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梯王后

空旷的月光将屋内擦得雪亮，透白的光圈里，徐若桃的睡脸宛若会发光的玉石，翻腾起千层流转的光芒。
    雷洁普靠过去，在踟蹰中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她那缕被汗水打湿的刘海。
    搅着痛苦的脸，可能在梦里经受着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或许是梦境过于清晰，徐若桃一时深情，叫喊出声。她的手在空中划出苍白的弧度，随即无助地垂落。
    雷洁普拾起她的手，希望能够给她一些实在的安慰。体温宝贵地传遍了全身，她微微蹙眉，慢慢勾住了他的手指。
    没有意识的依靠，让雷洁普的心跳猛然暴涨，他别过头，竟然不敢看她的脸。本来想要抽回来的手，却在她地挽留下迟疑起来。
    终于，他调转身，抱紧了她那单薄的躯体。战战兢兢的呼吸痒痒地喷在徐若桃的眉间，她下意识地放松了身体，表情也随之平静下去。
    雷洁普望着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脑海里的脸，像欣赏一株盛开的莲花般久久凝视。她的表情，虽然已经被夜色吞没，却依旧娴静，温暖的眉眼间渗透着一股干净的气息。
    或许是靠得太近，亦或许是藏得太深。短促的距离里渐渐消失了忍耐。
    他凑过去，吻干了她的汗水。香甜的味道伴着久违的心跳渐渐迷蒙了双眼，急促的呼吸吹拂起额前的头发，柔软的发丝轻轻滑向他的颈项。
    他有些失神地瞪大眼睛，不安地捂紧自己的心口。
    可是，视线里全部都是徐若桃温和的睡脸，理性的挣扎也在柔软的皮肤下沸腾。他抓住单薄的被单，盖上她的半边脸，然后俯下头隔着棉布触碰了她的唇瓣。这个吻始终小心翼翼，卑微虔诚，就像是信仰，在内心深处发扬光大。
    可是，恬淡的气氛还是被无意识的入侵打乱，寝室的门被打开，汉提里像不速之客一样冲进了屋内。
    雷洁普错愕地直起身，逃开徐若桃的身边，像一只冻僵的鸟，沉默地矗立在地面上。
    汉提里僵了一下，慢慢走过去，把徐若桃的手塞进被子，扭身扔给雷洁普一个“跟我来”的眼神。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房门合上后，徐若桃缓缓睁开眼。
    她其实不想装睡的，只是还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吻。在雷洁普的温度里，包含着一个男人的隐忍。她没有办法置之不理，却同样没办法坦诚相对。八年的时间，让她不敢轻易处置这份搁浅的爱恋。他的爱，因为深沉所以注定会迷失方向。
    她又怎么能怨他？
    徐若桃直起身，探头探脑地溜向窗口，隔着不安分的窗帘，偷窥外面的动静。还好，汉提里他们并没有走远，借着顺风，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雷洁普，我一直知道你对她有野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野心会害了她？”
    “……”
    “如果不能继续忍下去，那么就离开她的身边。”
    “你能给她想要的东西吗？”
    “我在努力，并且还会继续努力。”
    “努力？你的爱情需要努力吗？”
    “至少我有机会努力。”
    “我明白了，我会如你所愿离开她的身边。”
    屋外的声音就此停止，只有呼啸的风凉飕飕地钻进耳洞。
    徐若桃退回床边，慢慢坐下去。她捂着小腹，等待着汉提里推门而入。
    汉提里进门的时候，她的眼神是一目了然的。她在用无声的抗议，缓解他燃烧的醋意。
    “你醒了？”
    他显然不愿意提及刚才的事，笑着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温暖中没有一丝阴霾。
    徐若桃却没有就此打住，她歪了头，开门见山地质问：
    “雷洁普没有错！”
    落在肩头的手微微蜷曲，他与她并排坐下，却并没有说话。
