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逢春

第17节 陈梦然


周二,新的一波寒流来袭,低温下探九度,却见冬阳不畏严寒,悄然挂在东方的天空。
    上午十点,木小树凭借理由赖在床头,迟迟不肯起床。人真是有惰性,儿子一不在身边,家务事少了,也不用树立榜样,整个人都变得慵懒。木小树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喉咙里丝丝肿痛传来,她有预感自己将会生病。她拖起倦怠的身体,找了好几个抽屉,发现家中已经没有了备用的感冒药,于是当机立断决定出门买药。木小树再了解不过自己的身体,感冒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绝对会持续很多天。她已经不像二十来岁的时候,总喜欢将病拖着。说起来,可能是从T市回来那次还没好彻底,再加上之前的玉里郊县之行,身体隐忍到今天终于爆发了。说到底,还是年纪大了。
    木小树打量了衣柜,挑了一件长及脚踝的黑色漆亮的羽绒服穿上,饶是她身材纤细高挑,本应该臃肿平坦的衣服,到她这偏就摇曳生姿,透过宽松肥厚的面料层,能洞彻她的曲线妖娆。木小树戴了个孔雀蓝线织帽子,穿了个低跟马丁靴出门,从样子看上去与大学里的女学生无异。
    木小树还是选地常去的那家药店。
    由于木成林的早产,早两年时经常生病,隔三差五上医院,几乎都成了半个医生。如果不是发动韩家的关系,一个小病挂个号恐怕都要等上大半个月。每次都用关系,让她觉得莫非自己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自尊心受损后,于是自己思索药方,只需要拿着单子上大药房抓几帖药,对付那些小病小痛从来没失手过。
    木小树将车子停在药房门口,她打量了几眼同样停到门口的道奇RAM,十分眼神,不会这么巧吧?她下车朝药房走去。在药架前徘徊一圈,只拿了一盒利巴韦林,正要再拿盒感冒灵颗粒,这时从药架那端传来个声音,木小树一个激灵想要躲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真是冤家路窄,她于是拿起随身携带的偏光镜戴起来。此时正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含羞带娇道:“冬阳哥,你摸摸,我是不是还有点发烧。”女孩把额头凑近正主。
    谭冬阳在自己话音刚落时,已经意外发现了木小树,惊喜溢于言表。他发现从有了进一步的接触后,再见她竟然如此想她,算起来也才隔了短短的几个小时。他想上前,但又察觉木小树对他有刻意的疏离和淡漠,心里积压的气恼又四处流串。他手上遵循女孩的要求摸她的额头,眼睛却盯着木小树。
    女孩在一旁不依,“冬阳哥你看啥呢,额头在这。”女孩抓起他的手从头顶移到额头。
    “买点感冒灵颗粒吧。”他说。他径直来到木小树身边,在她拿药的旁边抽出一盒感冒灵颗粒,看了看生产日期,也装模作样到:“姑娘,看看你的生产日期,我这盒快到期了。”
    木小树在眼镜后面撇他一眼,心想——她还没避嫌,他倒先来避嫌,饶是有人在哈!没来由的肝火上串,理也没理,扭头就走。谭冬阳瞪着她迅速离开的背影,又恼又觉得好笑。身后的女孩倒是极不服气,追上来说:“哥,你看那个女的,好心没好报。”
    木小树身子顿了顿,肝火作祟,终是没好气道:“多管闲事!”
    女孩生气,“我靠!”并追上去骂道:“你以为你有胸就了不起了!诅咒你嫁不出去,求欲不得,饱受煎熬……”
    谭冬阳拉着她,不满道:“住嘴!陈梦然,小小年纪不学好。你懂什么?”
    “谁说我不懂,我什么都知道。你看她浑身散发的晚娘气息,像全世界的男人都欠她的一样。”
    谭冬阳狠狠瞪她一眼警告她闭嘴,并连忙拿走那盒药到收银口结账。这时木小树已经远远地准备上车。谭冬阳快步追到门口,木小树已经驾车疾驰而去了。他望着车尾,突然担忧——树儿难道又生病了?
    陈梦然还在远远的后面囔囔着,叫谭冬阳等她。谭冬阳回头等她,她挽起他的手臂,脸上荡着甜蜜的笑。她说:“冬阳哥,把你家里的女朋友都分了吧,过完年到京城来。”
    “瞎说。我家里还有工作。”谭冬阳扯下她的手,一脸不悦。
    “请个人帮你打理就行啦!你到这里来发展。”
    他掏出一根烟抽,“没钱没权没学历,你叫我发展什么。”
    “我爸可以呀,叫我爸给你找份工作。”
    谭冬阳不想再跟她谈下去,径直朝自己的车走去。陈梦然在后面追着问:“你是不是放不下家里的那些姑娘啊?”
    谭冬阳皱眉,没来由地忌讳别人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些往事。他明知故问:“什么姑娘?”
