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逢春

谭冬阳顿时脸色难看，透着一种冷峻，“很多人有这种癖好。”
    “看吧，你都知道。看来是我大惊小怪了。”
    谭冬阳戳了戳她的脑袋，“你最好别有这种想法。”
    木小树连连摆手，“算了吧！”转而又道：“不过也可以当成涨了一种见识。”
    谭冬阳内心叹了口气。“除了这个，就没别的了？”
    木小树神色一暗，“没什么。不想再提了。现在只想快点回家，看看儿子。”
    “那请几天假，明天就回家。”
    “不行，下周二我还有个年会。”她叹气一声。
    谭冬阳伸长了手脚，“自作自受！”
    木小树瞪了他一眼，“谭冬阳先生，我可不记得我公司何曾这么大方，会给员工买头等舱。”
    “我买的。你们公司给报销吗！”
    “想得美。心疼了吧，自作自受！”突然又想到：“那公司订的那张机票呢？”
    “退了。退了十块钱，还给你？”
    木小树嫌恶地推了开来，“就当退票辛苦费吧，其余的我回头还给你。”
    谭冬阳皱了皱眉，“为女士买单不是应该的吗？”
    “谭冬阳，你很有钱吗？”
    “没多少钱。”
    “那你还这么大方。”
    “钱多钱少与大不大方没有关系。”
    木小树翻了翻白眼，“好吧。得多少人爱死你了。”
    “不见得！我又不爱他们。既然不爱，我就没有理由对他们慷慨大方。”
    “……似乎挺有道理”
    飞机上，木小树坐在头等舱的座椅上，心里感慨——有钱是挺好，腿都可以伸展得直一些。再看谭冬阳，倒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坐哪都一个模样。木小树偷偷观察他，心里最终还是想知道，他为什么大老远地从京城跑来特地接她。如果说仗义，这也太仗义了吧。是不是他对所有女人都一样？
    这种想法渐渐在她心里酝酿发酵，慢慢散发酸腐的味道。
    她不得不面对自己心里的不好受。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她一个生了孩子的人，还有一段不明不白的婚姻生活，直至今天也没有理清或者说解脱。她能做什么？静静的坐着？
    木小树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美丽又年轻的空姐在他们面前来回问候，她只感觉到一阵莫须有的烦躁。旁边的谭冬阳和声向空姐要了一杯温开水，和几片阿莫西林。空姐一脸歉意的微笑，“先生，我得为您找找。”
    谭冬阳点了点头，“麻烦你。”
    木小树在旁边已经烦躁到极点，喊来年轻帅气的空保给她拿了条空调毯，倒头便睡觉。
    谭冬阳拉开她的毯子，且道：“吃点药再睡觉。”
    木小树给他摊手：“药呢？”
    “空姐去找了。”
    “不吃。”木小树又蒙头睡去。
    ……
    木小树躲在被子下面，不消一秒又后悔了。她这是闹的什么情绪，与谭冬阳又有何关系。人家来接她，倒惹出她心里的不痛快。可是她不痛快又是因为什么？她拉开被子的一角，正好被谭冬阳逮到。她索性坐起来，正声道：“谭冬阳，你干嘛来接我？”
    “显然的，你需要帮助。”
    “你对谁都这么乐善好施？”
    他摇了摇手指，一副无可奉告。木小树努了努嘴，吃过他递过来的水和药，便真的睡着了。
    飞机降落京城，木小树前所未有的对这个城市产生一种归属感。她睡了一路。谭冬阳真是对她耐心有加，全程没有多说一句话。一种默契，一种守护，无形之中在他们之间化开。
    在木小树的楼下，木小树对谭冬阳说：“为尽地主之谊，过两天我带你在京城转转。”
    “好。”
    “你想去哪里？”
    “随便。”
    “不过，现在天寒地冻、冰天雪地，景点都关门了。不如咱们逛街给家里人买礼物？”
    “你说了算。”
    四目相对，眼睛灼灼。木小树上前搂了搂他的背，一声叹息后又放开了他，谭冬阳的手才堪堪留在她的腰旁，只可惜机会都是稍纵即逝。
    “谭冬阳，谢谢你！”
    木小树道谢，重之又重。谭冬阳突然拉过来她的肩膀，并且拥住了她。“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不吃亏吧？树儿。”
    木小树轻轻地抱了抱他，“一点都不。真希望一直有你这个朋友。”
    “只是朋友吗？”
    “嗯！朋友多好？青史长留，永不腐朽。”
    话说，木小树是个矛盾的女人，谭冬阳不是不知道。可像这么矛盾的，他还是少见。如果任由细水慢慢长流，那他得等到猴年马月？再有一个十五年，那他一定会疯。
    木小树请了两天假在家歇着没去上班。歇息的第二天，身体好得差不多，于是给谭冬阳去了电话。
    “哈喽！谭先生，一起吃早饭？”她心情有些愉快。
