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描金骨瓷碗盛着慢火熬炖了一个下午的乌鸡,丫鬟试过温度送上,她喝了几口便放下了汤勺,面对满桌佳肴,只觉索然无味。
“多少吃一点,权当为了孩子。”施漳漳见状,上前劝道。
她低低叹了一口气:“自那日以后,陛下便再没有过来。让我如何吃得下?”
片刻的沉默,她抬头,苦笑:“嬷嬷,连你也无法解释,看来这次,他是真的......”心头泛起酸楚,她微微哽咽,“动了心”这三个字终是没能说出来,仿佛如此便能逃脱似的。
“皇上的心思,不是我们能猜得的。”施漳漳终于开口,柔声安慰,“这宫里从来不少女子,偶尔对哪个上心些终不过是一时之欢,做不得数。娘娘只要记得,皇上是如何待你的,就够了。”
她如何会不记得......
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八岁,是刚入宫的小宫女;他十一岁,是不得宠的皇子。
那时她并不识得他,看到他躲在假山后,还以为在玩躲猫猫,便去跟他说话,走近了才看到他半边脸颊红肿,她熟悉那伤痕,她每次挨了嬷嬷们的巴掌也是这样。
出于同病相怜,她跟他说话,他扭了头不理她,她也不恼,想来是挨了打心里憋屈,便拿出自己珍藏的酥糖给他。
结果他没吃糖,却记住了她。
后来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在假山里躲避贾贵妃派出的追兵,挤在一起取暖,一起吃她从御膳房偷偷带出的糕饼...她替他探听消息,他托施嬷嬷照顾她。两个同样孤单的孩子,在危机四伏的皇城中互相鼓励着走过那段最黑暗的岁月。
再后来,常挨打的小宫女长成了婷婷佳人,落魄的皇子则成为心思深谋的帝王。
他给了她名分,她终于成了他的女人。
金殿之上,她远远地望着那个气宇轩昂,高高在上,从容接受众人跪拜的男人,亦是她的夫,满身满心沉浸在浓甜的爱意里。
与她的炽热相比,他的爱恰如一杯凉热适中的水,不温不火,适度得宜。她一口一口饮下,意犹未尽,欲罢不能。
皇权争斗最激烈之际,她怀了他们的孩子。他送她去了桦叶山庄。她虽不愿分别,却也明白,他是为了她和他们的孩子。
这一走,便是八个月。他去探望过两次。御驾亲征前,她斋戒诵经三日,替他求了平安符,放在亲手绣的荷囊中相送,嘱他务必亲身带着。他没说什么,只抱了她一下便匆匆走了。她有一丝惆怅,实际上自她八岁时与他相识,他便一直是少言寡笑的。随着年纪渐长,整个人愈发深沉冷漠。她无法猜测他的喜怒,他的想法,这让她不免倍感挫败。但她想,这大概便是帝王爱,不该奢望汹涌澎湃,能够细水长流已足矣。
她见过他的其他女人,比她漂亮,比她妖艳,比她会撒娇,但她不在意。多年的宫廷生活教会她:他首先是一国之君,其次才是她的夫。他有他的责任,遍洒雨露为的是权政平衡。而她,与她们是不同的。
这个笃定的认知,成为她安心的最好理由,却在那一日,倾覆崩塌。
她看到他的惶惶和焦急,看到他眼里隐忍的痛楚和藏在身后力攥成拳的手,看到他听到那绝望的清啸时眉宇间流露的悲凉。那不该是他,她印象中的他,从来都是冷静沉凝的,再艰难险恶的境地亦未让他动容。
如今,他却为了一个女子担忧,而那女子,不是她。
如潮起般弥漫的惶恐和不安攫住了她,她匆匆起身,慌乱中带翻了椅子:“我要去见皇上。”
施漳漳拦不住,只能跟着。
高大的殿门紧紧闭着,冷漠地拒人于千里。
游海为难地搓着手:“娘娘,皇上吩咐,谁也不得打扰。”
她再无法维持往日的端庄,失控地高叫:“我是别人吗?你看清楚,我是谁!”
游海张口欲劝,施漳漳使了个眼色,他迟疑了一下,便让开了路。
她几步冲了上去,一把推开门。
因为动作太大,她不得不托着硕大的肚子喘息了一会,抬起头,只见迎面的黄花梨木圆桌上摆满了菜肴,那抹让她心心牵萦的身影正独自沉默地坐在桌前。
她心头一颤,刚要开口,却看到他伸筷挟起一块鸭肉没有吃,转而放到旁边的碟子里。
她这才留意到,明明只有一人,桌上却摆了两套碗碟。
心像被抽了一鞭般重重收缩,她扶着门框闭目站了好一会,待那阵酸楚过去,才缓缓走到桌边,尽量维持着语气的平静,柔声道:“妾身也还没用膳,不如妾身陪陛下一起?”
