过多久却成了越发鲜艳的红,想来是吸了许多的血。
  乐聆浑身颤抖,眼睛快要瞪裂,露出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又轻声呜咽起来,像是恐惧到了极致却又无法放声大哭一般。她抽回了手指,拿过身旁的娟帕细细擦拭着指尖。那儿已经看不出伤口,却也看不出血色了。
  难道,这才是她选拔那天失常的真相?
  谢棋看够了本想悄悄离开,却不想发出了一丝声响。
  “谁在外面!”乐聆尖锐的声音立刻响起来。几乎是同时,房门被她猛力打开了,衣衫不整的乐聆和正想开溜的谢棋正好对上了眼,“是你!”
  谢棋尴尬地退后,乐聆却不打算放过她。她手里还拿着那瓷碗,眼里的阴霾越来越浓厚,一张漂亮的脸已经扭曲得有些变形,看神情比谢棋还丑了好几分。她冷笑起来,眼底杀意渐渐升起,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骤然把手里的碗一掀,把那虫子向谢棋倒去!
  谢棋原本可以躲过的,如果不是脑海里忽然乍响的声响。她眼睁睁地看到那虫子落到了自己身上,从它软绵绵的身子里伸出了几个爪子一样的东西抓住了她的衣服,迅速往她身上攀爬!
  乐聆尖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丑八怪……你逼我的,你逼我的!”
  谢棋慌乱无比,玉音的死状她至今记忆犹新……她不敢用手去拍那虫子,只得迅速地解开外衣,只是没想到那虫子居然迅速攀爬到了她的手上。顿时,她一阵恶心心寒,用力甩了甩手,还是没能成功。
  乐聆低低地在那儿笑出声来,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
  谢棋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动弹,因为她发现那虫子也没有多少动作。它只是换了个位置到了她的袖子上,伸出小小的爪子抓住她的袖摆,然后……一动不动了。
  乐聆震惊地瞪大了眼,许久才喃喃:“为什么……”
  谢棋试图脱衣服,只是她一动,那虫子就扭着屁股换位置,始终保持着黏在她身上的姿势,等她不动了,它才满足地固定了位置不动。这情形,诡异得让人心惊。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乐聆惊恐地叫出声来。
  谢棋从她的惊慌失措中发现了一点点蛛丝马迹:似乎原本这虫子沾上她,她就得当即毙命?然后,现在情况反了过来,虫子非但没有当即杀了她,反而……赖上了她?
  她上前两步,乐聆尖叫着后退:“你不要过来!”
  “……你觉得我会听?”谢棋恶劣地咧嘴笑了笑,又是凑近两步。
  “啊——”乐聆尖叫着进了房,砰的一声把房门重重地关上了,留下谢棋一人与那诡异的虫子……面面相觑。
  谢棋瞧了瞧颇为安逸的虫子,不明所以。不过,她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上次把这种虫子从杜蕊柜子里搬到玉音柜子里的时候它没有动弹的原因。她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它不会攻击?还喜欢……黏糊?不管如何,这虫子始终是个害人的东西。谢棋想了又想,最终鼓足了勇气,拿袖子裹住手,小心翼翼地试探性触碰了它一下。
  没有丝毫反应。
  她壮大了胆子,把它五色斑斓的身躯从衣袖上拽了下来,轻轻放到了地上。那虫子摇头晃脑,似乎快活得很。
  谢棋卯足劲儿,从隔壁找了块石头,狠狠砸了下去,虫子一动不动,任由那石头把它砸得支离破碎——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乐聆的房门紧掩,没有一丝声响。谢棋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终究是默默离去了。
  当然,走之前,她没忘记把那虫子踢到了她门口。
  *
  日子一天天过去,尹槐的训练法子越发诡异,不过半月后,谢棋却真的能把那绿腰勉强跳下来了。虽然依旧没有佳色或是尹槐那技巧,但好歹有了几分神韵。
  乐聆依旧是每日配以绿腰曲,与谢棋相反的是天资聪颖的她越来越被不在状态,半个月来,她越来越被尹槐所不待见。乐聆和谢棋是不同的,她是尹槐亲自□看好的司乐,琴艺一废,她就再没有让尹槐关照的资本。谢棋与她配舞的这半月,初时是她经常挑跳错步伐,等到后期的时候却是乐聆频频出错,惹得尹槐的脸阴沉不已。
  “最后一遍。”尹槐不轻不重道。
  谢棋偷偷瞧见了乐聆发颤的手,她的指尖已经看不到那虫子咬破的痕迹,但是皮肤依旧苍白的很。她的脸色僵硬,目光虚浮,神思显然是不在琴上。这最后一遍还是失败了。
  尹槐一直低着头,待到乐聆第一个跑调的音节传来的时候抬了头,轻飘飘道:“乐聆,宫选可只剩下十日了,你可是做好了当司花的准备?”
  乐聆仓皇跪下了,不断地磕头:“大人……”
  “乐聆,我本来觉得是小谢拖累了你,如今看来,反倒应该为小谢可惜。”尹槐淡道,“你看看小谢,她如今已经有了几分司舞模样,可是你呢,嗯?”
  谢棋尴尬地站在殿上,扯了扯宽大的衣衫蹲坐到了角落里。这衣服滑溜溜入手极其舒服,是尹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高档货,据说是为了体现出绿腰最好的效果,特地找人做了用来让她宫选的时候穿的。
  她找了个原理乐聆和尹槐的角落,所以只能看见尹槐面色不佳地说了几句什么,乐聆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眼泪流了一脸也顾不得擦。少顷,尹槐站起了身,走到了角落里:
  “小谢。”
  “嗯?”谢棋浑身戒备。
  “站起来。”
  “啊?”
  尹槐笑眯眯地在她面前蹲下了,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瞅了瞅,笑道:“怎么,为师很凶?”
  “……不凶。”
  “为师送你的衣服好看么?”
  “……好看。”
  “为师好看么?”
  “……还行。”
  尹槐的眯眼一笑:“那为什么躲到角落来?蹲在这儿压坏了衣服怎么办?宫选落败怎么办?”他一句句轻声接着,到最后跟了一个上翘的“嗯”字,成功地激起了谢棋一身的不适。
  离宫选的时日的确不多了,谢棋也知道她依旧掌握不了神韵。虽然尹槐对她的进步似乎颇为满意,但是……总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她不知道少的是什么东西,只觉得这一曲柔美的绿腰该配上更好的东西,也许是更好的琴音,也许是别的东西,她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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