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宫秋月

第115章


  
  第一天——“真是倒霉!一出门就见‘霉’!谁放的!”自然不是紫桃她们,她们起不来这么早。我四下望了一下,把门啪的关上了。
  
  第二天——梅花依旧躺在门边,只不过换了一枝新鲜的。
  
  “怎么还在?梅花放在门边,不是没门的意思吗?”想我昨天的计划告吹,果真是想逃出去没门,我气呼呼的把梅花一踢,不知何处去了。
  
  第三天——“天啊!谁这么无聊?整天放个白色的东西在我门口,多不吉利!”虽然我想过婚纱是白色的,然而也仅限于婚纱,中国人崇尚的颜色是红啊!
  
  ……
  
  那梅花就像长脚一样,赖着不走。
  
  时间久了,习惯了,就视而不见了,好像这梅花,就应该长在这里,哪怕它带着千里迢迢的梅园的气息。
  
  今天的我,关上了门,拿一个细颈瓷瓶,小心翼翼放进去,然后坐在凊芷殿,等着它的主人。
  
  “请坐!”我站起来,微一行礼。
  
  转动着瓷瓶里的梅花,我斜看了一眼正在呷茶的赵玉攸,淡淡道,“尽管我不喜欢梅花,还是要谢谢你!”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我这边,眼神却落在傲然怒放的梅花上,“第一次见你,是去年冬天的梅园。”
  
  我一笑,放开了手中得梅花。
  
  “没想到你会请我过来,”他的目光移到我脸上,“木香,对不起……”
  
  低低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凊芷殿,骄傲的他,竟然会放低姿态道歉。
  
  道歉,无非是为上次那件事。我确实心痛,却不是因为他,不是因为那件事。到底谁才是那次事情的受伤最深的人呢?我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上一次那桃花眼里涌动的欣喜一点点的破碎成殇,浮现出他疯狂的奔向那一片枫林的火红的痛苦,如同在涌动的水波中渐渐的化作圈圈涟漪,最后定格在我眼前的,只剩下了他秀美的桃花眼,此时此刻,敛住了曾经的狠厉暴怒,溶着丝丝歉疚,还有一眼望不到底的平淡。
  
  就这么一瞬间,我仿佛忆起,他曾是我失去的孩子的父亲,亲眼看着一个生命从体内流失当时内心的五味杂陈又一次袭上心头,我不由的用手撑住了头,微微的吐了一口气,看向他道,“我也伤害过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一行行写入归处(二)
  再后来的日子里,我发现,其实这世界上的人,很多相互之间抱有敌意,其实是因为他们并不熟悉对方。时间,是最神秘的武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然而,时间久了,慢慢的,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居然也会不知不觉间被冲淡,怒目相视也可能变成相互欣赏。或许你以为不可能,然而,现在不得不相信的是,相逢一笑泯恩仇,我和赵玉攸,真的,成了朋友。
  
  和他走近以后,我才知道,他对我真的不算凶,深宫里,打断骨头挑掉脚筋又算什么,只不过没见识过的我受不了罢了,到处是扭曲的丑恶的人性,对于热血而又单纯的少年来讲,怕是容不下眼,只能嫉恶如仇,见妖杀妖,见鬼杀鬼,心术不正不安分的小奴才,收受贿赂扰乱宫规的管事公公落在他眼里,没有不被他黑着脸好好番的。我也亲眼目睹了一些,只剩的在他背后笑了,这些人是该好好给点颜色瞧瞧了!
  
  惟有一事叫我震动了许久,那天在外面碰到他,一脸阴霾,见人就打,一问才知道,他刚去看了九公主和她新诞麟儿,“真不知琰儿那么好的女孩儿,看上他什么了!”我当时心中一震,我知道被赵玉攸讨厌的人的排行榜上面李清珩是很靠前了的,我曾经很因为李清珩而对赵玉攸先入为主,又因为浣花的事将李清珩给拉入了交友黑名单,我也以为李清珩会真心喜欢公主,还曾经真心的祝福过他们,现在发现,也许,李清珩那个人,是不会爱上任何人,除了他那个不为我知的目的。
  
  我记起有一次对赵玉攸笑了笑,对方显然是愣住了,我以为自己的笑容是如此的甜美切具有杀伤力,没想到他告诉我我是第一次笑对他笑,这不由的让我很失望,狐疑的看着他,据他说,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在对驾车的小太监笑,他就觉得这个宫女怎么就能笑的这么畅快,这么快乐,好像整个梅园的冰雪都要被嘴角溢出的笑容融化,然后他就特别想看我笑,结果我对李清珩笑,对侍书笑,对浣花笑,甚至是迎面走来的不认识的大叔,然而就是不会对他笑,即使笑了也笑得特别假,然后他就很气恼,要给我颜色看看,我摇摇头,你给我颜色看看就是这样看的。
  