他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她,目光始终停留在空无一人的身侧。她等了一会,颤抖着声音又说了一遍。
他方才皱了下眉头,转头看了她一眼,眉宇间顷刻流露出无限疲惫,挥挥手:“你去吧,朕想静一静。”说罢站起身,向室内走去。
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悲声唤道:“陛下...”却无法换得哪怕一个驻足或回眸。
当夜,娴妃早产,诞下一名女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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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端端正正地坐到了霍进廷对面,一脸正经地道:“我有话跟你说。”
霍进廷难得见我有如此认真的模样,一时忍不住又去胡噜我的脑袋,被我怒目而瞪,方收了戏谑的笑意:“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开门见山地问。
“若儿?”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是我的本名。除此之外,我还有另一个名字...”我直视着他,“蝶九。”
霍进廷心中一动,他听过这个名字。大军回都后霍卓珏和他曾遣人调查过她的身份,没有查到太多线索,唯一有点价值的消息是江湖上曾出现了一个名为蝶九的女子,出道时间和所用兵器的描述与她恰好相符。他还记得霍卓珏将密报丢给他时,他边看边啧啧摇头:“夜戮百人,一战成名...看来我们捡了只牙锋爪利的小老虎啊。”
霍卓珏斜睨他:“后悔了?”
“岂会!”他随手将密报凑到火烛上,“这么有趣的丫头,今后的日子我期待得很呐。”
......
他从回忆中抽脱,不动声色地反问:“蝶九是谁?”
“是一个可在一夜之间追杀百人,传说手下从不留活口,就算是幼童也不放过的魔女。”我看着他,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哦?”他玩味地眨眨眼睛,“你是这样的人么?”
“是。”我别过头,语气生硬地答道。
“所以?”
我诧异此男的迟钝:“所以你不该再跟我在一起!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我不在意。”他打断我,懒散地伸了个腰,从地上站起,“你曾经做过什么我并不在意。我认识你是这个样子,在我心里便是这样。”
我着急地站起身,扯住他的袖子:“不能不在意呀!我会杀人的,谁都会杀,那天我还劫持了个孕妇呢。你和我在一起,搞不好哪天我看你不顺眼就...”
他低低一笑,桃花眼中流光溢彩、妖媚诱人,俯下头,热热的鼻息吹在我脸上:“若是被你杀,我甘心情愿。”
我怔愣片刻,方回过神:这男人,难道是痴傻了不成?
懊恼地跺跺脚,迈步向前追去。
霍进廷被我拖着,一脸的莫名其妙:“好端端地为何下山?去哪里啊?”
我拖着他一直走到一条大道边,才放开手:“就是这里。”
他四下环顾,眉心微蹙:“这里常有车马来往,很容易暴露行踪。”
“要的就是有人来往。”我气势汹汹地双手叉腰,宣布:“本姑娘要打劫!”
霍进廷差点咬到舌头:“打劫?劫财还是劫色?”
“...都劫!”我一挥手,“都跟你说了我是妖女嘛!什么坏事都会做,心情不好的话搞不好还会杀两个人来解解闷!如何?你要是后悔的话还来得及。”
霍进廷看着眼前鼓着腮帮子的小人,强忍笑意:“那就一起劫!”
眼见他答应得这么痛快,我顿时备感无奈,眼珠一转,又道:“打劫这种事我以前做得多了,小菜一碟。倒是你,还是头一次吧?不如今天就由你出马,要是你劫不来,以后也不用跟着我混了。”
我就不信了,他一个大杲王爷,还真能去打劫?
霍进廷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在怀里摸啊摸,掏出块帕子就往脸上蒙。
“你干嘛?”我莫名其妙。
他一脸无辜:“蒙面啊!不然被人认出我这个誉满上都的英俊王爷岂不麻烦!”
我望天翻了个白眼。他又向我要了玉蛟绡,随即从树上掰了截枯枝,放在手里掂了掂,用玉蛟绡从头到尾缠裹上。
正在此时,路的一头远远传来马蹄声。
霍进廷也听见了,便开始推我:“去去,树后看着去。”
我依言躲到树后,不一刻,便看到两匹马拉着一辆大车迎面驰来,宽大的车体以油毡布盖着,似乎装了不少货物,前后共乘了三个人。
眼见着马车到了近前,霍进廷侧头冲我眨眨眼,随即纵身跃到路中央,大喝一声:“站住!”
