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逢春

第9节 同床不眠


准备离开的时候,木小树和谭冬阳被这家人硬是留下来吃午饭,乡里人执着热情,不会虚假客套逢迎。两人用过饭,离开的时候,木小树在车上沉默了许久,方才问出:“既然是因公去世,难道不应该有国家补偿吗?为什么还落得这样贫苦。”
    “补了。被他老婆卷走了。”
    木小树哑口,“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母亲吗?”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虎毒还不食子!”木小树明显激动。
    谭冬阳看了她一眼,腾出右手握住她的左手,“树儿,房子卖了,钱给他们。”
    木小树怔了怔,“这么大一笔钱!钱多了也不是好事。”
    “给一部分,另一部分留着,等有需要帮助的人。”
    木小树真真切切感动地点了点头,这事就此搁在两人心中,成为了共同的一件秘事。
    “树儿,今晚看是回不去了。”谭冬阳的手才拿走。
    木小树打量了窗外,看天气阴沉,且农村的天在感官上黑的早,这才下午四点日头已经渐暗,且大有下雪的迹象。木小树担忧,“我随时都有可能待命去T市,今天必须要回去。”
    “天黑了赶路不安全。明天一早我们再回去,反正也就是几个小时的车程。”
    木小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赶的可是山里的夜路,搁谁心里都没底,于是只好点头答应。谭冬阳将车驱往县里花了近一个小时。到了这个叫玉里的小县城,方才知道这还是个交通要塞,通南往北、东西贯通的必经之地,县城里热闹非常,洗桑拿的、唱K的、吃饭喝酒的地方应有尽有,酒店更是满大街都是。正因为人流量大,整个城市基础建设并不好,且嘈杂混乱。
    谭冬阳把车缓慢地开在街道上,意图找一家像样点的宾馆,但找到最后总会注意到在这些狭长街道深处总会有一些发廊,朦胧间透着红黄蓝绿的灯。有些穿着校服的学生经过,神秘、紧张、兴奋、问号在那些年轻的脸庞上难以安放。
    木小树想起自己的中学时代,在J市的小县城里也不乏这样的地方,他们总是离学校很近,在隐秘的巷子里人流不息。每当走进去,就像在探秘,事不关己但又紧张、兴奋,期待又害怕看到一些想看又不该看的东西。也正因为小县城的这种风气不好,于是爸爸才决议把她转到省城,也着实她成绩优异,没花多少大代价。
    她一边搜索脑子中那J市小县城里本来就不多的记忆,一边对比这个县城。最后总结,中国的小县城大抵如此,仍然有待改进。
    天色已经全暗,饶是天寒,肚子里已经有一阵饥饿感,他们好容易才找到一家看上去还算卫生的餐馆。木小树在努力擦拭碗筷的时候,谭冬阳已经点了几道菜,菜上来后才问木小树是否合适。木小树看了看菜单,也就这么几道菜,没啥好点。
    木小树朝着一碗酸菜鱼里夹了一片鱼,吃了一口后大赞好吃。里面有酸菜、榨菜、干辣椒、泡椒等等佐料,滚烫烫吃得人直呼过瘾。饭后木小树感叹,没想到一盘清炒豌豆尖也能如此味道十足。她意犹未尽,谭冬阳喊她再吃点,她却摇头:“习惯饭吃七分饱。”她用调羹舀着碗里的豌豆浓汤喝。
    “这汤不错,尝尝。”
    谭冬阳从她碗里舀了一勺喝下,“嗯,不错。”
    木小树没有纠正他,只是自己动手给他也盛了一碗。谭冬阳结账的时候,木小树再次感叹:“收费与味道一样美丽!”
    解决了吃,这下要解决住。谭冬阳开车过了几条街,找了好几家酒店都客人爆满,饶是过年这里的过客很多。许久后才找到一家像样点的宾馆,重点这个街道看上去安静些。问过后说还有房间,但是却没有供停车的地方,于是只好在附近找了个马路牙子停放。
    在谭冬阳停车的时候,木小树注意到旁边是家吃拉面的馆子,厚厚的透明塑料条挡着进门的地方,透过撩起的两片塑料,能看见坐在白炽灯光下用餐的客人,以及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流着哈喇子在地上一蹦一跳玩着弹珠。一个男人在发现他们停了车在这门口时,从塑料带后面冒出来。他吼着嗓子,大声囔囔道:“停车可以,要收费哈!”
