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僵尸哥哥

第33章


  可是,雨和冰总还能重新成为水,只要一个降落或一次融化。僵尸,却轻易变不回人。不轻易,也变不回去。
  
  齐帧又回到了死胡同。
  
  站在死胡同中亟待拯救的他闭上眼睛,闻到一阵血香。
  闭着眼睛的齐帧知道血香来自何处——齐云额头的伤口就像牢笼上裂开的一道缝。
  自己身在牢里还是牢外,齐帧傻傻分不清楚。
  齐帧也不欲分清楚。
  过多的思考使他头晕眼花,饥饿感已劈头盖脸而来。
  齐帧放弃抵抗,缴械投降。
  齐云感觉额上一凉。
  “哥——”齐云手按在齐帧胸膛上,将他向外推。却推不动。
  却让齐帧搂住齐云的那只胳膊收的更紧。
  却使齐帧的动作更加急迫。
  
  额上凉丝丝的,但并不痛。
  齐云一咬牙,同样放弃了抵抗。月光盈盈流动,看不懂齐云的心思。看不出这种放弃出于无奈还是自愿,出于胁迫还是信任。
  
  感到怀里小弓一样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齐帧紧绷的欲望也稍稍放松。
  齐帧的双唇感到一丝湿润的温暖,温暖顺流而下,淌遍全身。齐帧的身体温暖着,快乐着。齐帧放弃了挣扎,把自己全交给身体。
  身体说向左,齐帧就不向右。
  身体又把自己全交给嘴唇。嘴唇说向左,身体绝不向右。
  嘴唇欣然领命,顺流而下。
  顺着额头,流过眉梢,流过眼角,流过脸颊,最终下到另一双唇。
  在这里,它停了。
  它触礁,它抛锚,它流连忘返。
  
  致命的软糯……致命的濡湿……齐帧感到致命的心慌。心慌的不得不醒来。
  身体太淘气了。嘴唇太淘气了。
  齐帧太不知所措了。
  
  齐帧睁开眼,讪讪出声:“云儿……”
  出声一霎,他就忘了后面的话。因为齐云迷离的眼睛眨了一眨。
  齐云的睫毛刷子一样,扇子一样,熏风一样,细雨一样,扫下来,落下来,在齐帧眼中无端放大,大成一团、一片、一爿天地,一方宇宙,将齐帧笼罩起来,保护起来,让齐帧一轻,一飘,一痒。
  齐帧思考不能,不知自己在何处。
  只有身体知道。
  身体放大,膨胀,兴奋。身体驱逐了意志与精神,占有了时间与空间。
  身体说:向前!
                          
作者有话要说:快三十章了,作者心里老有个小人在念叨:该上点儿荤了吧……于是……警惕!有H出没!
☆、30、小领悟
  
  每个人都是身体的奴隶。
  如果能够阉割肉身,说不得,我们人人都能成圣。
  在每次失控犯错之后,齐帧都安慰自己:没办法,身体他就是这么任性。
  但身体往往恃宠而骄。他往往向匹发狂的野马,带着齐帧往悬崖走,往绝壁走。
  齐帧觉得,不能再让他过分下去了。这次尤其不能。
  这次的悬崖,是真悬崖,一个踏空,粉身碎骨。
  于是齐帧咬破舌尖,悍然对身体说不。
  
  “说不”是困难的。“说不”是痛苦的。在困难与痛苦中,齐帧赢来一场思想对身体的胜利。
  但齐帧不知,这场胜利是否来得太晚。因为齐云已经狠狠闭上眼。
  从他红喷喷的脸色中,齐帧看不出自己淘气的身体是否已酿成大祸。
  什么是大祸?齐帧不知道。齐帧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已经被狠狠颠覆了,被他自己的身体。
  齐帧不知道,身体他还敢不敢再无耻一点。敢不敢……再吻一次……再试试那心脏惶急、天地崩裂的感觉……
  停!
  齐帧对自己棒喝。
  他勒紧了想象的缰绳,默默劝导身体冷静。默默等待身体冷静。
  
  身体冷静的过程里,齐帧琢磨着该说点什么,来改变现下的局面:“云儿,哥哥,哥哥不是故意的……”
  他的确不是故意的。但是齐云的沉默也不是故意的。
  生活像一出荒诞剧,齐云开口不能。
  是的,他爱哥哥,也希望哥哥爱他。但爱与爱,是不同的。
  这一吻,实在超出了齐云的“爱”的范畴。齐云理解不能。
  理解不能的齐云保持着缄默。
  齐帧的身体就在这缄默中加速冷却。齐帧的思想就像一锅煮开的沸水,热热闹闹,但空洞无物,空洞得让齐帧有点儿惶恐:“云儿,你——”
  “哥,睡吧。”齐云闭着眼出声。
  假如生活就是一出荒诞剧,你不能跟它认真。你越认真,它越来劲。
  假如生活不是一出荒诞剧,那么睡吧。一觉之后,天光大亮,你一定会发现什么都未发生。
  
  齐帧听话地闭上眼。也闭上口。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齐帧除了乖乖听话,没有别的选择,也做不出别的选择。
  齐帧不明白,命运怎么会如此没有底线,抛给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
  齐帧更不明白,在他不由自主的身体底下,埋藏着怎样一颗心?
  野马的飞速奔跑是出于本能,还是出于渴望?
  
