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琴丝

  乖乖地坐下，裕莫尘动了动筷子，我才敢拿筷子，就算我胆子再大，看老头好鲜于义宇对他这么恭敬，在饭桌上与皇帝同桌，也是不敢失礼的。只得心不在焉地夹着近处的素菜。
  “别光吃素菜，吃点儿鱼。”裕莫尘异常温柔地夹了一块鱼，倒惹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暮归云在这就好了，他向来知道我喜素不喜荤的！
  我不给面子地瞟了他一眼，英毅的俊脸尽显温柔，突然间，我的心跳猛的加速。
  怎么了？吓得吗？可我对这皇帝没啥感觉呀！
  难道，商雪燕还没……
  想到这，吓了一跳。
  “不吃吗？”裕莫尘又夹了块排骨给我，“女人家的，就该补补身子。”
  不满地瞥了眼裕莫尘，自作多情！我呢，毫不犹豫地和老头调换了碗，凑近老头柔声说道：“爹啊，您一把年纪了，更该补补！皇上夹的这些菜不错，您尝尝？”
  “燕儿，你这是胡闹！”老头扯着我的衣袖低训。
  “没关系，这是雪燕的一片孝心嘛！应该的！”裕莫尘说完还夹了块排骨给老头，“雪燕说的对，左相年纪也大了，更应该补补！”
  桌上顿时陷入一片尴尬境地，然而最尴尬的不是我，是老头！
  “谢皇上！”说完竟老泪枞横了起来。
  我横了老头一眼，有必要吗？再瞥见坐立不安的鲜于义宇，随口问道：“鲜于丞相，平常你们三兄弟不是一起出入的吗？今天怎么你一个人来了？”
  “哦，回……回话，”鲜于义宇坐着朝我行拜见之礼，“二弟和三弟在府中还有事要忙，所以不便前来。”
  “这样……”我还想问些什么，小二南风又急急忙忙闯了进来。
  “怎么回事？”我慌忙站起来，心底升起不祥的预感。
  “掌柜的，我，我拦不住他，他只留下这个……”南风递给我一封信，我迫不及待抢过信就要拆开，手不听使唤的颤抖着，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信上赫然是熟悉的两个字：保重。
  保重……
  呵呵！他让我保重……
☆、清醒
  我失魂般跌坐在凳子上，手里依旧捏着这张纸，它似乎在告诉我：这不是幻觉！
  耳边是那么的清静，我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眼前是他们焦急的脸，可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手上一松，信被裕莫尘强了去，我慌忙站起夺回信跑出了门。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然而当我打开暮归云的房门时，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桌上的茶已凉了个半透……
  抚着桌角，心，闷得喘不过气！
  他走了，跟采桑一样不说一声就走了……
  我闭上眼睛，泪，无声地滴下……
  为什么都是这样，喜欢不告而别！难道锦什楼仅仅是人生中落脚的一处？想走就走，没有一丝留念？
  不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发生的这么多的事，为什么要我一个人面对！为什么！
  回来！都给我回来！我欲冲出门口，一心只想把他还有他找回来……
  可刚冲到门口，竟无意间被门槛绊倒，就在我以为全身就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时，一只有力的胳膊扶住了我，耳边是温柔的叹息声：“你还好吧？”
  我低声道了谢，转身欲走却被他拉住。
  “你和他……”柔声里更多的是失望。
  “朋友。”我明显听见了自己声音的冰冷。
  他顿住看着我，许久也不说话，然而他加重了手里的力道，仿佛要把我的骨头捏碎，我咬牙忍痛不吭声，若是吭声我会输得很惨！
  可一想到暮归云的不告而别，酸意涌上鼻头，眼泪竟不听使唤的哗哗直流。
  裕莫尘触电般松开手，下一秒拥住了我，柔声哄道：“别哭了，有我在……”
  我猛地推开他，恶狠狠地说道：“别挡着我！”
  “燕儿，你胡闹！”老头上前就给了我一个巴掌，啪——左脸火辣辣地疼，但我第一反应是想笑，并且笑出了声。我不是商雪燕！凭什么要我接受她的命运！
  我笑着抬头看着愣住的一个个，谁也拦不住我！
  前脚刚抬，刚才还惊讶打了我一巴掌的老头“扑”地跪在我的脚边，老头全身发着颤，哽咽着低语，像是劝但更多像是在乞求。
  “燕儿——不要再胡闹了……燕儿……”
  燕儿？我笑着蹲下与老泪纵横的老头平视，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抱歉，我不是你的女儿！一直都不是！”不顾众人是何反应，毅然冲下楼梯。
