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庭浣云香

他为什么让你去找？”
  按理说，这次玉帝如此私密地约他出来自然表示所托之事的隐蔽性，然而当连川问起时，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将事情始末说出，但对于自己寻人一事却不自主地选择缄口不言。
  听到他毫无顾忌地将神石的事情告诉自己，连川感动于他的信任，不由将他抱得更紧。且不去再问他还要寻找的是什么人，一面惊虑于找回神石一事终由他代天庭执行，一面又为是否要将自己与神石的关系告诉他而纠结。蹙眉思索，不堤防管容俯首而来的一个吻，两唇相触，接着就是攻城掠地的温柔，深情缱绻，溢出连川心房的是满满的甜蜜。
  “在想什么？……知不知道，你不经意的小动作多么让人心动……”
  良久，他们才分开，抵着头静静喘息着，凝视着彼此眼中的自己，这一刻，他们是幸福的。而这幸福也帮助连川做了决定：他们之间本就应该彼此信任的。
  “那舍利印就是你用来寻找神石的？”不然为何我会对它感应如此强烈？连川顺口一问，而这次，管容却出乎意料地停下脚步，并未立即回答这个再扯不上秘密的问题。
  “舍利印……”他并未往后说下去，微眯着狭长的眸子望着远处，似是陷入久远的回忆中，那模糊而忧伤的影子又开始在脑海中浮现。微风从他身后吹来，墨发微扬，仿佛他这个人都要随着记忆飘忽远去。
  这刻的沉静忽让连川有些心酸，不经意地就说出了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你在找一个人么？她……是谁？”
  管容拉回思绪，再看着连川时，墨色的眸子里似藏着几许挣扎的痕迹，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连川心下一动，别开管容的视线，往前走了几步，赶在他开口时忙道：“不用说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见连川似是惶恐地逃避自己，管容终于丢开那个模糊影子变得清明起来。从后面追上了连川，再次将她抱起，嘴角上扬，温热的气息喷在连川耳后：“生气了？”
  “哪……哪有！”被他抱着，连川早已耳根红透
  “果然，”管容见她在自己怀里的样子，笑意更深：“你的问题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咱们回去，好好说……”
  说罢，又在连川唇上印上一吻，似是承诺，似是安抚，但确实安定了她刚才略有波动的心。
  终于到了管容的家门前，这时连川才记起叶云柯。
  “怎么了？”管容一脚已踏进门槛，但连川却丝毫没有要跟进的意思。
  “我舅舅……来你家，要带我回去……”直想着刚才管容与玉帝的那番对话，连川早忘了当初跑出来的原因了：“所以，我才跑去找你……也不知，他还在不在你家……”
  “你舅舅？”
  “你们见过面，就是……就是叶云柯。”
  “叶云柯？那只小狐狸？”见连川点头，管容挑眉，“他怎么会是你的舅舅？”
  “因为我娘……”连川突然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不妥。纵然她也想过对管容坦白一切，可一下子都说出来，会不会吓着他？或者……清空的脸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直觉告诉她，清空一定不会高兴自己将这个秘密再说给第三个人听的。
  犹豫间，管容突然眉头一皱，没来得及等连川反应，就快速闪进府内。接着便听见他震惊的声音：“千菱——”
  连川也忙跑入内，还未看清状况，一股刺腥味扑鼻而来。再定睛看时，最显眼的莫过于庭中石路上的那片血红，还有血红中那点快被吞噬的白。
  千菱的状况很不好，在听见管容的声音后，半开的红眸想努力睁开结果却是更沉重地合上了。毫无生气地小脑袋窝在管容怀里，半身的红也将管容的白衣染得刺目，仿佛已经死去一般。
  呆呆地看着管容用手间的白光在千菱身上游走又撤去后，再听他道：“还好，没有受伤。”
  “那它——”
  “惊吓过度，昏过去了。”
  连川虽是松了口气，可眼睛怎么都难离开地上这股血腥的红。不知怎的，那张熟悉的脸便要在连川脑海呼之欲出。
  “跟我进来，等千菱醒后，会把一切都告诉我们的……连川？”
  管容一手抱着千菱，一手来拉连川，却发现她脚钉住般，不肯挪动半分，一双眼睛就这么盯着地上的血发呆。
  “那这血……”想起走之前，是千华帮自己拖着叶云柯的，连川急忙朝管容问道：“千华呢？千华在哪儿？”
  “我感觉不到她的气息，她已不在府上。”看连川逐渐惨白的脸，管容心疼：“千华是嫡龙神族，厉害着呢，你不用为她担心——”
  “不，我不是担心她！”连川突然大喊一声，急得想哭：“叶云柯，我想知道叶云柯在哪里！”