    木小树摇下窗户问他:“多少钱?”
    “一个小时五十。”他出来,并往车里打量木小树,神情猥琐鄙陋:“不用钱也行,你……”
    这时谭冬阳下车并“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把老板吓了一跳,脸上的横肉都跟着一颤一颤的。谭冬阳示意木小树别下车,他对老板说:“这个地方也没标明是你家停车位。”
    老板小眼睛提溜直转,后说道:“嘿,老板你看,这在我家门口当然就归我家管。否则谁都在这停车,我还怎么做生意呢!这不管不成规矩,不成规矩。”他摇着他那颗肥脑袋还摆着手,意思明显。
    谭冬阳打量了周围,此刻人少,到了晚上却未必。这俨然是条夜生活街,一盏一盏的霓虹灯亮起后,木小树才发现这其中另藏乾坤,只装潢得更内涵些。不经营的时候,从门面根本看不出来异象。
    老板贼笑,且道:“这里晚上乱的很咧,你这么好的车子停在这,小心别人给你刮了蹭了,到时候就不划算咧。”
    “停你这,给你付费,你就能保证我的车子不被剐蹭?”
    他拍着胸部说,“绝对放心咧,还没人敢在我家门口砸我场子咧。”
    木小树下车拉了拉谭冬阳衣角,觉得此人一点都不靠谱,还是另觅他家为好。
    这时这人看出他们的犹豫,于是讨价还价到:“这样,一个小时二十。一个晚上的话……给一百好了!”
    谭冬阳冷冷盯着他,想看看此人说的话有几分可信。最后谭冬阳权衡了利弊还是选择了他,给了他二百块,叫他看好车子眼睛都不能眨。老板抢过去后,点头如捣蒜,再三保证不出差错。拉面馆子隔壁的几家小高楼里依稀亮起了灯,红的、黄的、粉的……有几个女郎从屋内走出来,穿着摇曳和暴露,眼神轻浮飘荡。一律欲言又止、有一眼没一眼的看向谭冬阳。
    谭冬阳顾自锁好车,牵着木小树就走,对周围目不斜视、兴趣缺缺,甚至有些厌恶。木小树看了眼那些姑娘,大有——妾虽有意、郎却无情,而本女子也不好女风的歉意。
    “你在干嘛呢?”谭冬阳皱眉问她。
    “干我中学时一直想干的事啊。喂,谭冬阳,你说她们究竟是干嘛的?上面写着美容、美发、按摩、足疗……”
    ……
    “她们一直盯着你,盛情不好却!要不你进去消费一下,回来也告诉我这就是家单纯的店。”
    “不用体验,我现在就告诉你,这就是一家单纯的让人舒服的店。”
    木小树一脸黑线——还不如不回答。让她更加陷入想象,谁都知道这种地方不是好地方,但是究竟是做什么的她身边十个人有九个是道听途说来的。
    在酒店前台办理住房的时候,工作人家告知他们只有一间房了,且是单人间,问他们要不要?木小树在心里嘀咕,我去,这要怎么住?谭冬阳考虑了女同事的顾虑,想掉头取车离开。
    木小树却拉住了他的衣服,“要不,不换了,就这家。换来换去太麻烦,而且还下雪了。再找一家也不一定有房间。”
    他们拿到房卡之后,在二楼走廊的中间找到了他们的房间。房间里幽暗沉闷,倒也收拾得还算干净整洁。房间撑死十平,带着一个小小的卫生间,中间排放着一张一米五的床。其余布置与普通酒店无二,只多了双倍的成人自费用品。这个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差,她听出来了,对面、隔壁房间客人的脚步身、咳嗽声都依稀可辨。
    木小树坐在床上,“喂,谭冬阳,这床要是有一米八倒还可以画条楚河汉界。”
    谭冬阳不动声色,“一米五也没什么影响。”
    “那你来划吧。”木小树觉得自己够心慈手软,多半女主遇到这种事情,大概直接叫人打地铺吧。可是这天气这么冷,虽说开着空调,但这地上不是没铺地毯嘛。
    谭冬阳煞有介事在床上用手比划了一番,“这是你的。”
    “谭冬阳,我就这么一点!”