  我的坚决，因心在痛。这个世界，已有了一个可以让我因他的离开而心痛的人，虽然，我还不知这究竟是为何……
  没
  有熟悉的身影，眼前换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群。
  天色渐渐暗了，我在外边乱转了一整天，感觉不到腹中的饥饿，也感觉不到双腿的麻木，我只能紧紧盯着路上的每一个人，我不敢呼喊，怕因为呼喊会连带着眼泪，就那样，路上的人一个个都怪异地看着我，不敢靠近。
  走回锦什楼，刚踏过门槛，原本还残碎的心就那样一瞬间崩塌，碎得犹如粉末，眼前一黑，不由向前栽倒……
  “不要自杀！”我尖叫一声猛地向前跑，原本流动着的桃花像失了控般齐齐重重地砸在地上，还有我的身上。我顾不得这些这些，只是一路跑一路喊，“不要跳，不可以……”
  那倾长的身影猛地一僵，而后缓缓转过身来诧异地盯住我……
  “请你上来陪我看会儿星星，不介意吧。”
  “谢谢你陪我一起看星星。”
  “我能一直留在你身边吗？”
  能留在你身边吗？……
  能吗……
  头脑中一痛，意识渐渐清醒，我猛地睁开眼睛，迅速坐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四肢无力。
  “姐姐，你可醒了！”严紫陌兴奋地扶住摇摇欲坠的我，我却分明看到她肿成核桃的眼睛。
  “紫陌，你哭过了？”我故意轻松地问她。
  “姐姐不舍得紫陌哭吗？”紫陌板着脸，瞪着我，“姐姐把自己搞成这样，紫陌除了担心，有一半是被吓的！”
  我被她的表情逗乐了，只得抚着她的脸颊：“除了如丝，除了曲大哥，就紫陌你待我最好了！”
  “那暮大哥呢？你别忘了他哦！”严紫陌恶作剧般凑近我。
  一想到暮归云，原来的劲头顿时被浇了一大半。
  “怎么了，姐姐？”严紫陌许是察觉到我的不对劲，担心地问我。
  “你，觉得，暮归云待我如何？”
  “当然很好了！”严紫陌一脸的惊奇，“姐姐，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没什么。”我抹了把眼眶欲掉下的泪哽咽道，“如果真是好，他为什么就那样离开了？紫陌，我好难过……”控制不住流泪的趋势，我索性抱紧膝盖埋在臂弯了痛哭。
  “暮大哥走之前，找过你。我见他在二楼最顶上的那间雅间站了许久，便回房了，当时我没在意，以为暮大哥要与你和好，便拉着曲大哥学了好些菜，所以……对不起，姐姐……”
  “什么？”我抬起泪眼抓紧了她的手臂，“他站了许久？那，那个时候……啊…
  …裕莫尘让我……让我……”代妹出嫁！天，是这样，竟是这样！
  “姐！痛！痛啊！”严紫陌痛得大叫，下一秒，我松开她的手臂继续抱紧我的膝盖大哭。
  是，我是傻瓜！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要想别的！
  我不是商雪燕！
  我不要接受她的命运！
  刚一把掀开被子，严紫陌又按我坐回：“姐姐，你还是休息会儿吧，待会儿，商丞相会派人来接你，我就不去了……”
  “他派人来接我？为什么要派人来接我？”骨子里我都是不屑！
  严紫陌一脸崇拜地望着我：“姐姐，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光是性别问题，就糊弄得了全城的人！传闻中暮归云从不会在一个地方呆上两天，可他在这据说已有将近一个月！不明的人还以为锦什楼的饭菜美味到了极点。等我进了楼里才知道他是因为……”
  “我困了！”不理会她的唠叨，我气闷地躺下，盖起被子装睡。
  身后没有一丝动静，我以为她已经走了时，却传来她幽幽的叹息。
  “姐姐只知道我是个寡妇吧。我原本也有一个平平静静的日子，十六岁便许给了铁匠的儿子，可成亲当天，他儿子就死了，铁匠夫妇以为是我克死了他们的儿子，所以痛恨我，每日撵着我去干这干那，谁知有一日，也不知怎的，孙太守来到铁匠的家里，说是看上我了，要娶我做妾。铁匠自然答应，幸好被我偷听到！我才有机会逃，可巧了，那日，姐姐救了我。姐姐的一番话在当时虽毫不起眼，但过后想想，也挺有道理的。后来，我又想了想，既然萧楚没娶，那么，他一定没找到对的人。于是，我有了呆在都城的希望，所以，我要想尽一切办法嫁给萧楚！于是，我一有机会就进锦什楼，可是，姐姐总不在楼里。那次我刚好心烦来着，随处逛逛，可巧听到了那个秘密，虽然满心的失望，但萧潇亦是我想见的女子，我想看看，萧家的姑娘……”
  “你跟我讲这些有什么用吗？”我闷声打断她。
  “姐姐曾经教育紫陌，生命是很短暂的，不要以为有来生！可是，姐姐，我认为生命重在快乐！姐姐这两天为何事烦恼？暮大哥不对劲，曲大哥不对劲，你也不对劲！傻瓜都看得出来，从泛舟游湖的那天回来后，你们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