  管容的眼里忽闪过一抹黯然，但语气仍旧温和：“川儿莫急，千菱醒后——”
  “容，你能不能告诉我，这血，到底是谁的？嗯？”
  看着她几乎失魂落魄的表情，管容垂下眸子，盯着那摊血迹，那刺目的红映在他墨色的眼中，很快被吞噬殆尽，听他一声轻叹：“妖血……”
  没想到天界还真有直通妖界的隧道，在连川的百般哀求下，管容只有忍心将她送往妖界，这也是连川从庭院那棵榆树中掉落在妖界的原因。摔在地上并没有多疼，而且她掉落的地方却是梅阁的门口。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管容有意安排，尽管这里是她快乐与痛苦记忆并存的地方，可连川管不了那么多了，起身就往梅阁里面冲，边跑边喊：“梅姬，梅——”
  刚跑进梅阁，连川就生生刹住步子，因为那曾经花丽的屋子，此刻竟全是蛛网缠绕断木横躺，寥落荒凉得哪里有人住的气息？
  “梅姬……”
  连川又试探性地叫了声，可空旷略显诡异的屋子只能听见自己回荡的声音。看来，梅姬是不在这里的。失望的同时，连川只有再想其他寻找叶云柯的办法，刚要转身离开，这空旷地屋子里突然传来“噗通”一声，分明是鱼儿跃水的声响。可这空旷的屋子，哪里有什么鱼，水？……思绪一转，连川猛然想到什么，再次转身朝里走去。
  果然！当她来到曾经看见游鱼海龟的地方时，依然可以于空气中看见那些忽隐忽现的有趣东西，然而此刻，她却再没心思赏玩了，但心情却依然很激动：“梅姬，你快出来，我有急事找你！梅姬——”
  又喊了几声，那空地之上终于现出几个人影，身形窈窕，衣着艳丽，只是各个都蒙着黑色面纱，给人幻想的同时有散发一种欲掀盖纱的神秘。
  “连川姑娘，梅主早已医术殆尽，再不能帮任何人疗伤救命，还望姑娘谅解。”为首的一个少女说道
  “医术殆尽？”想起刚才看到梅阁的破败幻想，连川顺口就想问原因，但她马上记起自己前来的目的，便生生将自己的好奇心吞下：“我不是来找梅姬求医的，叶云柯失踪了，我只想问问梅姬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话音刚落，一个一身红衫的蒙面的女子就冲了出来，紧紧抓住连川的胳膊，颤声道：“叶公子失踪了？他不是去找你了么？怎么会失踪？”
  “他是去找我了，可是我——”
  感觉到抓住自己的梅姬颤抖的厉害，也早就知道她对叶云柯的情意，一时间，连川竟不知如何安慰她，愧疚又开始自心中升起。
  “快告诉我怎么回事？他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
  再被梅姬摇晃两下，连川真要愧疚地哭了。尽量平静心情，她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梅姬。当说完最后一句时，梅姬突然猛推了连川一把，自面纱后捂住脸，似在抽泣：“早知道就不让他去了……说什么都不会让他去的……天界那么重的正气，他才好的伤，又怎么能受得了？”
  “伤？”连川忙从地上站起，离梅姬近些，想听清楚她说得是什么。“梅姬，你说他受过伤？你说清楚些！”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被那群狼折磨得半死不活，都是为了你啊……
  可你……知不知道他有多伤心，那晚看见你——”
  “不要说！”连川猛然一喝，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他曾在狼族受了重伤？几乎快死的重伤？……”
  “是啊，那么重……重到我用尽医法灵力才将他救过来……”
  连川看着梅姬将头上的面纱缓缓摘下，看着那一头飞瀑而下的银丝，看着她那张黯无光泽已先老态的面容，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梅姬，你——”
  “要不是他凭着要见你最后一面的信念，纵然我死他也只能回天乏术了……你看，他将你看得多么重要……而你呢？连川，是不是太心狠了些？不跟他走就算了，还让天上的人欺负他……可惜我现在什么忙都帮不了了，没有妖力，我连他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梅姬失魂落魄地说着，搅得连川心里翻江倒海。自梅阁夺门而出时，她是没哭的，但她知道，如果找不到叶云柯流泪的可不止是眼睛了。
  
☆、戮妖
  急切奔跑的双腿支配着连川的整个意识，此刻她满脑都是有关叶云柯的画面甚至还臆造出狼群欺负他的场景。然而在脑海中不停交叠的画面，最后反倒是臆想的逐渐清晰，而那些真实发生过的却变得遥远模糊。记得叶云柯身上那些细密的伤痕，连川也不难想象利刃是如何在他身上饮血狂舞的。
  那肯定是一片血海，刺眼地什么都看不见，除了红。
  红，红，血红……
  连川心头一紧，这感觉分明是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