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梯王后

45 第四十五章 如果,愿意敢爱敢恨


“王后殿下,您需要出去散散心吗?外面的树枝,有春天的颜色了。”
    西贝儿走过窗边,将披肩搭在徐若桃的肩头。最近,她总是默默地依偎在窗口,很少说话,也没有表情。那张平坦的脸,甚至看不出活着的气息。
    西贝儿总觉得,徐若桃的灵魂正在一点一滴地溜走。她担心她会就此消失。
    “今天汉提里殿下又送来一枝梨花,开得很美呢!我帮您把她们□□花瓶了,您要看看吗?”
    西贝儿扭身跑向床头的壁龛,将盛开的花朵捧到她的面前。
    徐若桃歪过头,瞅着花蕊中盛开得生机。她的指尖落在花枝的骨节上,缓缓揉搓。经过抖动的花朵摇曳着抖下几片没有定力的花瓣,飘悠悠地飞向地面。她扬起脸,眼神掠过西贝儿的笑脸。
    “咱们去看看吧,开花的地方?”
    “嗯!”
    西贝儿点头,马上帮她拿来更加厚实的衣服。
    徐若桃站起来,眼前一片漆黑,她摇晃了一下,被西贝儿扶住。
    “殿下,您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医生来?”
    西贝儿撑着她的胳膊,担心的眼神一览无余。
    徐若桃摇摇头,勉强支起笑脸,小声道:
    “我没事。”
    作为曾经的生命女神,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再清楚不过了。从叙利亚回到哈图萨斯,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月,冬天的尾巴虽然还在拖拖拉拉的没完没了,但是渐渐暖和起来的空气还是渗透了春天的气息。
    这个冬天,是她在3000年的国度生活的第八年。好像这些年的时光都变成了心底拂不开的尘埃,一层层地将心脏覆盖。渐渐积累的重量,足以让她心力憔悴。
    或许是心情低落的原因,徐若桃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经常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时不时还有不寻常的幻觉出现,冥冥中竟然可以看见地塔纳的脸。
    “殿下……殿下……”
    西贝儿晃晃她的手臂,将游离在外的视线拉了回来。她摸摸她的额头,自语:
    “是不是有些烫?”
    “走吧!”
    徐若桃迈开腿,将长长的披肩撩到身后。
    西贝儿的担心还没有散去,搀扶着她的手更加用力。
    她们在园子里徘徊了几圈,都没有发现开花的树。寂静的枝头只有三三两两的未完全伸展的树叶。它们寂寞地守候着春姑娘的垂怜,却不想露出了寂寞的表情。
    徐若桃站在树下,将源源不断的微风锁进眉心。停滞在微风中的脸,却是冷清的模样。
    西贝儿不想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游园,被这种气氛占据,实在没有办法的她只好请人问汉提里到底哪里有盛开花朵的地方。
    “咱们休息一下吧,我走不动了。”
    徐若桃坐到石凳上,眼神还吸附在对面的荷花池中。这片池子,承载了她的回忆,各种碎片,都像是被风打散了一样没有思路的来回旋转。她伸出手,却抓不到一点关于逻辑的联系。就像是自己得了失忆的毛病,正在渐渐地遗失曾经的美好。
    “汉提里殿下!”
    西贝儿发现走廊里走过来的人,不禁行了礼,随即小声问:
    “王后殿下想看盛开得梨花,可是宫殿里没有。”
    汉提里轻轻地点点头,走到徐若桃的身边,带着春日里阳光的味道,开口调侃:
    “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那种矫情的花呢!原来,你也有少女情怀啊!”
    “你是在嘲笑我?”
