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别抱

无颜昨晚并没有睡得很好，或许是府内多了个陌生人，一个曾经非常熟悉的陌生人，也或许是因为昨晚的一番话，被扰了心神。
    不管怎样，该做的事还得做，何况今日还要去见一位……故人，或许，这个称呼会好更合适些。看着铜镜中容光焕发的自己，整理好待会儿要用的物件后，便走出了房内。
    只是还未出大门，便在走道上碰到了聂明远。这厮也来得太早了，且把这宅子当成他家的后院似的，想来就来，她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不能一直这般无视。
    他灿烂地笑着，好似走廊外投射到花草间的阳光一般明朗。她以为过了而立之年的人都是一脸的肃穆以获得别人对他们的敬畏之情抑或觉得喜形于色是幼稚不成熟的。可是他不但不幼稚，反而使得这种属于少年的笑容更加地有魅力，至少她有一阵子的发愣。就这样站在远处，看着他一步步地朝着她走来，心不知为何跳得好快。大概这人还真的很有吸引力，一种对女人的吸引力，所以即使她觉得自己已走过沧海桑田，却依旧会被迷住。
    聂明远自然是极高兴的，一大早，便急冲冲来到莫府，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想急着见见她。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原本认为是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原来这真的不是文人墨客无病呻吟的诗句。当见到她的时候，忽觉一阵满足，心情总会变得很好，没有原因的好，若一定要说原因，那便是她在他视野中。
    望着她有些呆呆的模样，他可不可以认为她沉迷于他的风采中了。
    正当他大步大步地往着心仪的女子走去的时候，忽的，他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人。好好的心情一下子被破坏了，望向刚入走廊的易经纬，从头到尾看了他一眼。一见到他那身亵衣，整个人好像被点着了火，由内而外地燃烧着，心中有了一个最不想看到的猜测。一个箭步，奔到了易经纬面前。
    易经纬不曾想到一早起来竟然身在异处，带着宿醉后的不适，他走出了房间，脑中回想着昨日发生的事。他实在无法忍受那个所谓的妻子，于是便搬至书房。越发地思念那个温柔的珍儿，却又得面对失去她这个现实，便独自一人喝起了酒。不知喝了多少，他只记得昨日晚上，珍儿终于入梦来了，这些年来，她一直不肯出现在他梦中，他想她一定深深地怨恨着他。
    没等他理清思绪，一个拳头忽的砸到了他脸上，因为突然没有时间躲避，抑或躲避不了，便硬生生地挨了一拳。那劲道大得让他控制不住身体地往后退了几步。因为疼痛，脑子反而便清醒了。望着眼前一脸愤怒的聂明远，仿佛自己与他娘子通奸一般，恨不得要杀了他。瞥见不远处的熟悉身影，他岂能任由别人这般放肆？于是，也揍了他一拳。聂明宇没有想到文弱书生的他竟然会出手，所以竟然让他偷袭成功了。妒火加上尊严问题，使得他又出手了。
    无颜望着这一幕，首先一愣，但是也知道他为何要动手。大概是以为他在府中过了一夜，虽然的确如此，但不是他想象中那般。
    她觉得这样的场面好诡异，不是说两个都不再是少年的成人竟然像是毛头小子一般对打，而是因为其中一个是深深伤害过她的前夫，而另一个是她不会接受的追求者。
    比起两个有地位的男人为她打架而使虚荣心大大得到满足的自豪喜悦，她更觉得这是件可以避免的麻烦事。
    不管是为了使此事不要扩大，还是别的一些原因，她都得阻止他们。若是直接插入他们两人当中，说不定会因拳脚无眼而受伤。而且说不定她的劝慰反而会使他们打得更加起劲。
    于是，她便招来一旁被吓坏的仆人，用着不大不小但可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嘱咐道，“你去找个大夫来，想必两位大人打累了，玩累了，到时候才会发现伤痕累累，浑身上下难受得紧。若是大夫问起是何病症时，只需说是……被疯狗咬的。我想两位大人是不会愿意让整个东州都知道他们打架的事，毕竟这事不光彩，甚至引起百姓好奇，成为饭后谈资。”
    这些话很明显地讽刺了他们如今多么不合时宜的举动，幼稚而无聊。当然，听到她说话的两人也一下子停了下来，彼此对望了一眼，失去的理智也缓缓回到了脑中。
    然后，她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自顾自地转身，朝着大门方向走去，仿佛这一切在她眼中是一场闹剧一般。
    主角都走了，他们还有动手的必要？
    聂明远看着快要消失的倩影，他必须亲自问清楚，是不是这卑鄙小人欺负她。而脑中亦浮起一个猜测，但他很快将它赶走。她伤得这么深，怎么可能原谅那个人？
    他跑了几步，便追上了无颜，挡住了她的去路。
    莫无颜望着眼前乌青的脸庞，想着他都被打了那么多下，院中那人肯定伤得更重，希望不要出人命。眼睛不由地往后望去，还未等她完全转过头，她的脑袋便硬是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捧住了。无法转头，只好又转了回头。因为被迫转头，于是带着份恼怒的神色回望着他。两个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他是个武将，身体自然健壮，而且力气、劲道自然比起文臣来要大上许多，这场打斗颇有倚强凌弱的意味。虽然心底隐隐约约有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但他这么做就是不对，就是在给她惹麻烦。
    他伤心地望着她，难道她心中还在乎他，不能忘怀？“那个混蛋是不是”，话一顿，压抑住快要从胸口蹦出来的怒火，又极其艰难地开口道，“他……强迫你了？”此时的他不知道她如何回答才会让他好受。若说不是，那就表明她是心甘情愿的，她还依恋着旧情人，而他便会失去所有的机会；若说是，只要想到这，都会是心口难言的一个大痛处。他好像让自己陷入了绝境，火坑外是饿狼猛虎，走到里面却会烧得尸骨无存。
    无颜看着如此矛盾的男子，本想解释，昨日他醉酒来到莫府，但他们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她将所有的话吞会肚中，原本打算开启的双唇如今选择了紧紧地闭着。既然她不会回应他的感情，那还不如在一开始便剪断他对她的依恋，至少，伤得不会太重，还可以慢慢地复原。
    而她的沉默便是一种默认，低头看着地面的举动便是一种歉意惭愧心虚。
    原来竟是这般结局！他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充满了让人不忍目睹的伤心，忽想，他为何要动手打架。
    无颜望着哀伤的背影，忽觉自己很残忍。她也难受万分，心底忽有一种将要失去重要东西的失落感。她摇摇头，感情这东西离她太遥远了，在她的计划中，是不会出现在她这后半辈子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