    “他跟了我八年，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她的眼睛里是澄澈的水汽，亮起来一片浓郁的担心。
    汉提里终于抽回手，轻轻叹气。
    “我比你想象中可怕，所以，不要逼我。”
    “可是，不能因为我，毁掉雷洁普啊！”
    徐若桃拉住他的前襟，仰脸哀求。眼底的怜爱，却像致命的手，紧紧地拉扯着汉提里的表情。他闭紧双眼，想要屏蔽来自她的关心。
    “我一直把他当做哥哥，他是我的亲人！仅此而已……”
    “那我呢？”
    他睁开眼，瞳仁中栖息的温柔却变成了狰狞的模样。
    她看着他，觉得有什么东西缓缓从心底坠落，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不禁自嘲：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被信任呢！”
    她哀怨地调转身，安静地躺回被子。她已经不想因为这个问题自取其辱了。
    “回答我的问题？”
    汉提里从背后抱住她，把头埋进一度僵硬的颈项。贪婪的呼吸，滚烫地掠过徐若桃的脸。
    她想要转身，却听到身后几乎融化地呢喃：
    “我只是害怕，害怕失去你，也害怕失去自己。”
    徐若桃冷哼了一声，慢慢转头，将他的呼吸推开。
    “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吧！因为，你始终觉得我会离你而去……”
    她的话，冷得无声无息。
    汉提里紧紧抱着她的手臂，勾住她的脖颈。
    无法动弹的压迫感并没有缓解徐若桃的失落，她不安分地扭动身体，嚷道：
    “你这样会伤到孩子的。”
    “就因为害怕伤害他，我才这样。毕竟，你前面的部分是属于孩子的……”
    汉提里咬着她的耳朵，传递着貌似暖洋洋的体温。
    但是，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在徐若桃的眼睛里都只是虚情假意。她对他的是假象，而他对她的也是幻影。说破了，大家只是在互相利用而已。
    “你早就知道有人要害我，你也知道这个宫里谁才是我的敌人。可是，你根本没有惩治她们。我能够活着，不是因为你的庇护，而是雷洁普的功劳。”
    她没有办法逃开他的掌控，但是却有权利抒发心底的不满。她在生气，气汉提里的畏首畏尾，也气自己的优柔寡断。
    为了让自己的脾气得到缓解，她只能嗤笑着，继续讽刺：
    “其实，你们都一样。王位才是生活的重心，现在想想，地塔纳却是真心喜欢着我的，至少他坦白地告诉我自己无法放弃那个位置。可是你呢？口口声声地反复强调，为了我才会和穆尔西里敌对，为了我才会坐上这个王位。可是，我知道，你只是把叛逆的性格嫁祸在了我的头上，你的利用，我本来可以假装不知道的。”
    汉提里温暖的呼吸渐渐冷却，他松开手，直起身。
    四目相视，视野里都是孤茫的斑点，他们看到了彼此的自私，也看到了彼此的欺骗。那些黑暗的成分都在狭窄的视线里膨胀。
    汉提里一只手撑着床单，另一只手覆上徐若桃的小腹，略带玩笑的言语，像浸了黄连的水果，透着一股苦涩：
    “那么，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徐若桃甩开他的手，眼神阴沉地杀过去。
    “既然你不相信是自己的，我还有什么可说？”
    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让汉提里的脑门上绽开了青筋。他扑过去，粗暴地抓住她的肩膀，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几乎要击碎她的呼吸，温文尔雅的他，像被未知的妖魔附身了一样，疯狂地摇晃着她的身体。
    “这种时候你只要说，这个孩子是我的，看着我的眼睛承认这个孩子是我的，我什么都不会多想，我愿意相信，即使你骗我，我也愿意相信。可是，你没有。”
    徐若桃被他的动作甩到头晕，眼前的世界也开始天旋地转。