    徐若桃没有回头,眼神从池水中滑向地面。她不想看他的眼睛,或者,没有勇气。
    “走吧,我带你去看盛开的梨花。”
    汉提里弯下腰,准备牵引她的手臂。
    徐若桃闪躲了一下,慢慢站起来。她抬起脸,冰凉的笑容显得有些虚假。
    “不必了,我不太愿意外出,今天先回去了。下次如果还有花开,送些其他的过来吧。”
    她慢慢转身,将凌乱的表情掩盖在后脑勺之后。抬眼的瞬间,却看见穆尔西里和一个女人一起闪过长廊。她下意识地迈开腿,追了几步。然后看见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商议国事的大殿。她扶着墙壁,退回后院,小声问身边的西贝儿:
    “那个人是谁?”
    “看身材好像是杰西卡殿下。”
    “他们经常在一起吗?”
    徐若桃问了一句超级没有技术含量的话,然后后悔地垂下头,开始往回走。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精力管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事情。
    西贝儿迟疑着,见她没有再问下去,便不再说话。她不想告诉她,最近陛下都和她在一起,研究神庙的建设方案。如果是从前的徐若桃一定会亲自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但是现在,她已经懒得管那些事情。在她的眼睛里,时间就是一天一天挨着过,没有新意。
    本来被拒绝的汉提里,一直坚持不懈地跟在她们的身后。他双手托着下巴,深深皱起的眉心预示着他在思考。
    三个人各怀心事地走了一段路,徐若桃突然停下,摩挲着头发上的发饰,扭身问:
    “西贝儿,今天早上我带了那个金色的发簪了吗?”
    “是的!”
    西贝儿走过去,观察着她的发型。
    “不见了?”
    徐若桃垂下手,只是吐出一缕叹息。
    “是不是刚才掉在园子里了?我帮您回去找找?”
    西贝儿安慰似拍拍她的肩膀,随即转身沿着刚才回来的路跑了回去。
    徐若桃望着她的背影,靠上背后的石墙,她挑起眉,眼神游离于对面刚刚抽出新芽的小树。
    “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得有些过分,我向你道歉。但是,请你不要误会。”
    她没有看汉提里,说出口的话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和她一样靠在墙上的汉提里微微一笑,唇角晕开的气息犹如夜空的烟花,炫目得转瞬即逝。他歪过头,捕获她的手。
    “但是,此时此刻,你支开了西贝儿想和我单独在一起。”
    徐若桃转过头,凝住他的脸,随即将手掌从他的手心里□□。
    “我不想节外生枝。”
    “刚才的话,有点像从前的你。”
    汉提里收回手,摆在面前仔细端详,好像能够看见彼此之间即将散去的温存。他晃晃头,直起身。
    稍微安静的距离里,他的呼吸有些卑微。
    “忘掉从前的我吧,她已经死掉了。现在,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而已。”
    徐若桃转身,想要逃开过分柔软的空气。她已经没有力量解释心底的不安,她在害怕,害怕自己会陷进这团温柔里难以自拔。
    汉提里没有出手拉住她,只是隔着看不清彼此的距离低语:
    “我说过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找回从前的灵魂。”
    “不需要了!”
    徐若桃迈开腿,踏出决绝的一步,身后淡然的笑声,听起来有些彻骨。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突然迷失了方向。硕大的王宫,尽然在没有意识的时候走出了新的天地。
    徐若桃望着完全没有见过的建筑,心生厌恶。这样迷路的状态,让她觉得自己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她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院落,静静地坐了下去,发芽的小树丛中,也游走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大约是睡了很久,使它们看起来懒洋洋的。
    徐若桃低头玩弄着虫子,等待熟人的发现。
    但是,没有人来。直到天色暗了下去,都不曾有人找来。或许是自己的身份有些特殊,使得大家对她的背影产生了恐惧。总之,她就这样呆呆地坐了一个下午。
    坐以待毙的计划泡汤了,她摇晃着站起来,舒展麻木的四肢,然后环顾依旧记不起来的景色。眼前的石头房子紧凑地拼在一起,像北京的四合院,四面工整的房间里还亮着微弱的烛光。她挑了一件正面的房子,推门进去。然后看见烛光里杰西卡闪烁的笑脸。她说:
    “我以为你不会进来呢!”
    “你住在这里?”