    “好吧，满足你。”
    木小树顿时感觉自己像吃了只死苍蝇。
    于是早餐后，木小树按照约定带着谭冬阳去她逛过的几个商城。今天逛商城的人格外多，只见上上下下的电梯人口攒动，手扶梯拖着一群庸庸碌碌的人缓慢上下攀升；红红火火的各大品牌店，也做起了促销和折扣。
    木小树兴致很高，逛到下午，不仅帮谭冬阳挑了一些带回家给他爸妈的礼物，自己也收获颇多，最后她还停在一家男装店前徘徊不前。
    谭冬阳问她：“怎么了？”
    “看到一套衣服应该挺适合你。”她喃喃自语。
    “那就进去看看。”
    来到店里，木小树对导购人员的介绍充耳不闻，不做任何反应。她摸了摸那服装的面料，打量做工，最后说：“算了，改天叫漫漫给你私人订制一套，一定比这个好。”
    导购人员在一旁面色难看，废了多少口舌给他们介绍，最后无功而返。乃至于他们出去的时候，人家只十分勉强地说了句“恭送，欢迎下次光临”。
    下午三点，木小树终于说累了。谭冬阳倒还是精力充沛、神态自然，虽然手上拎满了木小树的战利品。他们挑了一家咖啡厅点了一些甜品，谭冬阳皱眉将甜品推得远远的，咖啡也不喝，最后还是要了杯柠檬水。
    木小树问他：“逛了一天了，不想吃点什么？”
    “这个就好。”他指了指他杯子里的柠檬水。
    “你吃这么多柠檬，怎么也不见你白一点。”
    “乡下汉子天天风吹日晒，哪里比得上你们城里的办公室白领。”
    “你很介意吗？”
    “你呢，你介意吗？”
    木小树放下咖啡杯，诚实地回答：“不呀，我觉得很英俊。”
    谭冬阳看着他，眼睛很深邃，泼墨般的浓郁深邃。他扯了扯领带，“这里空调温度开得太高。”
    “有吗？我觉得还行。”
    他抓起水杯“咕噜”一口喝了个精光。
    哪就渴到这程度？木小树心想，自己端起咖啡杯啖了一口。
    “让你陪了我一天，真是不好意思。”
    “不是你陪的我吗！”他意有所指。
    木小树抿嘴一笑，“都不知道是不是我强加与你的。”
    “过去这么多年我不曾给家里带过一件礼物。今天还得感谢你，我爸妈一定开心坏了。”
    “有儿媳妇就好了，以后他们这种机会有很多……”
    谭冬阳身子靠入椅子中，用手指支着太阳穴的位置，眼睛目不斜视的看着木小树说着。
    “你一定觉得无聊了。”
    谭冬阳没有承认，问了另一个问题：“漫漫是谁？”
    木小树像在回忆得笑了笑，“我女票。”
    “女票？”
    “嗯，独立服装设计师。你不知道她审美有多犀利，真是个挑剔的人。”
    “看来还真是物以类聚。你也是个挑剔的人。”
    她挑了挑眉，“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这么挑剔，找得到男朋友吗？”
    “她的男朋友干脆以打计算。大多男人还是好战的动物，越有难度越想攻坚。”
    “就像我。”他意味深长看她一眼。
    “你女朋友也很挑剔？”
    “你认为呢！她真是个大度的人，截至当前，她的男人单独和另一个女人呆在一起，已经累计四十三个小时二十八分钟。真是缺心眼啊。”
    木小树忽然像遭到雷击，顿时像已经醒悟——木小树，你这是在做什么？和一个男人约会！如此公然占据人家的时间。你跟他什么关系？凭什么和他约会？难道因为寂寞？亦或者，你根本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木小树不敢往下想，一时脸色时而红时而白。她努力平复心情，望向窗外。窗外雪后初晴，余晖洒落在大地上，流光在高楼大厦间飞舞，天空中的群鸽扑扇着翅膀飞离了她的视线。倦鸟终究归巢，晨曦的出巢一定是受到天空的诱惑。
    “走吧，回家了。”只听见木小树突然冷淡又疏离道。
    “我今天晚上有个战友聚会，一起去玩玩。”
    木小树闪躲，目光不再停留他身上，“我今天晚上还有个报告要写。”
    谭冬阳缄口。他们一起出咖啡厅门，木小树喊住谭冬阳，“冬阳，我要先回趟公司，你先忙你自己的去吧。”
    “我送你。”“你不用送我。”两人同时出声。
    …………
    “不用。这几天我都会很忙，还要布置公司年会。冬阳哥，下周三，你要是事情办完了，我们就出发。对了，那些东西就放你车上，到时候直接带回老家。”她一口气说完这一长串的话。
    谭冬阳任由她有条不紊地安排，自己沉默照做。心里揣测——这个小女人时而敏感、时而大条的性格，就像握在手里的一把沙，紧了松了都会从指缝溜走，反倒力量适度能使它一滴不漏。而今看这状态，是不是应该下点猛料了。
    “路上小心，随时联系。”
    木小树笑了笑，用手做了个通话的手势。自她从T市回来，谭冬阳倒变得有些草木皆兵。“放心吧！”她在夕阳余晖中挥了挥手，转身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