    “别骗我了,我哥都说过,你这几年交过很多女朋友。”
    谭冬阳拉车门的手顿了顿。该死的老陈,也不看看他亲妹妹才多大,该说的不该说的难道没个分寸?他在心里暗骂。陈梦然笑眯眯地仰望眼前这个男人,从四年前初次见到他的那一刻起,一股迷恋一直生生不息。如今二十三岁的她一如既往,期望发生一些什么来打破这一层不变的关系,她甚至做好了准备,只要谭冬阳一个暗示。可是谭冬阳这次在京城待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也只是见过三次面,最后一次也就是今天,原因却是因为他明天就要回老家,再见面又得是好几个月后。可是她忍受不了,虽然她也可以时常去J市找他。
    陈梦然咬着嘴唇,“哥,你明天就要回家了。”
    “嗯。”
    “你要想我。”
    “好。抽空我会的。”谭冬阳把她塞上车。
    陈梦然气恼,有些微不甘心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难道你就看不到我的改变吗?还以为我是小孩子,忽视我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活动在你的身边。其实我已经长大了,昨天我还到美容院,美容院的人什么女人没见过,但她们在看到我的身体后,露出的恣羡足够证明我是一个女人。
    年纪尚轻的陈梦然,心中酝酿的这番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就送你到这,自己进去。”谭冬阳惊醒冥思中的陈梦然。陈梦然看了眼自己身后*肃穆的军区大院,迟迟不肯进去。谭冬阳怎么会不知道小女孩的心思,但越是这种孩子越要快刀斩乱麻。
    陈梦然倔强地冲上前抱住谭冬阳的手臂,“不行,怎么得也要请我吃顿饭。昨晚人家等了你一夜,今天还为此生病,你不应该补偿我吗?”枉她还去美容院收拾了一番,弄得美美的,而今天他又急巴巴的不肯多陪陪她。
    “你昨晚等我干嘛?”谭冬阳惊讶地问,昨晚他根本不在入住的酒店。
    陈梦然突然缩着脑袋,不敢说话,只是双手抱着他的臂膀不甘心松开。谭冬阳看此情形不禁产生怜惜,毕竟是陈道然的妹妹,自己也见证了她长大。无论如何她还是个小女孩,或许只是需要好好地疏导。他手上不着痕迹移开她的手,嘴上缓和地问她:“想吃什么?”
    “吃西餐。”
    “你确定不是麻辣小龙虾、大螃蟹?”
    陈梦然嗔他一眼,往日的娇俏更甚几分,却也透着一股较劲和别扭。
    谭冬阳只好把她带到一家西餐厅,谭冬阳对这个一直就不在行,按照酒店的推荐点了两份套餐。
    陈梦然笑他,“大老粗。”
    谭冬阳拿刀叉切了一块生煎神户牛柳放到她盘子里,手法还算娴熟,倒是把陈梦然给惊讶到了。“什么时候学会的?”
    “这个还需要学吗?”一脸桀骜。
    陈梦然顿时爱恋更浓。谭冬阳吃着自己碟子里的牛肉,味道是不错,就是量不足,不得劲!他心里这么想。
    “来点红酒!”
    他拿餐巾擦了擦嘴和手,扔到一旁。“大中午的?”
    “不行,你这么快就吃完了。”陈梦然指着已经被一扫而空的盘子。
    “不行,一会儿还得开车。”
    “小事一桩!我叫人来开走。”
    陈梦然喊来服务员要了一瓶玛歌白亭,酒上来后,服务员起瓶并给两人倒上。陈梦然抓起酒杯跟谭冬阳还放在桌子上的杯子碰了一下,然后抿了一口。
    谭冬阳拿起杯子也喝了一口,并数落她:“才上了半年大学,就学会一身坏毛病。”
    她撇撇嘴,手指在杯沿划圈圈,“大学生那也是成年人呐。”
    “我以为的大学生可不是这样的,是学生就做好学生的本分,在学校一门心思读书。”谭冬阳拿过酒瓶,给自己杯子里添得满满的,剩余的小半瓶摆在自己面前,且道:“今天就许你放松一下,喝完杯中的就送你回家。”
    “真没劲!”她嘟着嘴,“昨晚我等了你一夜,打你电话也不接。”
    谭冬阳眼神终于从她身上拿走,“昨晚会个故人。”
    “男的,女的?”
    “小屁孩!不关你的事。”
    “女的是不是?”她眉毛高高扬起。
    谭冬阳承认。再看向陈梦然的时候,她已经喝光了杯子中的酒,表情一时萧索。
    “多好的酒!应该慢慢品尝。”她呐呐像在自语,“你慢慢喝,我上洗手间。”
    陈梦然这一趟去了许久。谭冬阳在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趴在洗手间外面的窗台上抽着烟,俏丽的短发些微凌乱。谭冬阳喊她,她像是没听到。
    谭冬阳无可奈何,把她身子掰过来,并拿走她夹在手指间的烟。“发什么神经?在这。”
    陈梦然垂着头,脸上挂着两行泪水。
    “怎么了?”谭冬阳皱眉,温声问道。
    “明知故问。”
    谭冬阳只好耐心地安抚:“梦然,你和我不合适。”
    “我不信。”她突然上前抱住他,把嘴送了上去,“她们会的我都会。”
    谭冬阳迅速的拉开她,保持一段距离后,方才开口:“她们什么人,你什么人。和她们比什么,难道你要自甘堕落。”
    “哪个女人最终能逃离自甘堕落,结婚、生子,样样是坟墓还不是勇往直前前仆后继……”
    “那不一样,正常结婚、生子奔的是幸福。”
    陈梦然讥诮,“你怎么知道为你而自甘堕落的女人就不幸福?”
    谭冬阳眉头皱得打结,眼前这个年轻女孩所拥有的勇气,让他担忧又动容。他上前轻轻挽住她的肩。曾经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等她毕了业,假如她的心意还是一如既往,那他又岂能辜负一片真心。只是现如今,情况已经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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