  自此我明白了微笑的意义,就像某本励志书上写的,微笑是一种力量,我现在深刻的认识到了,微笑是一种能够化险为夷的尤其是在深宫中极其需要的工具,就像赵玉攸这种一片热切心肠却偏偏落在冰冷而又狡诈的深宫的人,如何不需要呢?况且这宫廷里,有多少人不是无奈的掩埋,但是真正融化的人不多,恰恰需要的人很多,只是迫切程度不同。
  
  所以从这之后,我常常微笑,即使是在冬雪初霁的晴日,棉花般的天空,粉粉的大地,或是一片纯白盖不住苍郁的芳荪碧水,多一个人陪伴,走在这寂寥的冬日,真的,前些日的阴影,仿佛天边淡淡的云,挥一挥手,仿佛真的就不见了。
  
  年关将近,井井有条的宫里似乎也忙碌起来了,看着紫桃吩咐司居宫女安排倾云宫的打点情况,看着一条彩带第一盏彩灯妆点着金碧辉煌的飞檐翘角,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时代也是要过年的。
  
  从半老头的嘴里知道原来是有无数的空间的,而我是比较幸运的那种,来到了一个四季分明的国度,要不然,不小心穿越到什么热带了的土著部落,或者是来到了爱斯基摩人那般的世界去数雪花,那该是多么的杯具!
  
  四季分明的国度,只要公转是365天,一定会有相似的立法,过年,一定都是最隆重的庆祝,我望着窗外落满枝桠铺遍庭院的白色,心里竟有一种久违的惊喜和激动。
  
  尽力想找到曾经在现代熟悉的浓密的喜庆气氛,热热闹闹的过一场,算是为这不平常的浸透了酸甜苦辣的一年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说出来丢人,我想道的第一个纪念食物是香肠,虽然我朋友都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然而我是每年都要回老家和外婆一起过的,柔滑鲜嫩的,喷香,是过年的团聚的味道。
  
  找般老头借了个绞肉机(虽然我刚说完,般老头手上就多出了一个绞肉机,但我敢肯定那东西绝对不是他的,坑猛拐骗,偷鸡摸狗,谁知道怎么来的,总之失主不可能找到门上来,使用了非法器械的我,代价是租恁费两根香肠),又叫伶儿准备了些猪肉、猪肠还有调料,就带着一大帮宫女兴致勃勃的做起来了。
  
  “咳!”旁边一声相当不和谐,我看了一眼站在柱子旁边恨不得十万八千里的紫桃,只见她一脸嫌恶的看了看摆在地上的猪肉,提着裙角站在那里,我不由的稀奇了,紫桃以前不是司膳吗?上次应付赵擎天的香芹水车还是她帮我的呢!
  
  她看见我的目光,认为我是有什么吩咐,便仿佛下了千难万险的决心一般,微微皱了皱眉,走了过来,我摇了摇头,笑道,“紫桃,拜谒的名帖如何了?”
  
  她仿佛松了一口气,微微行了一礼,“公主,奴婢还没有完成!”
  
  说着便离开了。
  
  “公主,绞肉机堵住了!”伶儿和兰荔惊叫着,我一回头,不由的瞠目结舌。
  
  一整块猪肉搁进去,还能不堵?
  
  还是般老头的绞肉机是一个A货?
  
  也怪我疏忽,应该事先告诉叫她们将猪肉切好的。
  
  我在前面示范,后面一排的司膳宫女和我的动作整齐划一,我不由的笑了,着像不像烹饪的大师傅在调教学徒呢?
  
  “我是烹饪的大师傅,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你说我是什么,就是什么!小学徒,我是曼儿的小学徒呗……”
  
  我一怔愣,笑意凝在嘴边。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
  
  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是不是,我这句的语气,很像你。
  
  其实你真真正正在御膳房带的时间只有七年,不堪回首的七年,还只是孩提时的凌乱而悲戚的记忆,但是你就是有这个本事,很快快的掌握着每一个事情的要害,轻易的游刃有余,我知道不只弹琴弹的让我如痴如醉,连做菜这种琐碎的小事也能做的很漂亮,当时我就是喜滋滋的手把手的教你,收你做我的小学徒,因为我知道,你是想看我嘴角那一抹的得意而又轻扬的笑意,而我,却是想凝望你碧波一样深邃的眼眸里的我,旋转,旋转,化作晶亮的一点,被你整个的吞噬。
  
  就是在凊芷殿的这件房里,恣意的嬉笑打闹,只有我们两个人,一些琐事也变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被拿来充做慢慢咀嚼的回忆。
  
  虽然我无法再带着那般的甜蜜和痴迷再去面对他本人,但是,我还可以面对回忆,回忆里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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