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与霍进廷纠缠了一夜,第二天睡到快晌午才醒。一起来我衣服都没穿好就往外跑,直到看见唐煜好好地坐在屋中与随队的御医商研方才安下心来。
霍南朔和霍进廷照例是忙得见不着人,唐煜也忙,忙着鼓捣一桌子草药。萧何倒是挺闲,陪着我在园子里玩瞎子摸人,自然是不准用轻功的,玩着玩着就玩到屋里去了,然后一下午没能下来床,直到暮色渐染时才被敲门声唤起。
萧何披了衣起身开门,在门口说了几句,回来拍拍我的脸颊:“小九起来了,晚上要去宴筵。”
我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困着呢,不去。”
“唐煜已经先过去了。”
“什么?!”我“蹭”地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拉开被子下床,“咱们得快点,衣服呢?”
见我赤着脚踩在地上,萧何没什么表情地将我拎回床上,拿了衣服一件件帮我穿戴。
我俩到达时,殿上正热闹。霍南朔与翼无岑自是仍居尊位,面上都带着人畜无害的笑,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太子正凑在霍进廷身旁说着什么,唐煜那里有人在敬酒,还好都是男的。
我拍拍胸脯吁出一口气,还没吐完便噎在喉咙里。
右首侧的翼骆莘一袭荔红海棠花锦缎华服,凤眼流盼,豆蔻纤指执起九曲龙纹碧玉盅,冲着对面的唐煜遥遥示意,浅笑嫣然,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唐煜温和微笑,亦举盅以示,饮尽。
我吐血的心都有了。
唐煜刚刚放下酒盅,就感到一抹黑影倏地挡在眼前,抬手,某女气势汹汹地插腰而立,愣是将一袭柔美的荷粉襦裙穿出了街匪的味道,扬手一把夺下他手中的盅:
“烈酒伤身,不许喝了!”
他微讶,随即了然一笑,拉着她坐在自己身畔,将手边的燕窝鸡丝羹推了过去,拿汤匙舀了边试温度边问:“睡的好么?”
“你都不等我...”我忍不住埋怨。
唐煜将汤匙送到我嘴边:“离帝设宴,迟了总是欠妥。”
我鼓着腮帮子,气哼哼地斜睨:对面,翼骆莘若无其事地与离帝和霍南朔谈笑风生,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这边的动静。
装,真能装!我咬牙切齿地腹诽。
筵席一派喜庆祥和。翼无岑今夜心情似乎很不错,不仅与霍氏兄弟频频举杯,还亲热地与萧何和唐煜攀谈起来。他似乎对江湖事很感兴趣,奈何萧何素来冷漠,多是问一句答一句,还好唐煜温润有礼地应对过去。
翼无岑望着萧何和唐煜,侧头对霍南朔感慨道:“放眼当今天下,年轻有为之贤能辈出。朕老了,是时候让位子给年轻人了。”
翼骆莘眸中精光一闪,若无其事地端起酒盅徐徐饮啜。
霍南朔谦和而笑:“陛下过誉。”
离帝拍了拍霍南朔的肩膀,脸上是长者般慈和的笑容:“莫要谦虚。杲国朝纲肃严,臣顺民安,帝功不可没。如今三国之中,胥帝沉迷于淫.乐,朕老暮垂矣,唯有杲帝,青年雄志,沉稳谋睿,当之是这天下的希望。”
这番话听似夸奖,实在暗含深意。霍南朔神情淡淡,沉然应道:“自九州大战起,天下纷争已逾数十载,战祸不断,民不聊生。朔此番决意伐胥,只为消弭这连绵烽火,还百姓一个安睦河山。至于其他,朔心力有限,无心亦无意涉及。”
闻言,离帝的目光掠过侧席里埋头大嚼、浑然置身事外的少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知思及什么,眸光渐渐温和,由衷慨然道:“杲帝九五至尊,却是难得情深意挚,敢于舍得!这般气魄,朕自愧难如啊。”
这番话无头无尾,便是霍南朔,亦不知离帝这突如其来的自嘲所谓何事,只客气道:“陛下自谦了。”
翼无岑的目光穿过了殿堂上的衣香鬓影、笑语琅琅,带着往昔的回忆,落在了很远的地方,久久,方怅然而叹,眉眼间盈满倦色。
他如此状态,令众人皆有些不知所谓,殿上一时冷清下来。霍进廷见状,自执了双龙耳银壶,上前一步道:“圣人曰:‘四十不惑,继而知天命。陛下治国数十载,经验丰裕,形而上学,当值晚辈们习研请教。”言罢将翼无岑面前酒盅注满,笑道:“敬陛下。”
翼无岑看着眼前男人年轻俊美的容颜,眉宇间松弛下来,眸中温情流溢,低低喃道:“若是尧儿还在,也当是这般年纪...”
