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望思:东宫漠北魂

第42章


  不只是如此,竟然,竟然出了自己,在没有别人来……
  倏地感觉气氛不对。
  他抬起头来,向周围的人问道:“可有告诉父皇?”
☆、兄弟何须手足残 (4)
  “回太子殿下,二皇子正在闭门思过,闳华宫中的宫人,一律不许外出……”
  “迂腐!”他悲声怒道,“快,去宣室殿禀告父皇,我恕你们无罪!”
  “诺!”
  脚步声匆匆离去。
  武帝赶到的时候,已近卯时了,天色依旧漆黑得很,初冬的天光还未洒下。
  闳华宫中,灯火通明,白的令人心寒。
  “陛下驾到——”
  武帝一眼便看见蜷在榻边的太子,和榻上已然失去了生命的刘闳。
  他紧紧捏了捏拳头,兀自沉静了一会儿,闭上眼睛,不再观看。
  转过身去,面露悲苦之色,他沉重的摆摆手,“传旨,谥封齐王,国葬……”
  太子背对着武帝,厉声喊道:“父皇!——您不查明死因么?”
  武帝苦苦一笑,“想查的话,交给你全权处理。”
  说罢,头也不回,向宫外走去。
  太子再次哭出,泪水,已如倾江,再也止不住了。
  为何父皇,父皇也不管了?
  这还是你的儿子么?
  他紧紧握上刘闳的手。
  他的手,还是软的。
  只是,再也热不起来了……
  ——————————
  若要真的找起真像,那是太简单了。
  甚至,刘闳都留下了遗书。
  请一名仵作过来看,只是摸摸喉咙便已断定是吞金自尽……
  那几日初冬的阳光,还算,温暖。
  太子除了上朝,便将自己窝在寝宫中,缩在被子里,再不理会任何事情了。
  除了睡觉,茶饭不思。
  一头乱发,对床自怜。
  一念想起刘闳死前的痛苦,阵阵泪如泉涌。
  闳儿,你是我弟弟。
  你我的身上流着一样的血。
  我对你好,你却受不了。
  早知如此,就该痛骂你一顿!
  痛骂你一顿……
  骂你……呜……
  既然离别难免,今生何必相会?
  他屏退了所有人。
  没有一个人,被允许进入寝宫之中。
  空荡荡的寝宫,昏黑,无光,只有他一个人。
  就算早朝,也只是草草梳了头发,拖着狼狈的身体去前殿。
  太子怏了。
  戾园葬雪在一旁望着,心中疼痛,却是无能为力。
  这样的打击,算大么……
  去年眼见着大哥被霍去病杀死,她依旧冷静的面对着汉军。
  三年前得知日磾战死,一样还带着将士们继续征战。
  眼见七天的时间过去,太子毫不见起色。
  她咬咬牙,彻底怒了。
☆、天妒英才屈子叹 (1)
  不顾众人的阻挡,闯进寝宫之中。
  没有一盏明灯。
  昏黑一片。
  轻微的脚步牵动着榻上之人的心弦,他缓缓睁开眼。
  “戾园葬雪。”
  “殿下。”
  “滚。”
  “……!”
  “不要我说第二次。”
  她苦苦一笑。
  “刘据,最好你也死了,朝中大乱,乌维带着匈奴铁骑,越过玉门,踏破长安!”
  “大胆!赐死。”
  “等我横尸就地的时候,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太子躺在榻上,不去理她。
  然后!
  滴答!
  滴答——
  滴,滴,滴,滴——
  哒!
  他立时坐起,向她看去。
  屋中昏暗,只看得见一个昏黑的人影。
  滴滴滴滴……
  这是?
  定睛看去。
  她静静站立在暗影中,身侧的右手上,正在不住的向下滴落暗黑的液体。
  滴滴滴滴……
  稳定,快速,连绵不绝。
  渐成细流!
  太子:“你!”
  那是血啊!
  当头棒喝!
  他依旧坐在榻上,没有半分动作。
  太子:“你逼我……”
  她站立在不远处,静静站立着,也没有半分动作。
  只是手腕上的血液,还在缓缓流淌。
  稳定连绵。
  些许头晕,却依旧清醒。
  他抬眼望着她,他知道,她也在望着自己。
  他深呼一口气,站起身,行到寝宫门外,那里,已经跪了一地的宫人,“传太医。”
  “诺。”
  众人抬头看去,太子满脸的憔悴,甚至青丝之中,显现出几缕花白。
  与这年幼的身形,太不搭配。
  ————
  几日后,午间。
  太子小心翼翼托起她的右手,手腕上绑着厚厚的白色绷带。
  除了白色的绷带,还有两处地方太过刺眼。
  手心上的两道深深的沟壑,正是一年前留下的伤疤。
  似乎是第一次看她的手心,他也吃了一惊,这样的沟壑,真的,以前竟然从没有注意过!
