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上蝶

87 梦里无寻处(下)


我知道他们来了,却不想回头,也无力回头,张了张口,声音嘶哑如拉锯:“门主死了。”
    霍南朔望着那个背影,仅仅是从背影,已能看出少女的憔悴与无助。他心底抽痛,瞒了这么久,她终是怀疑了。可她没有询问他们,却用了这样直接而极端的法子。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敢深想下去。
    “萧门主没有死!”一息间,唐煜已飞快地接过话。
    我难以置信地转过身,一手依旧牢牢地禁锢着翼梓莘:“什...什么?”
    唐煜面色平静,语气笃定地道:“萧门主中箭坠入湖中后,御林军遍加搜索,始终未曾寻到尸身。那湖乃是活水,有暗道通往宫外,既未见到尸身,便是仍有生机。”
    “正是。”霍南朔反应疾敏,立时接道,“眼下种种迹象表明,萧门主已然逃脱的可能性极大。只是他伤势不轻,怕是仍在隐蔽休养中,是以目前仍寻不到他的下落,如此才未曾告知於你。”
    “真...真的?”仿佛沙漠里的人骤然见到绿洲,我只觉周身近乎溃败的感知似乎再度鲜活起来,有温暖的小小光亮在心底燃起,盼着它旺燃成实,却又恐惧着再度熄绝。
    “你就算再信不过,萧门主是何等人物,你总该对他有信心的。”唐煜凝着我,神情始终坦然平静。
    我犹豫着,这句话萧何曾经亦对我说过:“这世上最强韧的力量,便是相信。”或许我应该选择相信,他答应过我,谁都不会死,只是暂时分开...
    就在我恍神间,霍南朔和唐煜已同时出手,风带衣襟瞬间便到了眼前。我只觉手腕一麻,身体转瞬已被坚实的臂膀揽住,同时,唐煜亦已将翼梓莘带离我的桎梏。
    我骤然觉察了什么,几乎在瞬间疯狂挣扎起来,却突觉背心一麻,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翼子尧怔怔地站在原地。方才他原本是第一个匆匆赶来的,但就在他将要跨进屋门时,少女嘶哑绝望的声音传入耳中:“就算将你寸寸剐了,也抵不回门主一个手指头!”
    那一瞬间,他全身的血流似乎都凝固了,心底像有千万根针在扎,钝钝的疼,又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噬,酸涩,麻涨......他有点茫然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希望一切不过是场梦,她不过是个叫小蚊子的寻常少女,可他终究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屋里牵扯着心肺的少女,正为另一个男人而痛苦绝望着。
    就这么一怔间,霍南朔和唐煜已赶到,那屋,他就更不必入了。
    屋里的对话清清楚楚地传入耳中,每个字都像锥,实实在在地凿在他的心窝上。直到霍南朔抱了人出来,冲他微微颔首后便匆匆离去。他只来得及瞟上一眼,见到的是少女苍白面容上满目泪痕。
    那泪痕一直蜿蜒到他心底,和着先前从未痊愈的伤口,腌渍渍地翻出一片溃烂的疼。屋子里嘈杂起来,有人跑出来,见着他恭敬行礼,然后匆忙去找御医。心底的疼痛一波接一波,他有些不能承受地佝偻了脊背,胸口震颤了几下,似要咳嗽,最后却只是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身体猛地被撞了一下,随后被大力抱住,少女尖脆的哭声爆开在耳畔:“阿尧哥哥,她只说想问一句话,哪知道突然就...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呜呜...”
    他慢慢地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都清晰起来。抱着他的少女正哭得梨花带雨,可不是她,她不会抱着他哭,她已经是别的男人口中的“若儿”,再不是他的小蚊子。
    他的眼眸闪烁了一下,仿佛星光被乌云遮蔽,终黯淡了下来。
    我整整闹了两天一夜,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许任何人靠近。桌上、床上所有的物件都被我丢了出去,以阻止人来。霍氏兄弟一开始几次试图闯进来,后来见我情绪激动,加之唐煜的劝阻,便留了我一人,不再硬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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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炉、茶盏、花瓶、被子...四下滚翻,遍地狼籍,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霍南朔皱着眉用脚尖轻轻挑开横在脚前的一个黑釉蓝斑瓷枕,大步走到床边。那人儿显是疲得紧了,身子半伏在床榻边,就那么趴着睡着了。
    霍南朔无声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将人儿小心地抱起,放到床上。身后的霍卓珏已经吩咐了宫婢取来新的被子和瓷枕,一切弄妥后霍南朔让开身子,唐煜坐到床边,修长的手指覆上床上人的手腕。
    看他的脸色,霍氏兄弟已知情况不佳。霍卓珏眉心紧蹙,低声道:“若儿还在气头上,怕是不肯。”
    唐煜站起身,淡淡地道:“用点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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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梦到了萧何。他还是如以前般强势霸道,贯.穿的力道又凶又猛,夹杂着痛楚的汹涌快.感几乎将我逼至崩溃的边缘。以往我总是会使各种小伎俩想办法让他心疼,继而早点停止。可今天我只嫌不够,努力拱起腰,双腿紧紧地缠.绕着他健硕的腰身,低呻如吟唱般从口中不绝溢出,又被激烈的冲.击撞成断续,绚烂的极.致快乐从身体深处叫嚣着涌上来,我被插.得高高昂起脖颈,努力伸展双臂,想要搂住萧何。
    展开的双手却被他单手攥了,按于头顶。他随即俯下.身,重重地含住我的唇,舌头满满地探进来。下面的幽.径亦同时被插.得满满的,汁水淋漓,啧啧有声。
    持续而凶狠地进出间,我只觉花.径深处骤然一麻,一大股温凉的体.液猝然涌出,口舌被封,连声音都发不出,整个人便剧烈颤抖了起来。
    我脱力地软倒在他的臂弯间,浓重的倦意袭来,眼皮似被黏住般,怎地也睁不开。昏睡过去前,我仍然记得牢牢地抓着他的手臂,喃喃道:“不分开...”