他的声音不大,近前的几个人却是听得清楚。霍南朔未动声色,翼骆莘柳眉一挑,眸中戾色一闪而过。
筵席在一片风平浪静中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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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皓月当空。聒噪的知了早已被宫人们拿竹竿粘了去,留下一片沉而静谧的夜色。
唐煜最后一个到达,冲屋中众人颔首示礼。
霍南朔待他入座后,环视了一下四周,肃然开口:“经这几日商谈,离帝已应允结盟之事,但同时提出一个条件...”他的目光落在了唐煜身上,“便是希望先生与长公主联姻,以示两国结好之诚意。”
闻言,萧何微微挑眉,唐煜神情淡然依旧,似乎并不意外。
“自古两国以和亲结盟不在少数,但大多以皇族宗亲为首选。此次却偏偏指明了先生,倒是有几分古怪。”霍进廷蹙眉道,“我以为,此事恐怕是那长公主自己提出来的。”
“我以先生非皇族亲僚为由,暂时并未应诺。但离帝那里,迟早须有个交代。”霍南朔沉沉道。
“我和皇兄也曾想过是否直接告知离帝先生已有妻室,但若长公主执意下嫁,挑明此事反倒是更添一层麻烦。”
萧何和唐煜虽人在江湖,心中却也明了: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寻常,而若是迎娶公主,则必为正室,原先所娶只能降为侧房,倘若情深意重一味争取,至多也就是个平妻罢了。所以,说与不说,对于拒婚实无多大帮助。
“有劳陛下费心,此事我自会与长公主说清楚。”唐煜静静开口。
霍南朔见他神情沉然,似早有决断,便点点头未再多说。倒是霍进廷忍不住地问:“先生可有把握?”
唐煜淡然一笑,仿佛荷尖上剔透的晨露,静泊随然。看进霍进廷眼里,无端端便放下心来,仿佛一切难题在这个笑容面前,皆不足惧。
翌日。
我起床遍寻不见唐煜身影,一听是去了长公主那里,捋胳膊卷袖子便要冲去明月阁要人,被萧何和霍进廷拦着。我自是不甘,闹腾不休,萧何冷冷的一句:“你对他便连这点信任也无么?”将我钉在原地。
我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屋外的紫竹藤椅上,心中郁恼,一方面气自己恁地如此小气,另一方面,心头那股子没来由的不安,却总是盘旋难消。
萧何懒得搭理我,自顾自运功调息去了。进廷陪着我,变着法子逗我开心,我神情怏怏,总是提不大起精神。
傍晚时分,唐煜和霍南朔一道回来了。
不知怎的,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唐煜神情和往常一样,含笑抚着我的发,问我一天做了什么。我不答话,只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仿佛生怕他会转眼不见一般。
霍南朔见我这个样子,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冲我温声道:“去屋里说吧。”
随着他们进了屋,萧何和霍进廷也先后到来,霍进廷随即屏退了宫婢,屋中只余我们五人。
“若儿,离帝已同意与我结盟攻胥,负责沿途粮草补给、提供战马等军务事宜。”霍南朔望着我,道,“这几日,我便拟启程返杲,率军与其会和,直取胥都。”
“哦。”我点点头,“目的达成,总算没白来。”
“不过,唐先生须得留下。”霍南朔凝着我,终于说道。
我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唐煜,他的表情平静如湖,没有一丝波澜。我又看向霍进廷和萧何,霍进廷望着我的目光充满怜惜,萧何冷漠依旧,目光沉沉凝着我。
“原来你们早已知晓,偏只瞒着我一个!”我“噌”地站起来,“你们从未问过我意见,今日又何必说与我?什么夫君娘子一家人,根本就是糊弄人的罢了!”
