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梯王后

46 第四十六章 爱你,所以停止爱你


“王后殿下,汉提里殿下来了。”
    西贝儿凑到徐若桃的面前,小心地咬着耳朵。她看得很清楚,却没办法怪徐若桃。无论如何,自从杰西卡遇刺事件后,穆尔西里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长久的冷战渐渐麻痹了徐若桃的等待,她的沉默已经变成了致命的痛苦。她想要在溺毙之前找到绝佳的救命稻草,那根稻草,就是汉提里。
    她挥挥手,西贝儿点头答应,随即转身合上了房门。
    “什么时候我可以出宫?我不想留在哈图萨斯,能走多远咱们就走多远。我不介意你带着沙碧娜,或者你那高贵的身份。只要让我离开穆尔西里就好。”
    徐若桃没有转头,冷掉的话语冻僵了她的鼻尖,惊起颤抖。
    门外停顿的人缓缓走过来,像拾起货物一样拾起徐若桃的手,然后用能够碾碎骨骼的力道攥紧。
    徐若桃痛苦地望过去,撞上的却是穆尔西里的脸。虽然足足有一个星期没有见面,但是此时此刻流淌在两个人身边的空气却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他的愤怒,全部停靠在交握的双手之上。过分强烈的力量,让徐若桃一度认为自己的手掌要断掉了。
    她看着他,却没有吐出只言片语。甚至连一句像样的解释,都没有说出口。她的沉默,再次攻陷了穆尔西里的忍耐力。
    他捞起她的肩膀,死命地摇晃。剧烈的抖动使她的视线呈现出跳脱的状态,他的脸也在抖动中躲躲闪闪。
    终于,他掐着她的脖子,恶狠狠地喊:
    “即使现在,你还想着要离开我?难道你忘记了我的话,如果你从我的身边逃走,我会杀掉所有和你有关的人。”
    “随便!”
    徐若桃张开嘴,艰难地扔出两个生硬的字。
    她看见他的脸瞬间崩塌,五官像粘在脸上一样摇摆不定。他伸出手,扯住她的胳膊。眼神也随着嘴角的叫嚣惨不忍睹。
    “你和汉提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瞪她,唇角抽搐。
    徐若桃偏过头,瞅着被捏肿的胳膊。红色的印记像血盆大口,吞噬了最后一点温存。她终于还是微笑着扬起脸,随即嘲笑道:
    “作为一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连我的变化都看不出来,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我?从地塔纳死后,你对我就只有命令。你在怀疑我,一直都在怀疑。无论你的信任有多卑微,我都不愿意再次承受。既然你已经不再信任我,我为什么还要在你的面前装模作样?”
    穆尔西里的指甲深陷进她的皮肤,红色的液体沾染了他的甲缝。他松开她,踉跄着站起来,勉强用床头的柜子支撑着颤颤巍巍的身体。他的背影,像一盘沙,随时都有可能随风消逝。
    徐若桃垂下头,颤抖地眼神停留在床单之上。
    “你杀了地塔纳,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所以,我没有办法面对杀人凶手。每次看见你的脸,除了罪恶,根本没有其他感觉。我累了,如果你还念及这么多年的交情,就放我一条生路。”
    胸腔里那团不知名的气体上蹿下跳,徐若桃搅着随时吐出来的冲动讲出这段话。末了,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呕出了一团脏兮兮的液体。她捂着嘴,胆战心惊地看着穆尔西里的背影。
    还好,他没有转身,只是冷冷地扔下一句。
    “我喜欢的人,即使死也要死在我的身边。休想我会放你走!”
    沉重的石门再度合上之后,徐若桃倒在了床上。眼泪无法遏制地涌落,打湿了身下的枕头。她擦干嘴角,唤来了西贝儿。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徐若桃把头藏进被子,挡住了红肿的眼睛。
    西贝儿没有说话,安静的像一团空气。
    “但是,你知道吗?我有非离开穆尔西里不可的理由。虽然听起来像是借口,但是,请你相信我。”
    徐若桃从被子里探出头,艰难地拉起她的手,红肿的眼睛里漾出了恳求。
    西贝儿为难地垂下头,
    “殿下,我……对不起……”
    “不要道歉,你为我做了太多。”
    “可是,陛下他……”
    西贝儿抬起头,迎上她的眼神。四目相视,拨开浓浓的心疼。
    “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徐若桃努力撑开脸,抿了一个不算是微笑的微笑。
    吵架冷战的后果,就是徐若桃被软禁。对于经常被限制自由的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她靠在窗前,环视整个哈图萨斯。这座繁华的城市,锁住了多少梦想。即使安居乐业,即使丰衣足食,生命还是会在不经意的清透瞬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她不想相信,自己一开始就是错的。至少在爱情你,她也有过幸福。现实太锋利,让她胆怯了。
    眼看视线融进腾起的雾霭,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徐若桃就会止不住地想,要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该多好。不知道历史,也不用担心每个人的结局。她可以和普通人一样,为了真爱相信奇迹。
    太阳升上来之后,身后传来西贝儿均匀的脚步声,她端着早饭,脸上却爬满担忧。她把餐具放在桌前,慢慢开口:
    “殿下,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徐若桃拾起羊腿,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随即像早有预料一样,问:
    “汉提里和穆尔西里打起来了?”
    “嗯!差不多。”
    西贝儿在心里组织语言,补充道:
    “昨天汉提里殿下像元老院的长老们拿出了老国王哈图西里陛下的粘土版,那上面写有一道遗志,将名为徐若桃的女子赐给殿下做侧室。陛下知道后非常生气,一大早就直奔元老院的议事大厅去了。”
    “然后呢?”
