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逢春

跑出去后，她深深吸了口外面的空气，感觉天空又恢复了清明。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鬼地方，身后的老房子隐匿在两颗大橡树后，倒像个英式的古老庄园。
    甭管它外面看上去多么的*肃穆，里面却是罪恶糜烂
    她掏出手机，手机恢复满格信号，她查看了当前位置，显示在一个郊区。等了很久，未见半点出租车踪迹。跑出来时她未来得及取外套，现在外面只穿了那件湖蓝色高领毛衣。她把别在衣服上的胸针取下来，紧紧握在手里，必要时也能起到正当的防卫。
    T市的郊区天空，看不到任何星辰，赶京城的空气质量还要差。周围没有一盏路灯，只有不远处罪恶之屋散发出来的邪恶灯源。康之琚就在那间屋子里。是他把她带到这里，却又要救下她；他说喜欢她，却又要放走她……无论如何这是个矛盾的地方。木小树叹口气，她已经无能无力，只希望他能自求多福，好自为之……
    木小树在这样的夜晚，已经有些被冻得从内往外的瑟瑟发抖。她试着用手机上的打车APP喊辆出租车，等了很久才有人接单，但已然是个好消息。
    对方的士到达时，司机态度并不和善，甚至可以说有些暴躁。木小树没管，匆匆上车，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司机在后视镜里用三角眼盯着木小树，且道：“到市里五百起。”
    木小树咬着牙，对方明摆着敲诈，但也无可奈何。只冷冷道：“少不了你的。到红河酒店。”
    想了想，她还不放心，于是给陆漫漫打电话，在司机面前却佯装是自己接了通电话。未等对方开口。木小树已经在这头噼里啪啦：“陆军长，还在工作？”
    “嗯？”对方疑惑了一下。
    木小树没有迟疑，“陆老，您真是日理万机。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好，您现在就可以派人搜索定位我的位置。相信我！我很快就能当面向您汇报情况。她继续自导自演，“什么，这么快！对，对！车牌号就是这个***。”
    电话那头陆漫漫很是上道，竟然没有囔囔，甚至以沉默来配合她。
    木小树搁下手机后，坐在车位上不动声色。只见前面司机獐头鼠目，倒也不见了刚才的蛮横，以及阴险诡异对她不怀好意的观察。木小树松了口气。适才就担心自己前脚逃出虎穴，后脚又落入狼窝。此时她不禁想起谭冬阳的嘱咐，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出租车只行了半个小时，木小树却感觉漫长如斯。终于到达早上被安排的红河酒店，木小树扔给司机五百块。司机点头卖笑接过，她忍不住扫这人一眼，迅速下车回到酒店房间。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反锁房间门，此后她方才觉得稍微安心。
    她紧捏着手机的手关节泛白，松开手时还泛着酸痛。木小树把手机扔到床上，却发现手机还一直处在通话中。她以为是漫漫，拿起来问：“漫漫，怎么还没挂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个男人的声音，对方在电话那头问：“现在回到酒店了？”
    木小树听着耳熟，却愣是想不起来，仔细看了电话号码，确定不认识；再看通话时长，三十九分钟四十八秒。木小树狐疑，按时间推算正是她给漫漫打电话的那个点。她正想问对方是谁，对方已经先回答，“我是谭冬阳。”
    木小树惊讶，“啊？冬阳！”
    “嗯，是我！”他低缓的声音，透着紧张之后的松弛，“现在安全了吗？”
    “嗯，我已经在酒店房间了。”
    “什么时候回B市？”
    B市就是京城。
    “明天上午十一点的飞机。”木小树因为之前的过度紧张，此刻一松懈，透着整个人都有气无力。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木小树以为要挂电话，谭冬阳突然说：“树儿，我明天过来接你。”
    “……为什么？”木小树心没来由的突突，一整晚的不安烦躁愤怒烟消云散，顿时变得紧张、暧昧，“不用！冬阳，用不着……”
    谭冬阳打断了她，“我打了你一整晚的电话，都在关机。树儿，告诉我，你今晚都遇到了什么？”他温柔地叙述，又像是诱哄。
    “冬阳，回去再说好吗？我累了，想休息。”木小树倒在床上，瞪着突然浮现那些淫邪面孔的天花板，内心仍然忍不住对男人这种动物产生厌恶。
    许久之后，谭冬阳才道：“那晚安。”
    “晚安！”
    木小树把手机扔到一边，裹着被子倒在床上。太阳穴隐隐作痛，浑身都有些冰凉。她此刻只期盼着赶紧天亮，回到京城。可有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此刻不想接电话，譬如陆漫漫。她的电话像夺命连环催，叫醒了睡得浑噩的木小树。木小树看了看手表，午夜十一点。