  “这两道伤疤,怎么回事?”
  虽然已经愈合,然而那个深色的叉,正如刻在心中。
  “第一道,我想阻止李陵自杀,失败了;第二道,我想杀霍去病,也失败了。”
  “第三道成功了是不是?”
  “或许吧……”
  太子按按额头,将她的手送回弯曲跪坐的腿上,“《孟子》读完了,别的书先放放,教你念《离骚》。”
☆、天妒英才屈子叹 (2)
  “诺。”
  戾园葬雪抬头看太子站起,似乎较之以前,高大了几分。
  向前行路的时候,带着同龄人少有的沧桑之色,脑后束紧的长发中,露着细细的白雪。
  太子……
  有时候真的希望你能有孩童的快乐。
  然而,为何,你要是太子呢?
  背负了这么多,真的是。
  若有一天,压垮了,怎么办?
  ————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
  好美的句子,好美的意境。
  闭上眼睛,遥想着古人。
  摘取了江边的离草,白芷,秋兰,结在身上,作为配饰。
  说好了黄昏的时候娶我回家,为何中途转道去娶了别人?
  《离骚》不长,读来又朗朗上口,短短几日,便已全部背下。
  终究驰骋云海,再无尘事纷扰。
  虽然接近年关,整个天下,都沉浸在一片悲哀的氛围之中。
  对于无关的人来说,刘闳的国丧,要到三月方才接触。
  然而对于皇宫中的手足,不知,又会哀伤多久。
  “楚王是个薄幸郎!”
  再次一口气将这首长诗读完,她低声说道。
  “啊?你说什么?”太子脸色诧异,手中的《谷梁传》掉到腿上,他转过头来看她。
  “他负了一位可以匡扶家国社稷的女子,真的是负心薄幸。”
  “自古君王心变如流水,果然不假。”
  太子头上三根黑线,他按按额头,有些痛。
  然而戾园葬雪继续娓娓道来,带着深重的沉思。
  “不想你们汉人,竟然会为了纪念这样一位美人,做出美味的粽子来。”
  “真是……”
  “住口!”
  太子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离骚》,“你……你!……”
  她的手悬在半空,“怎么了?”
  “作者是男子,你再读十遍!”
  “啊?”
  “这是比喻,是比喻你不懂么?”
  他将书卷放正,指着开头,道:“古人修士,与自然同德,与天地同气,取草木修饰自身,男女皆宜。草木零落,美人迟暮,乃是担忧自己的才华不得施展,便年华老去,所以要抓紧一切的时间,励精图治……”
  “……”
  “……”
  “读吧。”
  “诺。”
  太子微微一笑,这回,丢人丢大了……
  一个时辰后。
  “总是一点残梦吧,如果楚王没有猜忌他,该有多好。”
  “对啊,若能遇见父皇这样的明君,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天妒英才屈子叹 (3)
  ——————————
  新年在一片低沉的乐声中渡过,整个天下,处处挂着白缟,没有一丝一毫过年的气氛。
  当春风再次拂开万木新叶的时候,明丽的阳光已然在牵扯着人们走出整整三个月的国丧。
  卫长公主缓缓踱步在宫中的矮花丛中,一脸的陶醉之色。
  她一手把玩着丛中鲜花,一手轻抚肚腹,此时微微有些形状了。
  不知又想到什么事,转眼即笑,甜丝丝的。
  四周,蜂飞蝶舞。
  戾园葬雪远远望着公主。
  好美。
  公主远远地也望见了她,只做低声一笑。
  终究我嫁了霍去病,而你,依旧留在宫中啊……
  直到日光渐强,公主方才在众人的环绕下,回宫去了。
  戾园葬雪突然间心头一紧。
  手上一动。
  不知是被花丛中的什么刺,狠狠叮了一下手指。
  早春二月,春风拂过长城南北,正是万种生命萌发生长的时间。
  一些在年前寒冬中早已潜伏下去的疫病,也渐渐地,开始萌发了。
  开枝散叶般的,悄悄在朔方流转着。
  霍去病腹中忽然一阵翻腾,将刚刚吃下去的早饭吐了出来。
  按住桌几,想要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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