“若儿...”衣袖一紧,却是被唐煜拉住了。
“那个长公主喜欢你,连我都看得出来!你那么聪明,肯定早就察觉了对不对?为什么你不告诉她你已成亲?!为何你一次又一次去见她,还要答应留下?!你先前说的那些话,难道都是骗我的么?”使劲跟自己说不要哭,可眼前还是渐渐模糊。修长的手探到我面上,被我侧头躲开,唐煜的手臂僵在空中,望着我,欲言又止,澄澈的目光渐渐转为晦涩。
“那日我问你,把我当什么?你说我是你‘要负责的人’。那时我一直不懂,如今想来,其实你对我,只不过一番怜悯的心意罢了!就如当年娇耳山上你看我可怜,给我的那块桂花糖一样,今日你於我所做一切,亦不过是慈悲大发的施舍!”我抬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喘着粗气道,“糖哥哥,你就是太善良,所以就着我的心愿娶了我,如今又为着他人的心思情愿留在险境。可你知不知道,我不想要这样,从来我想要的,都不是这样...”
喉咙里像塞了一块破布,我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转身冲出了房间。
自小丫头受伤后,一直是由唐煜亲自照料,且素来最粘他,众人几曾料到这番□□,一时皆怔愣。须臾,霍进廷方回神,急急追了出去。
屋里沉寂如最深的古井,暮色透过窗棂上的雕竹断断续续渗进屋中,蜿蜒如血,拼成一段段碎裂的回忆。
“若儿一时急怒口不择言,先生万莫放在心上。”良久,霍南朔低低开口。
唐煜牵了牵嘴角,却终是没能显露笑意,抬首定定地望着门口处,目光萧索如秋,眼底深处划过一丝浓重的哀凉。
“哼!”一声冷嗤,却是萧何长身立起,冷冷地道:“她气,不过是因为心中着意。你们便把来龙去脉与她诉清又有何难?这丫头虽说於武学上天生奇造,但於情感世故却是少了根筋的,岂能指望她玲珑剔透,敏察自通!更何况......”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唐煜一眼,“心里本就有的,不过欠几分表达罢了,又何苦让她误会折磨两个人?”言罢,一拂袖转身大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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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冲出屋后,没有方向地跑着。那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一番急怒之辞,将心底隐藏最深的惧畏和盘托出,如今,我只觉整颗心似被掏空了一般,漫漫无际的一片哀凉。
耳边听得声声呼唤,也不停步,不过须臾胳膊已被抓住,身体被强制带入一个健实的怀抱。我用力扭了几下,发现没可能挣脱,干脆埋头伏在那坚实的胸膛上,将眼泪鼻涕尽数抹在顺滑柔软的绸袍上。
直待我紊乱的气息渐渐平复,耳边方听得霍进廷的声音,带着一抹叹息几分心疼:“我知你怪唐先生没有事先知会於你,这里面也有我和大哥的意思。其实最初,离帝是希望两国联姻,以显示我结盟之诚意。”
闻言我从他怀里抬起头,一脸惊愕和难以置信。
见我讶然地望着他,霍进廷点点头:“正如你所想,离帝挑中的联姻人选,便是唐先生。离国那边,自是长公主了。”
见我眸中忿恨满溢,霍进廷先知先觉地收紧手臂,化掉我的挣扎:“此事由大哥推挡终究始出无由。后来是先生去找了离帝和长公主,协商的结果便是在大哥返归领兵期间,由先生暂留离国。若儿,我大杲与离敌觑多年,离帝此次肯应允结盟,自是须要点凭借的。两国之间,以亲为盟本是常事,留质更是寻常。你该知道,这已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我倚在他怀里,半晌无言,先前汹涌如啸的愤怒、悲伤在这番徐徐展开的事实面前,尽数变成无奈的忧思。
不是不懂,可我畏惧的,真真僅是为质这一件事而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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