    “谁呀？”木小树浑身乏力地问道。
    “死丫头，是我！”陆漫漫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只因为木小树的乏力与慵懒在电话中听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于是继续道：“刚才打我电话干嘛？我在加班没听到。”
    木小树脑子一片混沌，没察觉异样，她只问道：“你工作忙完了？”
    “工作哪有忙得完的。”
    “忙不完，明天再继续。”
    “可不是明天得继续嘛。你是不知道，那些富婆有多难缠，礼服要得急，要求还多。我的设计不断在改动……”
    “以后就好了。等你扬名了，管她谁，爱穿不穿！不好看，也只能怪她们自己长相太残。”
    陆漫漫在那头心花怒放大笑，憧憬着这个未来，突然想起来后才问：“你在哪呢？刚才天南海北给我说一通，没一句在频道上。”
    “我在T市。”
    “出差？”
    “嗯。”
    “喂！T市油炸小龙虾闻名，不知道是不是重金属喂多了，各个味鲜肥美……你去吃了没？”
    木小树想起刚才餐桌上的油炸龙虾，浇上的奶白色不明物资以及鱼腥草，就已经使她胃口全失，一口没尝。
    “别恶心我了！回去再说，挂电话了。”
    “……那好吧！”陆漫漫显得意犹未尽，嘴里还嘀咕：“刚才打电话来，啥事没有吗？”
    木小树啪把陆漫漫电话挂断，又倒回被子里混沌睡去，连洗漱都已经懒得起来。
    第二天起床，木小树头晕目花，收拾东西时想起自己外套还丢在那家会所里，只好找来酒店的服务员，给了人家尺寸，叫人家帮忙买件外套。
    服务员把新外套给她送来时，她正坐在红河酒店的大厅等着。木小树几欲给那帮忙买衣服的姑娘一些小费，结果都被人家拒绝了，且人家还将买衣服的零钱悉数还给了她。木小树感动之余，打开衣服试了试。真是！怎么说好？足够保暖。她给那妹妹留了电话号码，叫她有机会上京城一定来找她，她要请她吃饭。小姑娘总算是腼腆地接受了。
    木小树穿好衣服，拎着包打车直奔机场。纵使身体有些不舒服，像在发烧，但也无暇顾及，先回去再说。
    在机场，木小树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排队办理登机牌。突然，手边的包被人拿走。她一个激灵，“连机场都这么乱？”正要大喊。这时，她的肩膀被人揽了过去，一阵特有的气息袭来。
    谭冬阳！她转头，心中有一阵惊一阵喜，却又忍不住落下一拳在来人的胸膛上，“谭冬阳！你吓死我了。”
    “怎么了！惊弓之鸟。”谭冬阳低头看着她。
    “你还别说，我现在真成惊弓之鸟了。”
    “所以我来了。”他温和地看着她，“都嘱咐过你了，多留点心眼。”
    木小树瘪了瘪嘴，“我已经算机警的吧。”
    “嗯！你很聪明。”
    木小树又怀疑地盯着他，“谭冬阳，昨晚我明明是给漫漫打的电话。”
    “可能正好串线了吧。当时我也在给你打电话。”
    木小树自己也相信了，现代的智能手机能几个同时通话，高科技是好，偶尔也会搞得人神经错乱。“你怎么跑来了？”
    “昨天说好了我来接你。看你现在这幅可怜样儿。”谭冬阳捋了捋她脖子下，衣服领上长长的白狐狸毛，“这衣服挺好，保暖。”
    木小树扯了扯袖子上也是的狐狸毛，吸了吸鼻子道：“是挺保暖的。”
    “你生病了。”他露出对待小动物一般的眼神，“你去那边坐着歇会，我办好登机牌来找你。”
    木小树点头，胸腔内有股暖意慢慢升起，她嘴角扬起一丝暖洋洋的微笑。谭冬阳站在远处的人群中，高大不突兀、挺拔不瘦削、冷峻又温和，他的气质独一无二，在庸碌的人群中让人侧目。老实说，木小树很喜欢这款的，一种老式的、贵族气息浓郁，但又充满野性的男人。
    直到谭冬阳给她递了杯热热的生姜红糖水在面前，她才从自我沉浸的世界中清醒过来。她一丝尴尬地接过。谭冬阳拉着她的手坐下，“喝完我们去候机室坐着等。”
    木小树听话地点头。
    在机场的贵宾室，谭冬阳不着痕迹问她：“昨晚通完电话，睡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做了一夜噩梦。”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么，你白天都经历了什么？”
    木小树低着头，嘴里道：“现在想来，可能根本就没什么。是我自己少见多怪吧！”
    “什么样的事情是少见多怪？”谭冬阳吸了口红茶。
    木小树歪着头想，“换妻俱乐部你听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