    第二日醒来时第一个动作,便是去摸枕边,可入手是一片冰凉。我翻身坐起,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床榻,没有萧何,什么都没有,他终是没有回来。
    瓷枕、被子被我一把扫到地上,我跳起来,冲出房门,愤愤大喊:“霍南朔你这个混蛋,给我滚出来!”
    身体不会骗人,萧何没有回来,昨夜的鱼.水之欢却是不假。
    前厅没有人,书房也没人,宫婢们手足无措地追在我后面,想劝又不敢劝。我左右找不到人,气得想把这苑子拆了的心都有。一片混乱中,一袭月白身影从屋外快步走进。
    “若儿!”这声音一入耳,我已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唐煜快步走到我面前,见我散发赤脚只着中衣的模样青峰登时蹙起,脱下外袍将我裹了,柔声问:“可是肚子饿了?”
    我泪眼汪汪地抬头瞅他:“门主没有回来。”
    唐煜轻叹了口气,抚着我的发:“没有这么快,若儿。”
    “可昨晚,昨晚明明...”我狠狠地抹了把眼睛,“肯定是霍南朔那个混蛋!”话音刚落,门口处衣抉卷动,霍南朔匆匆迈进门,只是刚一进门,就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若儿?”他顾不得自己,几步过来,拉住我紧张地上下瞅。
    我想起昨晚就生气,扬手打向他胸膛:“大流氓!臭坏蛋!”
    霍南朔嘴角抽搐,又哪里能让我真的打上,小心地捉住我的手腕,包握在大掌里,嘴里不断哄着:“是我不好,别生气。”
    我仍然气不过,手动不了就抬脚狠狠踹了他几下。
    霍南朔动也不动,忍痛受了我这几脚。
    “昨夜的药是我下的。”
    我惊讶地抬眼,看到唐煜平静地望着我,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莫大的委屈,想发泄却又怎么也舍不得向对霍南朔般对待一向敬爱如天人的糖哥哥,瘪了瘪嘴,声音已然带了哭音:“糖哥哥,连你也...”跺了跺脚,怎么也说不下去。
    “下药并非想强迫於你,而是及你的身体所需。”唐煜盯着我,语气带了几分显见的严厉,“萧门主拼着身负重伤保你出宫,是希望你能康健平安。如今若是被他知道,你因为赌气而置自己的身体不顾,他会如何作想?”
    我沉默不语,的确,如果换了萧何在这里,哪会容得我如此胡闹,早被按在床上直接行事了。
    可一想起萧何,想起昨夜的幻像,心底那溃烂的伤口登时如被滚水淋过,痛得痉挛。我双肩发抖,低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滴落在玉石地面上。
    见我如此,唐煜哪里还说得出重话,只是无声叹息。霍南朔抱了我坐下,拿热巾擦净我的双足,又唤宫婢端进热牛乳和各式糕点,喂着吃了一会,见我终于不再掉眼泪了,方把我交给唐煜。
    他是从议事中赶过来的,留了霍卓珏一人先顶着,不能多停,见我无事便欲离开。
    我想起那日的混乱,扯住他的袖子:“那日...后来如何了?”
    霍南朔自是知我问的什么,安抚地拍拍我的手:“已然解决了,放心。”
    我想起翼梓莘尖利刻薄的面容,压抑不住的杀意涌起,恨声问:“翼帝真的留有旨意不能杀她?”
    霍南朔皱了皱眉:“是,毕竟是翼帝的亲生女儿,他留下这道遗旨也在情理之中。”
    我满心恨意难消,粗声道:“早知那日就该一刀结果了她,管它什么旨意不旨意的!”
    霍南朔安抚地拍我的背:“你那一刀也够她受的了!她这辈子都会被囚在那一方殿室中,不得见天日。这种刑罚,比死难捱。”言罢低头亲了亲我的额,转身离去。
    我蜷在唐煜怀里,手里捏着块千层油糕,吃一口,忍不住吸吸鼻子,心里还是觉得难过得不得了。
    “前日的话,并非全部诓你。”
    我闻声讶然抬头,正对上唐煜黑漆温润的眸。
    “经盘问当日截杀你们的叛军,有说萧门主是自己跃下湖中的,也有的说是坠下的,不一而论。但没找到尸体一直未寻到却是实情,因此,我和陛下一直都相信,萧门主已然脱险,是以才隐瞒你,免你担心。”
    我的双眼登时亮起来,呼吸亦急促起来,下意识地拉住唐煜的前襟,因为激动连话语都变得磕磕巴巴:“糖哥哥,你说门主...门主真的没有死?”
    唐煜望着我,点点头。
    我喜得从他膝上跳下来,满屋乱转:“快,给我拿鞋子,拿衣服!我要去找门主!他一定和我一样,躲在一处安全的地方等我们去找他!...”
    唐煜望着眼前重新焕发出神采的少女,将心中的忧虑深深隐藏:身中那么多箭,实已致命,即使逃脱了,怕是也凶多吉少。只是这番话,他终究没有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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