    汉提里扣紧她的手腕，将她逼到床脚，犀利的眼神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徐若桃想要推开他，挣扎着瞪着他。
    但是，想要出声制止的嘴唇被堵住，汉提里强硬地分开她的唇瓣，粗暴地深吻起来。莽撞却毫无感情的吻，猛烈地冲击着徐若桃的意识。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永远像白云一样清澈的人，竟然会这样吻一个人。
    她茫然地瞪大眼，感受喉咙里焦灼的伤痛。
    她被推倒在柔软的床铺上，伴随着粗重的摩擦声，整个房间陷入死寂。只能听见彼此的混乱呼吸。
    汉提里抽开长裙的缎带，敏捷地扣住她的双手，用绳子绑了起来。
    徐若桃□□着，手臂上生硬的疼痛已经让她意识到，面前的这个男人不再是她所熟悉的汉提里，他是一个陌生人，正在用几乎残暴的方法填充着心底的绝望和不满。
    她想要解开绳子，却发现能够自由活动的指头已经被牢牢绑死，每次挣扎都会牵扯出刺痛。她盯着他的眼睛，恳求道：
    “不要，你这样会伤到孩子的！”
    “孩子？”
    他冷笑了一下，冰凉的指尖滑过皮肤。他在喉间低吼了一声，幽幽地绽开一朵妖媚的笑。
    “我再问你一遍，这个孩子是谁的？”
    徐若桃以为这是救赎自己的唯一机会，马上回答：
    “你的，这个孩子是你的。”
    “……”
    汉提里维持着阴冷的笑容，将指尖抵上她的上唇。
    “要乖乖听话哦，我不想弄坏你们。”
    他的低语甜得发烫，他慢慢俯下头，执着地吮吸着她的唇。
    这一次，牙齿被温柔地顶开，湿润的舌头悄悄滑了进去，缠住了一度想要逃跑的舌。一阵阵几乎令人发冷的恐惧感沿着脊背蔓延而上。
    他不时变换入侵角度，深深地缠绵于她的唇齿之间。
    “汉提里，汉提里，你醒醒！”
    徐若桃将绑住的手挡在面前，颤抖着摇晃，想要唤醒他那暴走的灵魂。
    汉提里覆住她的手掌，挂着黑夜般深不可测的笑容阴冷地开口：
    “一直以来，我都太宠着你了。”
    他一边舔着她的耳垂和颈项，一边迅速退去她的长裙。
    没有爱抚也没有前戏，过分直接的动作，让徐若桃的心底隐约产生了一种恐惧感。
    一片混沌中，他强行撑开她的双腿。卑微的羞耻心瞬间染红了她的脸，她哆嗦着闭上眼，却听到汉提里用熟悉的天籁之音说：
    “老实说，你喜欢这样吧，如果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会不会记住我？”
    过分直白的话，将徐若桃的忍耐推向顶点，她猛地伸直腿，踹上汉提里的小腹。紧急状况里的冲动做法力量很难掌握，汉提里被踢出去好远，整个人慵懒地砸向床边的地毯。
    他慢慢地从地毯上坐起来，将头搭在床边，笑说：
    “我只是在确认你到底是谁的东西，不用这么紧张……”
    徐若桃习惯性地往后退，但是来不及收回来的双腿却被紧紧攥住。他的指尖沿着蓬勃的汗毛孔一路向上，直到把她重新拖回自己的身边。像是被刚才的反抗蛊惑一般，他忘情地缠上了她的身体。
    “要怎样，你才会明白，我爱你……”
    仿佛是飘荡在天边的云朵，发自肺腑的声音填满了徐若桃的心口。她看着他，突然觉得，爱情是天埑，渊深无底。她一直以为自己走不过去的情关，却在他人的身上被放大凸显。在爱的世界里，没有对错，也没有意义。
    原来，爱上一个人注定没有输赢。
    她还是垂下了头，慢慢闭紧起了双眼。
    只有低沉的声音越过头顶，捅破屋外泄露的风。
    “你是……只属于我的……我不会让给任何人……如果要我放手……我情愿把你囚禁起来……这样的我即使被你讨厌……也不要你背叛我……我的眼里只有你……自从第一次见到你……见到你那与泽贝尔西相同的面容之后……我就已经被你俘获了……你明白吗？我一直都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你做了那么多残酷的事情……我这么想独占你，你却总是看着其他地方……为什么你不能只看着我……只爱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