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别抱

第七章(四)


这日,聂明远硬是要带着她出门,她拗不过,反正也没事干,抑或不忍拂了他的意,不想辜负他的热情,总之,她跟着他出门了。一路走来,不知道要去哪儿,忍不住问了几次,可他总是一脸的神秘,仿佛他为她安排了出乎她意料的节目。
    是成片色彩斑斓的花儿?就像海一般辽阔,风一吹形成花的波浪。她想每个女子都喜欢美丽的鲜花,她也不例外,虽然很久没赏花了,但却更期待芬芳的鲜花。只是见到飘零的落叶,忽觉好笑,这季节哪有这般美丽绚烂的花海?说得上名称的也唯有菊花,可如今已过了秋季,若有菊花,也唯有快要化成春泥的残菊。她想,他虽没有文人墨客的情怀,也不至于请她赏残菊吧!
    只是,这情形比赏残菊还惨,他竟带她来……墓地。远远看到,有一座还修得不错的墓地,看来不是普通人家的,难道他要带她来见他的长辈,在他的墓碑前诉说作为儿子的他的心意?
    只是这不会太过分了?还是说他想让她知道他的过往?不管哪一样,都会触碰到最最私人的事。她应该回避,却又忍不住好奇,他以前是怎样一个人,他经历过什么,他的身世又是如何……
    脚步跟着他迈出,却又矛盾地停下,不愿往前走,只是被他大手一拉,只能小跑着跟上去,否则会被拖走的。
    她想拒绝却好奇地抬头望向那华美的墓碑,看到那行字,一个霹雳打在了她身上。
    从没想到她会好好地站在写着她名字的墓碑前,这是她的墓碑?那么隆重而奢华的墓碑是她的吗?她还没死,只是在东州人的眼中,尤其是在她老父的心中,她这个女儿死了,溺毙在城北的那条大河中。
    望着那行字,“吾之爱女胡宝珍——胡福”,原来胡宝珍死后,还可以有这么个豪华的墓碑,丝毫不输于达官贵人。只是死了之后才造了那么大的墓碑,还不如在她生前将她迎进家门,那就不必花费这些人力物力。
    忽的,听到说话走路的声音。她不由地抬头望向他,用眼神向他询问是怎么回事。
    他便小声说道,“你忘了,今日是你忌日,呸呸,应该是胡宝珍的忌日,胡员外每年都会在此时来看望她,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原来如此,看来他早就知道,却故意在今日还恰巧在此时此地碰到他们。
    她知道,他大概想帮她解决她于胡家的事,只是,“我不想看见他们。”她还没做好充足的准备在她自己的墓前见那些曾经的家人。
    “好。”他没有强迫她,找了处可以藏身的地方,拉着她便躲在了后面。
    胡父依旧蹒跚着走到她墓前,她想,山路崎岖,他是怎么到的,看看他身后,并没有什么担架,难道还真的徒步而至?他这是何苦呢,不知道这样很容易摔跤出事吗?
    “宝儿啊,爹来看你来了。你一定很孤单吧,从小到大,你哪是坐得住的人,现在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定更加寂寞。”说完,不由地擦一把流出来的眼泪。
    “宝儿啊,你一定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连我这个爹都分不出来。只不过,她说她不是你,我有时候还会想她是不是宝儿你的转世。只是,她跟你一般年纪,怎么会是你的转世,是个四五岁的孩童还差不多。可我还是觉得她就是你虽然性情不一样,可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是这样。宝儿啊,你会不会生气啊!”
    虽然他曾经将她隔绝在门外,毁了她最后一个希望。但是望着如今的老人,那般伤心的老父,不管如何,他现在是满腔的怀念与满脸的泪水,所以所有的埋怨真的消失殆尽了!