驾马的人猝不及防,急急扯紧缰绳,马儿一声长嘶,踉跄了几步总算停住了。
没等车上众人缓过味来,霍进廷已挥舞着裹了玉蛟绡的枯枝,比划了一段眼花缭乱的剑招,口中念念有词:“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尔等从此过,留下周身财!”
我一愣:还挺像那么回事。再一想,呦这不说书里的台词么!
那几人显然被唬了一下,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遇上了劫道的,眼见只有霍进廷一个人,而己方这边是三个,当即掳胳膊卷袖子,围拢上来。
霍进廷冷笑一声,随手从地上抄起一块鹅蛋大小的石头,两手一搓,再张开时只见一团粉末。
“你们谁觉得自己的脑袋硬过这石头,大可来试试!”
几个人显然犹豫了,霍进廷藉机又挥起了手中枯枝:“我这把碧血剑,一旦见光,必饮人血,今日便用你们几个的血喂它个饱!”说罢一脸狰狞状逼上。
三人面露惊惧之色,其中一个胆怯的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恐惧的情绪迅速传染,随着一个人后退的脚步,另外两个也开始后退,随即越退越快,最终转身撒腿而奔。
霍进廷一把扯下面巾,得意地冲我招手。
我在树后早已乐得直捂肚子,霍进廷笑嘻嘻地把我拉出来:“够威武吧?都不用动手就全被我唬跑了。”满脸得意的神情像极第一次做了家务等待夸奖的小孩。
我乐得直打跌:“你那两下花拳绣腿也就唬唬外人,真遇上个练家子的才没那么容易被骗呢!”
霍进廷不乐意了:“哪里骗了?实打实的内力碎石!硌得我手现在还麻着呢,你看看!”硬是摊开手掌凑到我眼前。
我躲闪不过,最后被他摁着脑袋吹了几口气。
霍进廷这才作罢,拉我上车,驾马一路往山上狂奔,一直跑到马车被藤木绊阻无法再前行方停下。
“看看咱们的劳动成果!”霍进廷扯下车上的毡布,拉着我纵身跃了上去,触脚一片柔软,原是成堆的绸缎。
霍进廷扯起几匹看了看:“河东产的,也就是个三等吧。”见我埋在绸缎中打滚,凑过来笑嘻嘻地问,“当家的想如何处理?”
我裹了一身缎布,活像个粽子,不得不反着滚了几下才挣开,四仰八叉地躺在缎布堆上,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搭窝用呗。”
霍进廷在我身侧躺下,单手撑着头看我:“如此说你答应了?可不许反悔!”
我一个激灵,随即翻了个身扑到缎布中装傻:“咦我应允过什么事?我怎么记不得了?”
男人热乎乎的气息很快从身后笼上来:“想不到若儿竟如此善忘!我心何堪啊!”他面带痛苦作捧心状。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霍进廷伸手去捏我的鼻子,我不肯吃亏,立时探手去揪他的耳朵,两人在缎布堆中翻来滚去地嬉闹,最后我被他压住手脚,困在身下。
我呼吸不畅,抬脚蹬他:“放开!”
他扬扬眉:“除非你先答应!”
我冲他吐了个舌头:“我已经有馒头了,再带上你它会不高兴的。”
霍进廷沉默,大概是在回忆馒头是何方神圣,尔后想起来了,神情顿时舒展:“我保证它举四爪接受!”
我顿时一嗤:“吹牛!”
他大言不惭:“我会兽语啊,不信你听着。”说罢竟“嗷嗷”地嚎了两嗓,把我笑得直打挺。畅快的笑声中我突然发觉,快乐原本可以这么简单。
笑闹了一会,霍进廷收敛了嬉闹的神情,扳住我的脸认真地道:“若儿,没能早一点遇到你是老天爷的不公,我无法改变过去,但至少,让我陪着你共历今后。”
我看着那双凝望着我的凤眸,明澈而专注,流淌着赤.裸.裸的情意。胸腔中好似有一只温柔的手悄悄地探了进去,在那团空旷中轻轻一按,激起些微的悸动,却又不慎碰到尘封的旧伤,钝钝地痛。
“我...”我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许拒绝我!”他孩子气般地道,-----------------------
以下省略五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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