    徐若桃吞下嘴里的羊腿,慢慢抬头。
    她没有想到汉提里手里还有老国王的东西。本来以为八年前的政治阴谋早就以自己的完胜完结了,现在想想,那个老谋深算的国王,一开始就打算将徐若桃送给汉提里。
    只可惜,他晚了一步。
    至于汉提里,他从来没有强迫过徐若桃,至始至终都在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守护着彼此的存在。他比穆尔西里更加用心,所以才会赢到最后。
    徐若桃轻轻叹气,结束了自己的沉思。她咬着羊腿,手掌在小腹上画了一个圈。
    “殿下,您知道什么吗?”
    西贝儿研究着她的眼神,那里面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徐若桃放下羊腿,用毛巾擦拭唇角的油花,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倒像是在开玩笑。
    “西贝儿,无论如何,都不要对汉提里太过分,不可以对他说奇怪的话,也不要为我打抱不平。最好不要和他有任何单独见面的机会,或者……我会让你离开我……”
    她的语音越来越低,后面的话已经完全逝入风里。西贝儿只听到了前半句,她以为徐若桃是在担心自己,所以顺从地点头。
    西贝儿永远不会知道,短短几天哈图萨斯发生的重大变化的原因。她会像平常一样向徐若桃讲述外面的世界,把那些历史重新复述一遍。
    元老院已经针对汉提里的要求做出了裁定,因为他索要的侧室人选正巧和王后是同一个人。但是在当初加冕的时候,徐若桃利用了安贝托艾可的名字,所以,现在双方陷入了僵持。
    就在这种家庭纠纷不断的时候,赫梯边界又传来了战争的讯息。一直沉默的巴比伦突然涌现出一支强悍的起义军。
    这支军队的壮大早就引起了赫梯地关注,为了保护赫梯人的生命安全,家庭纠纷的问题被暂时搁浅,穆尔西里和元老院都已经把工作重心调节到了战争军事问题上。
    徐若桃勉强自己听完西贝儿关于历史书上的时间记载,疲倦地陷进被窝。
    “殿下,您最近非常嗜睡呢,需要让医生来探视一下吗?”
    西贝儿担心地走过来,端来温热的牛奶。
    徐若桃摇摇头,只是把牛奶一饮而尽。
    “西贝儿,前面柜子里有一个封住得粘土版,你帮我把它交给马赫。告诉他,等到穆尔西里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再将它打开。记住,这个东西非常重要,你要千万保密。”
    她指着柜子的方向,轻轻欠身。
    西贝儿顺从地按照吩咐取出粘土板,然后一边点头一边把板子放进了盛放食物的篮子。
    徐若桃躺回被窝,很快阖上了双眼。
    西贝儿帮她盖好被子,端详了一下她的脸。但是,她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那张淡漠的脸庞下,仿佛潜伏着某种可以预示的危机。她紧紧怀里的篮子,走出了寝室。
    因为日益猖狂的起义军,穆尔西里决定带兵亲征。本来骁勇善战的他,希望可以速战速决。只要解决外界争端,就可以安心处理家事。
    而徐若桃在西贝儿那里得知了穆尔西里要出征的消息后,脸上浮起得却是欣慰。她把当初穆尔西里送给她的金簪当做信物,请求他在战前再见她一面。
    穆尔西里同意了,并且准时出现在寝室的门外。
    站在寝室的门外,穆尔西里深深地呼吸,他想提前做好准备,用王的心态面对她,坚决不被男人的情绪干扰。
    可是,当他推开门,看见徐若桃宛如出水芙蓉般恬静的笑容时,刚刚狠下的决心,马上坍塌。
    他有些迟疑地问:
    “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喜欢的吧,我温柔的时候。”
    徐若桃走下床,安静地停靠在他的面前。她仰着头,那美,不是惊鸿一瞥的艳丽,而是倾城倾国的清媚。
    穆尔西里的视线由轻掠变成了停留,他发现她的嘴唇微扬,润泽、红艳,如同某种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的鲜果,可爱得让他忍不住想伸手触碰。
    事实却是,他真的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指,覆上了她的双唇,温柔的温度霎时间流过全身,擦痛了脑袋里最敏感的神经。他楞了一下,急切地俯下身,含住了鲜嫩欲滴的果实。
    他的舌尖在她的唇角迂回,仿佛真的有甘甜的滋味漫上心头。她微微张口,用吐息敲击出“欢迎光临”的标语。待他的舌尖完全探进口腔的时候,她合上双眼,享受般回应。
    穆尔西里没有想到冷战的结束竟然这样戏剧,他望着她的脸,好像忍耐了很久一样,猛然捞起她的身体,两个人带着没有空隙的距离倒在床上。他挑起她的下颚,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问道:
    “你在诱惑我?”
    徐若桃揽住他的头,眯起的双眼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星,搅动着宁静。
    “就当做奖励吧,希望你凯旋而归。”
    她吐出语带媚声的呢喃,那声音甜美得让人错以为自己被深爱着。穆尔西里深吸了一口气,将属于她的味道留在体内。此刻,他只想做一个幸福的男人,即使欺骗,即使别离。
    他的舌温柔地描画着她的眉心,甚至连思绪都被浸染成桃红色。他的唇瓣,栖上她的脖颈,温柔地突袭滚烫着久违的质感。
    她扬起头,感受落入颈间的急促呼吸,炙热的温度让她浑身发烫。无关恐惧,那甜美的预感开始侵蚀她的大脑。
    穆尔西里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贴近她的耳际呼出香艳的暖风。
    “虽然搞不清楚你的意图,但是,我已经停不下来了。”
    波浪一样的声音碰撞了徐若桃的大脑,她微微一笑,算是对他的应允。
    如果怀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么死亡又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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