    “宝儿啊,你一定很恼恨我这个爹。倘若当初我没出门,就……就不会是这个模样。没想到那二儿媳妇儿,心肠竟然这么坏,不是亲生姐妹,但好歹也是你嫂子,竟然……竟然不让你进家门,把你给赶走。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头,否则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想不开啊!都是爹的错,爹不该离开东州的。”说得老泪依旧涟涟,满脸都是悔恨。
    原来这一切不是她想的那样,原来她的爹从来没有要抛弃她,只是那天他不在而已,她没有见到他而已。可您不需要这么自责,谁会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就连她这个枕边人都不会想到会有这般的结局。所以,她不会怪他,一点也不会。
    “宝儿啊,都是爹不好。都是爹拉不下脸来。当初,你为了那男人不肯回家,竟然要抛弃我这个养了你那么多年那么疼你的父亲,所以气急了,才会要断绝父女之情。可爹一回家,就后悔了,但不想主动低头,于是一直等着你认错。没想到,非得等到爹生病了,甚至无法下床榻之时,你才回来见我。你以为你为何可以进门,不是你娘允许,而是我暗中令他们放水,只是啊,一看到那人,火气就上来了。你也知道,爹爹我不容易动怒,但一旦动怒了,什么也顾不着了,只凭着冲动行事,才将你赶出了家门,但躺在床上又忍不住后悔,只是没有那个脸面将你找来。”
    “之后,你来到门外,我自然高兴,想等你在门外站了数小时后才开门,只是你才站了一会儿,就跟着他走了,你让我如何原谅?再后来,你不告而别,让你娘遗憾离去,这气除了撒在你身上,还能怎样?这才会闹得越来越僵,你没来看我,我又岂能主动见你?所以啊,老天才会罚我,若不是我太固执了,太好面子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以为了解她爹,却发现一知半解,若是当初她看穿爹的心思,若是多去几趟胡府,即使被关在门外,站几个时辰又何妨?她的爹自然不会让她这样受罪,一定会原谅她。可她却选择了退却,不愿意坚持。所以,弄到这般地步,不是她爹的错,而是她这个做女儿的错。
    不知不觉间,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落在了凑得她很近的聂明远身上。他伸出手,接住晶莹的泪珠,一尝,“眼泪果真是咸的。”
    由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愣了,她反而忘记了流泪,愣愣地看着他。
    他将她搂进自己的怀中,无比联系地说,“不要伤心,有我在你身边,我不会让你哭的。”
    那浓浓的阳刚气息飘进她的鼻中,忽有一种受保护的感觉,还有一种心在狂跳的感觉。她分不清是因为得知当初的真相,还是仅仅因为这个宽大厚实的怀抱。
    忽而,她听到了爹生气得大声嚷嚷,挣开了怀抱,只见不知何时,易经纬竟然也来看“她”了。
    聂明远非常不高兴,为何总是这人打搅他好不容易得到的软玉温香的机会。这人,还真是个对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一定要赶在他之前得到她的心。
    “你好意思来?不知是谁害得我的宝儿离开了世间!”胡父恼怒地望着他,还带着一种愤恨之情。
    “我知道,当初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变成这样,可她好歹是我妻子,我来看看她,也是理所应当的。”
    若不是有下人和三哥搀着,她爹说不定会气得站不稳,她会忍不住跑出去,但此时,她只能静静地看着。
    “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休弃了谁?宝儿她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易经纬望着墓碑上的名字,曾经他想要在上面写上“吾妻”字样,可惜没有名目,她爹始终不肯,誓死抵抗。
    这老头,曾经看不起他,不愿接受他这个穷书生。虽说最后他还是跟珍儿在一起了,只是想到他便不舒服。这些年来,因为珍儿的缘故,像是杀父仇人一般看着他,处处与他作对,想要替珍儿讨回一分公道,可他的心中,也是那般难受、悔恨万分。但看在他是珍儿的父亲,且只是个扳不倒他的老人的份上,他才会毫不理睬。否则,他怎能安然活着,还依旧拥有着大笔的财富,虽然跟他比起来,只是小巫见大巫!
    他看了眼墓地,望着拦在墓前的老人,他叹了口气,决定先离去,之后再来。毕竟,他是她最在意的父亲,当初他对不起她,这样的事,他一定会忍让。
    望着离去的太守,胡家的老大老二忍不住吓了一身的汗。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方才,还真的怕太守大人一道命令下来,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于是,忍不住忘了眼胡父,不由轻声嘀咕道,“人都死了,在乎还有什么用!还要得罪太守大人,若是下一次,他真的恼了,我们该怎办?”
    老大身旁的媳妇不由地拉拉老大的衣袖,不满道,“嘀咕什么,小心让爹听到,到时候,可什么都没了。再说,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既然太守大人都没生气,又何必这么担心。”
    老大想想也是,便没发牢骚了。
    而无颜明白了一切后,知道爹这么想念她,于是常常出现在老人身边,曾经还吓得她那些哥哥们以为活见了鬼般惊惧。
    胡员外也非常喜欢这个感觉很亲切的女子,于是,干脆想收她为干女儿。而她,自然也不会拒绝。那么,就让她以女儿的身份来孝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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