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宛

第七十一章
    一时间，御书房内寂静无声。
    贤妃淡淡地继续说道：“臣妾自当年至今，夜不能寐，愧于郡主。怡亲王对先父有提拔之恩，臣妾虽不才，却也知晓，当知恩图报。臣妾自认宠辱不惊，却在紫懿大人最危难的时候背弃了大人和郡主。臣妾自知万死不辞其罪，忍辱偷生苟活多年，只愿重新见郡主一面。承蒙皇上错爱，臣妾感激不已。”贤妃觉得一阵轻松，多年来一直以为很艰难的事情，说出了口，才发现也非当初所想。
    “静妍，你－－朕知道你父曾在怡亲王手下为将，这并不是你的过错，朕也不曾怪过你。”其实皇帝心里也清楚，自己当初不介意贤妃已非完璧宠爱有加，是因为她的才情与气度像极了另一个风华女子，只是到了后来，慢慢地，就有了自己的感情。
    “臣妾本就不配为妃，皇上宽厚，给了静妍一个容身之处，臣妾无以为报。”
    叹了口气，皇帝轻轻地问了句：“静妍，朕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曾爱过朕？”眼中，有些疲惫。
    定定地看着皇帝，贤妃一字一句答道：“臣妾不敢有所隐瞒，臣妾心里，一直都是先夫。”清澈的泪水慢慢趟下，嘴角却挂起美好的笑容，“臣妾当年曾经说过一句话，既为君妻，生死相随。”浅浅地笑道，“夫君随王爷自缢，妾身本当相随，奈何小女刚及满月，妾身无奈，本欲独自抚养小女，夫君随王爷征战多年，被指谋反，夫君一生光明磊落，妾身无他法，送走小女，被遣送入宫。若非如此，妾身与小女难逃被侮辱。不望小女富贵，惟愿一生平安，虽生死不再相见，知道小女安康，妾身就满足了。小女既死，妾身无所托已。”哀伤慢屋，她却笑得美丽。
    很快就镇定了心绪，皇帝有些震惊，也有些愤怒：“朕记得当初皇后带贤妃入宫，贤妃并无儿女。静妍，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臣妾知罪。”
    看向皇后，皇后强自镇定，倒也有一番大家风范，想着有贤妃的女儿安危在，一直是极为放心的：“皇上，臣妾该死，臣妾当年竟也不知此事，贤妃，你欺瞒皇上，可是死罪，你现在悔改，皇上宽宏大量说不定还会饶你一死！”
    “死有何惧！”贤妃的眼神出奇的坚定。
    “你！”皇后没有料到贤妃强硬至此，愤愤不语。
    绣姨仿佛没有看到这场闹剧，依旧跪着，盯着皇帝：“皇上，奴婢闻当今圣上英明神武，愿圣上还小姐清白！”
    “时隔多年，绣衣，你可有证据？”
    “没有。”
    “若是丞相夫人反告你诬告，你可知后果！”
    “奴婢知道御鼓不能随便敲响，所有的一切，奴婢愿自行承担。奴婢相信，浩浩青天，自有公道！”
    “好一个浩浩青天，自有公道！不愧是兰儿教出来的。”皇帝眯起眼睛思索，“朕自会派人去调查此事，念在绣衣为主请命，只是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话音未落，一个声音清晰地传来，“不必了，我有证据。”
    一个闪神，御书房正中立了一个蒙纱的女子，巧笑嫣然，风流妩媚形容天成，轻轻倚着红木的柱子，轻轻一抛，箱子便稳稳地落在了皇帝面前。
    “来着何人！竟敢私闯禁宫！”太子很自然地挡在了诗宛面前，皇后脸色有些发白，最镇静就属诗宛和贤妃了。
    皇帝正想打开盒子，皇后阻止道：“皇上轻慢，不知为何物，若是－－”皇上笑笑，径自开了盒子：“这位姑娘并无恶意。”
    女子轻笑：“不愧是一国之主。”
    皇帝翻看着，越看脸色越冷凝：“所述是否为真？”
    “皇上不是最清楚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已经送到了，就不久留了，告辞了。”轻笑着，甚至来不及阻止，皇帝的脸色有些黑暗，这宫中侍卫，竟松懈到了如此。
    诗宛心中暗笑，绿意此番前来，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心中暖暖的，不动声色地表现出惊讶，皇帝皱了皱眉，慕守贤面色坦然，眉眼间有些惊讶有些担忧。
    “皇后，你太令朕失望了。”皇帝冷冷地看着皇后，没有在意她瞬间苍白的面容，“朕无心后宫之事，你多年来统率六宫，朕一向是极为放心的。你可知罪？”
    “皇上，臣妾何罪之有？”皇后直视着皇帝，并不妥协。
    “你自己看吧。”当年的纸张有些泛黄了，字迹却依旧清清楚楚的，以为早就销毁的一张张纸快要击垮皇后的内心。皇帝的内心有些痛楚，当年，真正害了紫兰的，竟然就是自己啊，恨恨地盯着皇后，“你还有什么话说。”
    皇后却突然笑起来，有些诡异地看着皇上，然后把视线停留在诗宛的脸上：“皇上，你以为臣妾愿意吗？自幼父亲便教臣妾四书五经，一直以太子妃为自己的目标，却被这个女人，差的毁了我的一切！嫁给皇上，成为当年的太子妃，可是皇上呢？新婚之夜，臣妾独守空房，你却为了另一个女人奔波在外！只要有她，臣妾永远都无法安稳地坐在这个位置上。可是，这一切，臣妾都忍了。只要还在这里，只要能好好保护臣妾的孩子，臣妾什么都可以让。臣妾刚刚怀孕，不巧听见皇上对那个女人说，若她愿意为妃，终有一日，让她母仪天下！那臣妾算什么，臣妾这个皇上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到底算什么？！如果她入了后宫，后宫岂有臣妾安寝之地，又岂有贤儿所在？皇上可知，臣妾为此内疚过，可是，臣妾不后悔！”讽刺地笑着，“怪不得，怪不得总觉得宛儿像那个女人。原来如此啊。皇上若是降罪臣妾，臣妾无话可说，只是皇上当真，问心无愧吗？”
    “她拒绝了朕。”皇上低低说道，有些感慨，“即使如此，后来，你又为何纵容丞相二夫人加害紫兰？第一次，也许朕可以容了你，这几次三番的，难道不是你自己的私心？”
    “若是臣妾知晓丞相夫人为紫兰，定不会留下宛儿。”
    “你！”皇上狠狠拍了下桌子，多了几分阴霾。
    皇后却轻轻地笑了，有些哀伤的笑容：“皇上，臣妾带贤妃进宫，当初，的确是希望皇上可以忘了紫兰，却不料，随着紫兰的离去，皇上却永远地记住了那个女子，贤妃固然欺君，臣妾不愿连累贤妃，也希望皇上不要怪罪贤儿。”眼眸中有着深意。
    皇上还未开口，贤妃却淡淡道：“皇后娘娘，臣妾一直感激娘娘照顾臣妾的小女儿，臣妾知道欺君是死罪，在臣妾临死之前，可否让臣妾最后见一眼臣妾的女儿。”
    皇后脸色微变，看着皇帝，皇帝却点了点头：“静妍可否记得朕曾经对静妍说过，前尘往事，朕都不追究了，贤妃多年来待朕，朕都看在眼里。”
    “臣妾谢皇上隆恩。”贤妃眼中，是纯粹的感激。
    “臣妾想和妹妹单独谈。”皇后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