  没人为齐帧答疑解惑。
  
  答案在自己心中,没人能剖开来看一看。
  
  仲夏,夜,闷热,无人入眠。
  
  天光大亮时,齐云睁开眼睛,带着满眼红血丝微笑:“哥,早上好。”
  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切于是真的没发生过。
  齐帧坐起身来,双眼一丝挣扎收起,面色与往常无异,没有更苍白,也没有更红润:“云儿,早上好。”
  
  遗憾的是,齐云的这个早上并不好。
  因为宋岚在这个早上忽然不省人事。
  宋岚并不是第一次不省人事。这个久病卧床的江南女子隔三岔五便会不省人事一次。但是这一次,她久久未醒,大夫久久未吭声。
  平安镇唯一活着的老大夫因饥饿过度而面颊消瘦,声音含混:“不看好,准备准备吧。”
  齐云站在母亲床前,手脚发颤,如遭雷殛。
  这是命运给一个人的裁决,齐云想抵抗,却无从下手。
  
  宋岚醒来时,齐云半坐在床前,头埋在她怀里,手攥着她一只手。
  宋岚摸着他的头,开口:“云儿,你长大了。”
  齐云一个激灵抬起头来,眼中的红血丝开枝散叶,愈加旺盛:“娘,肚子饿不饿?”
  宋岚摇头,微笑:“云儿,你小时候,常常重病,娘亲多担心你长不大……”
  齐云心中感觉不祥,急忙插口:“娘——”
  “你长大了,娘亲就能放心了,放心去见你爹……”
  “娘,”齐云眼睛愈加酸涩胀痛,“不要乱说,儿子还小,离不开你。”
  “云儿——”
  “娘,你乖,想吃点什么?”
  宋岚摇头。饥饿感已久未光临,她并不想吃什么。但是她抵挡不住儿子那颤颤兢兢的眼神,仿佛她再不吃点什么,他就会瓷碗一样纸片一样碎在当场。
  于是宋岚又点头:“想吃些……点心。”
  
  齐云的注意力全盘转移到点心上。确切说,转移到如何得到一块点心上。
  是的,宋岚疏漏了,在这个饥荒的年代,点心是一种奢侈品。平安镇上的王记点心铺一年前就已经关门大吉,老板王老四骨瘦如柴,眼窝凹陷,几乎忘了点心长什么样。
  齐帧一路跟随齐云出门,见他在王记破败的门前皱眉,不由决定代他解决这个难题。
  
  就在一个时辰后,王老四眼花了。
  眼花到面前竟出现一只野鸡。野鸡个头不大,气息虚弱,但那是活生生的野鸡啊。瞧那翅膀!瞧那爪子!瞧那大腿!肉啊!活生生的肉啊!王老四一边眼花,一边感叹。
  他的感叹太具体太详细,一直被忽略漠视的齐帧终于不耐烦:“做出点心,野鸡归你。”
  王老四口水淌成河,淌成江,淌成海。他没法儿不答应。
  
  傍晚时分,齐帧拎着点心回家了。
  点心少油,少糖,少蛋,实在有些惨不忍睹。齐帧一路忐忑,不知婶娘宋岚能否满意。
  遗憾的是,这个答案,宋岚没机会告诉他了。
  半刻钟前,宋岚突发咳嗽,大口咯血,恹恹而终。
  
  齐云站在母亲床前,任谁拖拽也不走。不走,不动,不哭,不语。看他的势头,甚至不欲再呼吸。
  天色灰下来,齐云站在黯淡的天光中,仿佛要站到天长地久。
  齐帧心头重重一痛。
  他迈步,上前,将手上的点心放在宋岚床边。
  宋岚脸色已经发青,神情却很安详。齐帧跪下来,心中默念:你放心走,我会照顾他。
  
  就在这一霎,齐云动了。
  
  齐云是冲着点心来的。他撕开外面包的油纸,两手抓起点心不管不顾往宋岚嘴里塞去。点心松散粗糙,扑簌簌往下掉渣,掉了齐云满手、宋岚满脸,但齐云顾不得擦。齐云双目血红,从神情到行为都像个地道的疯子:“娘……点心……你吃!你吃……”
  
  齐老爷子扭过脸去,老夫人并惠蓉,瞬时失声落泪,忘了反应。
  唯独齐帧,还保持着非人的冷静。他拽起齐云,不由分说将他拖出房间。
  齐云起初剧烈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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