    “你想要多少?不然咱两换一下。”心里却想着,怎么划都徒劳。
    “算了吧!这三分之一的部分还是我适合。”
    是夜,木小树趁谭冬阳出去买点东西的时候,自己快速地上完厕所,事后便尴尬的坐在床上,等着谭冬阳回来。
    谭冬阳二十分钟后回来,手上拎了一大堆的东西,毛巾、牙刷、香皂、洗面奶、润肤霜、剃须刀、手机充电器等等。
    “喂,谭冬阳,你怎么知道买这些。”木小树面露惊喜。
    “你这么挑剔的女人,肯用外面的东西吗。”
    “谭冬阳,再次纠正你,这与挑剔无关,是爱卫生。”说完后,她喜滋滋的抱着牙刷、牙膏、洗面奶进浴室洗漱去了。出来后还擦上了谭冬阳买的润肤霜,心里有一阵满足。轮到谭冬阳去洗了,木小树和衣躲在被窝里,耳朵竖着听水流开关的声音。她又感觉到一阵耳红面躁,听到水停了忍不住一阵心跳,玻璃门上落着谭冬阳每个擦拭身体的身姿,同时也一个个烙进了她眼里。
    在谭冬阳转动门把手的时候,她闭上眼睛只好装睡。她能感觉到谭冬阳朝她走来,站前床边注视她,然后绕过床尾回到她的左侧空位,并且坐下。她感觉到床垫猛地一个下沉,心脏跟着突突的跳。他掀开额外从服务台那要来的被子躺下,一股人体的温度还是突破了薄薄的棉被朝她袭来。木小树在她的楚地笔直僵硬的躺着,紧紧的闭着眼睛,眼皮似乎都在颤抖,幸好有被子蒙住头,没有让他发现。
    谭冬阳把房间的灯关了,只留了一盏床头灯。渐渐的有规律的呼吸声传到木小树的耳朵里,她以为谭冬阳睡着。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些怀疑和没来由的失落,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没有魅力了,再不济也应该辗转反侧以示一下尴尬。木小树咬着嘴唇睡不着,因为才九点不到,夜生活本应该才开始,饶是她注重作息,也没有这么早睡觉的。突然渐进渐远,木小树听到一种似有若无、哀叫抽涕的声音从一间房间飘来,渐渐地声音变大,起初的压抑到后面的肆无忌惮。木小树才意识到,TMD,这是*啊?怎么跟杀猪一样,一点都没有美感。许久这个声音消失了,又来了另一股声音,同样是*,可这个好听多了,木小树正在咀嚼琢磨,听得聚精会神。这时候明明睡着了的谭冬阳来了句,“快点睡觉。”
    木小树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往后面一顶,谭冬阳闷哼了一声。
    “睡不着我们也可以来点别的。”
    “……”木小树羞得一阵脸红,像是被人发现自己的癖好,只想找个地洞遁形。她揪着被子,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不好意思的望着他。隔壁的男女还在奋战,甚至能听见“嗯嗯啊啊噢噢”的声音,好像到了*。谭冬阳也有一丝尴尬,隐藏在被子下面有一股被撩拨的情动,正越越不安分地向身体的主人叫嚣。谭冬阳嘶哑低沉地警告道:“快点睡觉,不然后果自负。”
    木小树吐了吐舌头。许久,木小树在魔音灌耳的环境中胡思乱想:“幸好碰到的是个有定力的男人……否则靠自己那点修为,后果不堪设想。”很久,隔壁的男女还在奋战,木小树用眼尾扫了扫身旁的男人,对着空气萧索地问道:“莫非我不是女人?”
    谭冬阳忍无可忍,终于翻了个身伏在木小树身上,“难道你想让我来证明你有多女人?”