    徐若桃抛开她锐利的眼神,盯着简单的陈设。
    这是一间相对较小的寝室,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甚至连屋内的瓶瓶罐罐都显得孤单寂寞。不论怎样欣赏,都不太敢相信是女孩子睡觉的地方。
    她叹了口气,想要转身离开。
    “你为什么没有揭穿我?”
    背后响起孜孜不倦的问话,听不出任何一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气氛。
    徐若桃没有回头,她看着已经升上来的月亮,干咳了一声。
    “从这里出去,哪条路通往陛下的寝室?”
    “回答我的问题。”
    杰西卡走过来,挡下她停在空中的腿。
    徐若桃楞了一下,微微扬起眉梢,笑了起来:
    “你希望我说出来?”
    “我只是不需要你的怜悯,即使真相大白,我也不会对你认输。”
    她瞪着她,眼底燃起了火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怜悯的人是雷洁普和奶奶,不是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高尚。”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杰西卡说完,拿起桌角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右臂。哗啦啦的鲜血,瞬间染湿了桌角。她扶着板凳,痛苦地扭曲着脸上的五官,大声□□。
    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围观的侍女们惊慌失措地涌进屋,一边搀扶倒地不起的杰西卡,一边用看着猛兽的眼神瞅着徐若桃。这场自导自演的戏剧,竟然被她领衔主演。
    徐若桃冷笑了一声,随即跨门而出。
    等到她艰难地找到认识的路,回到寝室的时候。西贝儿冲过来拉住她的胳膊,担心地询问:
    “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迷路了。”
    徐若桃实话实说,她走到床边,褪去被夜色打湿的披肩。屁股刚刚窝进大床,就听见穆尔西里推门而入的怒吼:
    “如果你不高兴,冲我发脾气就好,不要伤害无辜的人。你不是最有善心吗?怎么现在变得如此怪异。”
    他瞪着她,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没有见过的残酷。
    徐若桃慢慢扬起脸,自嘲地抽动嘴角。她只是没有想到,爱情居然可以随时戛然而止。
    “是我刺伤了她,因为看她不顺眼。”
    她舒展筋骨,将疲惫的自己扔在床上。后背渗出的冷汗,在接触到温暖的被单后,惊起一片抽搐。她晃晃头,别扭地垂下脸。
    “自从那个叙利亚王死后,你就变得不可理喻,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穆尔西里抛下这句话,砸上了厚重的房门。
    屋内燃烧得怒火却烧得徐若桃浑身颤抖,她干呕了一口,吐出一滩粘稠的液体。
    西贝儿惊慌地端来水,想要让她漱口。她却瞪圆眼睛,下意识地捂住了小腹。
    她摆手示意西贝儿退下,自己躺在床上大口喘气。此时此刻,身体的变化让她措手不及。
    仰面朝上,窗外的月光如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她的心也像被水打湿一样寒冷。她本来以为,只要自己坚持,至少生命还会怜悯她的努力。但是,她好像错了,此时此刻,她迷失在自己的枷锁里难以逃脱。
    捂着心口的痛楚,徐若桃彻夜未眠。天刚放亮,她就让西贝儿去找汉提里。
    他们在经常见面的荷花池边碰头,徐若桃拉住他的手,恳求道:
    “带我走,离开哈图萨斯,离开穆尔西里,离开这个地方。你不是说过,只要我愿意,你就会帮助我吗?”
    突如其来的重大逆转,使得汉提里的脸色意外地凉了下去,他包住她的脸,仿佛害怕吵醒什么一样轻声问:
    “你确定要离开陛下?”
    徐若桃重重地点头,眼神里都是郁结的伤痛。她看着他,用尽力量般攥着他胸前的白布长衫。
    汉提里圈紧怀里的人,将温热的脸贴上她的额头。交互相应的温度足以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事实。
    他呼吸着只属于她的味道,聆听着只属于她的心跳,并且可以毫不顾忌地感知着她给他的温度。
    现在,他终于得到了她的允诺,终于结束了那场关于天长地久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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