    木小树缩回到被子里,瞪着谭冬阳的虎视眈眈,口干舌燥道:“没,没有!我只是开玩笑的。你怎么还没睡着?”她还不忘强调:“我们俩是朋友。”
    “是吗?”他的头向下凑近了几分,眼中升起一股压抑太久的欲念,导致在木小树看来十分的危险又伴随致命的诱惑。
    木小树舔了舔嘴唇,正琢磨着近在咫尺的这两片薄唇是何种味道,谁知隔壁又传来杀猪一般的喊叫声,已经覆盖了那好听的娇喘低吟。木小树一怔,顿时清醒,忍不住喷出笑声。木小树发誓,绝不是他俩在面对男欢女爱还能圣人,实在是隔壁发出的运动声破坏值太高,竟这样生生浇熄了人的欲望。不过也要感谢这个毫无想象的声音,否则她就真的一逞*把谭冬阳吃干抹净了。
    木小树推了推谭冬阳胸膛,“谭冬阳先生,睡觉吧!”
    谭冬阳犹自不动,俯下身子,终究还是对着空气落下一吻,“再撩拨我,小心后果。”
    “不是我,是隔壁。”
    “刚才是说在我太君子了?莫非你心里也想……”
    木小树连忙紧了紧被子盖着只剩一双眼睛,“我说过,我是开玩笑的。”
    谭冬阳苦笑,躺回自己的位置瞪着天花板想——什么时候自己对于女人这样畏头畏尾、患得患失,说出去都要被人笑掉大牙,十足的现代版柳下惠。隔壁有春情撩动,身边有幽香缠绕,这个晚上不用睡觉了……
    这个晚上,木小树由于种种原因没睡好,只在后半夜才勉强进入梦乡。而谭冬阳同样糟糕,他冲了很多个冷水澡。尤其在后半夜空调被关了后,房间中的冷空气攀升,木小树的身体出于趋暖避寒的本能窝进他怀里,像一只小猫一样,安静、慵懒、柔暖,像一滩温水……于是谭冬阳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起来时,眼中有一圈圈红血丝。木小树面露囧色,她早上五点醒来时发现了自己窝进他怀里取暖的这个事实,一些更复杂的情愫已经朝心头纷至沓来。
    谭冬阳在早上七点就把她送到家门,木小树的俏脸不知如何摆放,最后还是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疏离亲和。这恰恰是她与人最遥远的时候,谭冬阳瞅着她,他已经很了解她别扭的地方,但有什么好办法呢!?
    木小树拿着钥匙的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转身对谭冬阳客套问安,虽然已经来得太晚,距离最佳问安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了,但谁叫她花了整整地一个早上才摆正了直面他的态度呢,“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
    “那……再见!”她眼神一暗,手指就要转动钥匙。
    “……树儿,你在生气?”
    木小树眉毛高高扬起,矢口否认:“哪有!”慢慢脸上又升起红晕,想起今早起来时,自己搂着他腰的双臂,搭在他腿上的双脚……可他却仍然睡得很好,看他灼灼的目光,奕奕的神采……丝毫没有受影响嘛!
    谭冬阳问她:“你睡得好吗?”
    “很好!”木小树声音拉得很高。
    “骗人。”谭冬阳坏笑。
    木小树面红耳赤,瞪着他突然娇斥道:“要你管!”紧接着,她又觉得自己毫无章法的生气使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她佯作蛮横其实心虚得很地探问:“谭冬阳,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特善变的女人?”
    “女人都善变,但是你却揣摩了这其中的精髓。”谭冬阳盯着她,“树儿,其实我昨夜一点都没睡好,如果我这么说会不会让你高兴一点?”
    ……
    木小树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谭冬阳!你羞辱我。”
    她发出恐惧、懊恼的喊声,并“嘭”的一声把大门推开又关上。随后她躲在门后恨恨想——该死的谭冬阳,你就得意吧!咬着嘴唇又扪心自问——难道她除了有保全了清白关系之后的庆幸,就没有半点丧失了女人魅力的那份气恼和失落吗?承认吧!自己也是个有虚荣心的女人,也想有男人为她倾倒,尤其谭冬阳这样的男人。且不说感情,这与感情无关。她一边痛惜自己被时间葬送的女性魅力,一边大骂该死!刨去曾经,他们也才见第二次面,可关系已经发展到同床相拥而眠。我去!木小树纠结地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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